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与太阳之子》Sun森森

47、第47章

　　暴雨前一天就停了，山谷内虽然还坑坑洼洼，但山谷外的地面早就在地火的灼烧下干透了。卡尔等人出了山谷，核动力越野车在赤焰地狱疾驰着，向西南方向飞速前进。
　　途中他们碰上过一次地狱风暴，又昼夜不停地赶了五天路，终于来到了赤焰地狱与荒沙地狱的过渡地带。这里是一片碎石戈壁，地面的土壤坚硬干燥，到处都是龟裂的痕迹，荒凉不堪，与地狱的所有角落一样都寸草不生。
　　卡尔回头，冲天的地火早已在视野中消失了。没有地火的照耀，一切都更加阴暗了，只有越野车前方的灯在荒野上闪烁。目力所及之处，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痕迹——哪怕是一只蚂蚁，气氛压抑无比，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一片死亡地带。
　　他问：“荒沙地狱是什么样的？”
　　卡尔见过了到处破碎着地火的赤焰地狱，也见过了终年咆哮着暴雪的寒冰地狱，但他还未去过南部，不知道荒沙地狱是什么样的，更不知道第九圣城是什么样的。
　　默看向正在驾驶的山岳。
　　山岳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瞥了一眼，虽然冷着脸，却回答道：“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沙子。”
　　“嗯？”卡尔还是不明白。
　　山岳又说：“那里没有地火，也没有暴雪，只有沙子，无穷无尽的沙子——据先代遗书介绍，先代人类称这样的地方为沙漠。只不过，荒沙地狱比先代的沙漠还要极致和浩大。”
　　“什么意思？”
　　“荒沙地狱比赤焰地狱还要广袤得多，遍及了整个南部，直到海岸线才停止。先代的沙漠看似没有生命，但实际隐藏着很多生物，偶尔也有绿洲和水脉；而那片沙海，却是一滴水也没有、一只蚂蚁也没有，彻底地生机断绝，只有纯粹的沙子，是个绝对的死地。从我们在第九圣城的伪装者探查到的记录来看，自第九圣城建立至今133年，一场雨都没下过。”
　　“一场雨都没下过？这怎么可能？！”卡尔不相信。
　　山岳继续解释：“以先代科技来解释，可能是荒沙地狱的南部有个很强大的高压气压带，所以这里的风从不停留，而是浩浩荡荡地持续北上，直到赤焰地狱。阿瓦什猜测，可能是由于赤焰地狱地火的缘故。由于地火影响，赤焰地狱形成了一个强大无匹的低压带，这些气流才在此停留下来，与高空形成猛烈的对流；同时，赤焰地狱的低压带也彻底隔绝了来自更北面寒冰地狱的寒冷气流。两股气流都广大无边，却又在此交汇。在荒沙地狱大气的冲击下，寒冰地狱气流中的水汽会迅速化为赤焰地狱的降水。”
　　“两个地狱大气的冲击与碰撞……难怪赤焰地狱的地狱风暴常夹杂那么声势浩大的暴雨和雷电。”
　　山岳说：“所以一百多年来，荒沙地狱从没有降雨，只有一次次超大型的地狱风暴源源不断地向北面的赤焰地狱席卷而去。另外，阿瓦什根据先代科技推测，似乎荒沙地狱乌云层以下的空中与近地面大气的温度相差不大——换言之，乌云层以下，所有高度的温度都几乎是均等的；就算偶尔有那么一小股气流继续上升，遇到了荒沙地狱上空的乌云层后，也就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不留半点痕迹。”
　　“这些都只是猜测吧？”卡尔说。
　　“是的，这一切都是阿瓦什的猜测而已。根据阿瓦什得到的先代信息来看，曾经地球的季风环流在太阳的照射与四季变换下，是非常稳定的；而现在失去了太阳，大气早就彻底乱成了一团，阿瓦什又能力有限，谁也不知道它真正的样子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它真正的规律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它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山岳找了个隐蔽的碎石滩，在一个石柱背后把越野车缓缓停下来，然后开了车门走下去。
　　众人都开始整理行囊了。卡尔才发觉，赤焰地狱与荒沙地狱交界的八百里荒原已经到头了。
　　前方是漫漫黄沙，在车灯尽头消失不见，卡尔只能隐约看见到处都是庞大的沙丘，此外再无一物。他明白这样的地方越野车怕是过不去了，看来和寒冰地狱一样，他们也需要徒步走去第九圣城。
　　卡尔一边与他们收拾着要带上路的装备，一边问：“好像你对荒沙地狱和第九圣城了解得最多？”
　　山岳漠然说道：“我就来自第九圣城。”
　　……
　　荒沙地狱中部，五道微弱的亮光正在一座座庞大的沙丘间缓缓前行，留下些凌乱的足迹。
　　山岳已经无数次拿出指南针修正方向了。在赤焰地狱好歹还有不同的地火作为参照物和地标，可卡尔已经在这里走了许多天，眼前的景象却始终如一，在黑云底下，除了沙子，还是沙子。
　　荒沙渺远无际、浩瀚无涯。这千万里苍茫的大漠倒真是片死寂的沙海，荒凉到了极点，寸草不生、不见活物、绝灭生机，静穆地与头上无穷无尽的乌云融为一体，望不到边。几人好像微小得与遍地的沙尘也没有什么区别，无论他们走出了多远，眼前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象，仿佛永远也走不到这片荒沙大漠的尽头。
　　卡尔回头看了看那一串脚印，一股萧索孤独之感便涌上眉间，他甚至都开始怀疑地球上究竟还有没有其他人类存在。
　　默好像感受到他的感受，回过头来：“你怎么了？”
　　卡尔摇头：“没什么。”
　　默看了眼旁边巨大的沙丘，说：“其实要不是曾有几个人从这里走出来，连阿瓦什也想不到这片荒沙地狱中，居然还立着一个第九圣城。”
　　“才‘几个’人？”卡尔还以为阿瓦什有很多居民是分别来自于已知的三座圣城的。
　　“是的。曾经大部分荒野上的居民都是住在赤焰地狱的城市废墟，以及寒冰地狱还没有南下时的宜居地带。阿瓦什早期的人口都是来自于荒野居民和大大小小的杀戮事件的幸存者；后来是内部大量出生的新生儿；近几十年，随着阿瓦什各方面力量的增长，我们也从圣城救过少量像你一样的自我意识觉醒之人。从圣城救出来的人中，以第二圣城居多，第三圣城较少，而在阿瓦什的历史上，从第九圣城出来的人却还不到十个，山岳就是其中一个。”
　　“也是，这荒沙地狱完全不具备任何生存条件。”
　　“阿瓦什最早了解的就是第二圣城，然后是第三圣城，最后才是第九圣城。荒沙地狱没有居民，所以阿瓦什也不知道原来这里也有一座圣城。直到第一个逃亡者从第九圣城离开，再活着穿越过这片沙海，阿瓦什才开始派了探索者和伪装者前去。”
　　“那第一个穿越荒沙地狱的第九圣城人是谁？”卡尔问。
　　“这个人你也认识。”默一笑，“正是宇召将军。天启历98年，宇召将军独自从第九圣城逃出，穿越了荒沙地狱，在赤焰地狱的荒野上被尼古拉将军发现，然后带回了阿瓦什。”
　　“独自一人？！”卡尔盯着前方一望无际的黑暗，惊呼出声。他实在想象不到，独自一个人要怎样才能穿越这么庞大的沙海。
　　“是的，而且……”默顿了顿，又说，“将军那个时候才14岁。”
　　“……”卡尔张大了嘴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向荒沙地狱的远处，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这里就是一片永夜。
　　此时好像起了些微风，几粒细小的沙子打在卡尔脸上。
　　默说：“尼古拉将军当初从赤焰地狱将他带回，并将他收为养子，不仅视如己出，还耗费极大的精力，亲自将他培养成了一个出色的探索者。”
　　卡尔惊疑一声：“嗯？照这么说的话，尼古拉将军岂不算得上是你的祖父？”
　　“可以这么说。不过我却没有亲眼见过尼古拉将军。”
　　“为什么？你不是6岁就到了阿瓦什吗？”
　　“我是天启历109年出生的，可尼古拉将军在我出生的前一年就已经不幸去世了。之后，24岁的宇召便接掌了阿瓦什将军的职务。”
　　荒沙地狱的风又大了，拍在卡尔脸上的沙子更多了，有些生疼。几人都拿出了护目镜戴上。
　　前面的山岳停了下来，不再行走。几人聚在一起。
　　山岳说：“地狱风暴要来了，不能再往前走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荒沙地狱的地狱风暴比其他两个地狱的还要狂暴，虽然没有雷霆、骤雨和暴雪，却风速更大，且夹杂着铺天盖地的砂砾。在这样的风速下，这大量的砂砾足以致命。
　　风云在咆哮，震耳欲聋，卡尔看向那风暴的黑暗深处，神情忽然开始恍惚，目光也渐渐变得漠然与冰冷。
　　就与当初在第二圣城时一样——他每次都朦胧中感到这风暴似乎和他内心深处的什么东西联系在一起，让他魄动魂悸、神志恍惚。
　　他似乎看到风暴中燃起了熊熊大火，将一切吞没……
　　在如血般鲜红的火焰中，广厦倾颓、大地崩裂，许多人都在哀号与恸哭。
　　有一首歌谣从赤焰中徐徐传出：“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