《风暴与太阳之子》Sun森森

48、第48章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一句奄奄一息般的汉语在热浪中微乎其微，如将死之人的遗言：“前面的路是否真的断了？”
　　那声音引人心忧惊惧、引人痛彻心扉；歌谣唱得哀愁弥漫、凄然惨淡、魂销靡靡、肝肠寸断……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不，人类还没有输！只要你还活着，我们就还有机会！总有一天要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那声音铿锵有力，同时又带着绝望与无力之感充塞天地，再找不到一丝空隙，卡尔已不受控制地潸然泪下。
　　“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会找到容身之地的……”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卡尔心脏骤然抽搐，胸口疼痛莫名，几近窒息，如在惊涛骇浪中挣扎，却怎么也抓不住一根稻草。
　　“活下去，活下去！总有一天，你要回到那里去！”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血泊染红的砾石后，两个身影渐行渐远。骤然一阵烈焰腾起，将那两个身影卷入，他们便化作烟尘散去……
　　“卡尔！卡尔！！”默大喊，“地狱风暴要来了！”
　　卡尔猛然从呆滞中回过神来。那些景象与声音都消失了，歌谣也不再响起，只是那股莫大的绝望与哀伤仍留在胸口，隐隐作痛。
　　默几人已经在腰上系了一根救援绳索，免得在风暴中失散。阿瓦什便携智能终端的有效通讯距离不远，若在这样的风暴中失散，便再也不可能找到彼此了。在第二圣城内部的地狱风暴中暴露于室外尚且很快便会致命，更别说是荒沙地狱了。
　　默一边催促卡尔穿上防护服，一边把绳索的一端递给他。这绳索是阿瓦什特制的，坚韧无比，能够承受极大的力量。
　　山岳指着一个巨大的沙丘，通过防护服内的通讯器大喊。
　　在风暴掩盖下变得断断续续的声音在卡尔耳边响起：“我们……快……沙丘的背风坡……”
　　……
　　荒沙地狱。黑云的翻滚稍稍平息了一些，气压又恢复稳定。
　　在一个巨大的新月形沙丘的背风坡，两尖角之间有一个庞大的凹地。凹地中间，有些沙子正在缓慢地移动。过了会儿，一个穿着防护服的身影从那里爬了出来，砂砾从他身上滑落。
　　他站了起来，拍了拍面罩上的沙尘，正是阿瓦什的第一战士山岳。
　　山岳用头顶的照明设备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后，就启动耳边的通讯器：“我们该出发了。”
　　另一个身影从沙堆下站起。
　　大河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嘿！我亲爱的清兮，你们醒了吗？”
　　清兮站起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大河倒是不在意，还有些“谄媚”地朝她笑了笑。
　　几人趁着地狱风暴来临不能赶路的时间，也正好在这里休息。有阿瓦什特制的防护服，短时间内他们倒不会有什么危险。
　　穿着这防护服行动不便，所以探索者们一般在长距离跋涉时都不会使用。当然，在这荒沙地狱，探索者们就不得不带上它了。毕竟在附近的三大地狱中，寒冰地狱最大的威胁是低温，赤焰地狱则可以驾车，且有许多掩体，而荒沙地狱的风暴却最能致人死地。
　　与大河、清兮一样，默也很快从砂砾下爬起来。
　　默摘下面罩，喊道：“卡尔！卡尔！”
　　“我在这。”卡尔从默的背后不远处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砂砾。
　　除了一号探索者队伍，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刚刚经历过一次多么猛烈的地狱风暴。
　　山岳沉声道：“再过不远的距离，就要到流沙地带了。”
　　“流沙？什么流沙？”卡尔说。
　　“那是能够吸入任何人的无底洞，一旦你深陷其中，就将很快被液体状的沙子吞噬，永远消失在荒沙地狱的地底下。”
　　默说：“它是在荒沙地狱行走的最大危险，甚于地狱风暴。风暴我们尚且能够利用防护服抵挡，可若是遇上一处大型的流沙，我们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山岳再次使用指南针调整方向，同时他拿出了一个流沙探测器。可惜，这只能用来探测那些大型的流沙区域，而无法探测那些小的流沙坑。
　　一边走着，卡尔问：“一路走来，似乎这里的地势比之前高了许多？”
　　默点头：“荒沙地狱的海拔要比赤焰地狱高不少。阿瓦什根据先代遗书上的只言片语进行推测，我们认为在‘七日之灾’前，荒沙地狱的这一带是一片参差错落的低矮丘陵。再加上这些巨大的沙丘，整个荒沙地狱都比赤焰地狱高出不少。”
　　默想到了研究员们根据先代遗书作的推测，或许，这里曾经山林与丘陵纵横、沃野与湖泊千里，生机流淌、万物兴盛，鸟兽虫鱼生生不息、江河水脉滔滔不止。那是一片与此完全不同的景象，如今……却只剩下了三千里荒沙大漠。
　　他一边看着那绵延不绝的巨大沙丘，一边想象着它们的底下是什么样子。
　　忽然，卡尔惊疑一声：“嗯？我记得第九圣城有440万的人口吧？如果荒沙地狱从来就没有降水的话，这么庞大的一座圣城要如何生存？”
　　“这正是我们此次任务的目标了。”默说。
　　“就是我们要接替21号探索者队伍从第九圣城取回的东西？”
　　默点头：“不错。这个任务21号队伍已经完成了一大半，我们要做的只是把那个东西取回来，而尽量不要与圣城一方产生任何接触。”
　　21号队伍死前的场景历历在目，卡尔慎重地说：“我明白。”
　　默说：“阿瓦什曾经也和你想的一样——从来没观测到荒沙地狱有过降水，所以一直以为荒沙地狱不可能有圣城存在。直到宇召将军第一次从第九圣城走出来，阿瓦什才了解到第九圣城竟有其办法在荒沙地狱生存下来。”
　　“什么办法？”
　　“据第九圣城的《天启全书》最后一卷介绍，传说在天启历最初，那里的人类因为没有水源而一个个活生生地渴死，幸存下来的一批人甚至要相互残杀，以饮别人的鲜血为生，引发过无数的暴乱。可即便这样，第九圣城还是在飞速地走向灭亡。最后一批人绝望之下，向神祈求庇佑与恩赐。他们跪拜与祷告了整整七天后，神降临了，赐予了第九圣城的人类活下去的方法。”
　　阿瓦什虽然不屑《天启全书》的那一套说辞，不过为了研究神与九大圣城，还是想方设法让探索者分别带回、然后保存了已知三座圣城的《天启全书》。这三本《天启全书》前面的部分都是相同的，只有最后一卷的内容截然不同——它们分别都只介绍关于各自圣城的信息。三本《天启全书》都没有记载另外八大圣城的具体信息——就连名字都没有提到。这样看来，其他六座圣城的《天启全书》应该也是如此。
　　第二圣城的《天启全书》也是一样，除了九大圣城与地狱总的概况和“神的启示”等内容以外，最后一卷只写了第二圣城和赤焰地狱的一些事情。卡尔在离开第二圣城之前，甚至以为地狱就只单指赤焰地狱。
　　“据说，神降下神迹，交给了一柄圣剑的持有者，让他带到第九圣城。从那以后，第九圣城每一任来自圣堂的监察者都持有那柄圣剑，名为神迹圣剑。”默说。
　　卡尔还记得《天启全书》写着，神迹圣剑镶嵌着深金褐色火玫瑰枕形钻石“金色陛下”，持有者便为神迹审判者。
　　他问：“那现在的神迹审判者是？”
　　大河插嘴道：“阿瓦什的伪装者打听到，现在第九圣城的神迹审判者名为维尔特斯，他一直掌管着那所谓的‘神迹’。神的赐予，呵呵……虽然阿瓦什也怀疑伪神的这套说辞……也许《天启全书》只是圣堂的一套说辞？谁知道呢。”他耸了耸肩，又说，“不过不管阿瓦什如何揣测，也无法否认这个所谓的‘神迹’的确不似人类的力量。总之，一百多年来，第九圣城的人一直是靠这个方法活下来的——它名为‘神赐水脉’。”
　　“神赐水脉？”
　　“阿瓦什山谷和第二圣城的水源都来自于此起彼伏的暴风雨，第三圣城的水源来自于永不停歇的暴风雪与冰雹，而第九圣城的水源就完全靠这‘神赐水脉’了。”默接着解释，“第九圣城的全境各个角落都额外有着与另外两座圣城不同的千万座神的石像。这些神像小的也有近20米高，几乎都是同一个姿势——身披长袍、俯视人群，左眼洁白、右眼乌黑，双掌向下略微弯曲着放在胸前不远处。随后……在那些神像双掌间的半空中，就会凭空产生流水！”
　　卡尔心头剧震，惊讶地张大了嘴：这听起来如同魔法一般、能够操控自然的力量，真个可以算是神迹了！
　　难道神真的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