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与太阳之子》Sun森森

23、第23章

　　宇召说：“很遗憾，按阿瓦什现有的生物技术，远远做不了如此精细的脑部手术。恐怕即使是先代人类，也无法完成这样的壮举。伪神的力量，的确远超我们的想象。”他正要失望，宇召又说：“不过很幸运，人类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艺术品，是智慧与奇迹的结晶。”
　　卡尔问：“难道有方法可以找回我的记忆？”
　　“要找回你的记忆很难，但并不是毫无希望。你需要一把开启记忆的钥匙——当你遇见关于你某部分记忆的关键之处时，你就有几率慢慢回想起与之相关的其他记忆。成为阿瓦什的战士后，你代表阿瓦什去探索世界、寻找禁书时，也可以试着去寻找曾经和自己有关的一切。”
　　父母……和记忆……卡尔想起了自己脑海中曾经出现的对话：
　　“怀疑一切你所能怀疑的，直到你亲眼看见太阳。”
　　“妈妈，太阳是什么？”
　　看来，那就是我曾经的部分记忆了……
　　宇召又说：“仅仅是杀了所有人类的父母和封锁记忆，还不足以彻底消灭人类的‘家庭’关系。神还夺走了第三样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姓。人类从父母那里继承而来的不止是基因和生命，还有溶于你名字之中的姓——代表你的祖先。神剥离了所有人类的姓，人类从此不知自己的鲜血从何处流淌而来，我们的血脉消失了，皆成了无姓之人。”
　　我曾经……也有姓吗？卡尔迷茫了。
　　“如果找回这三样东西，你就能在‘认识自己’的路上踏出第一步了。”
　　卡尔沉浸在思考中，还未回过神来，宇召就又说：“之前你问我，禁书是什么，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先代人类在经历‘七日之灾’时，有几支大姓族群——我们将之称为先代遗民。先代遗民预感到人类历史即将消散，于是动用了最后的所有力量，打造了一批盒子。他们把承载了人类所有记忆的历史和知识写在书上，然后放进那些盒子，埋在世界的各个角落。”
　　默说：“那些书，才是圣堂之所以要禁止除《天启全书》以外一切书籍流通的原因。那里写了关于先代世界的所有关键信息，是圣堂最不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
　　“所以我们才要寻找那些盒子吗？”
　　“可惜，阿瓦什知道的一切，神都知道。”宇召说，“关于先代遗民留下的这些书……不仅是我们，圣堂在过去的133年中，也在不断寻找盒子。所以司法评议院把你捡到的那个盒子收缴了，送到圣堂去。”
　　卡尔问：“我们要怎样才能找到那些盒子？”
　　宇召说：“那些盒子所埋藏的地点，甚至包括里面的某些信息，本来是顺着先代遗民的家庭关系和记忆不断传承下来的。可是自从圣堂剥离了人类的家庭关系之后，这样的盒子越来越难以找到了。反而是圣堂，现在已经走到了我们的前面。”
　　“那么现在的阿瓦什拥有禁书吗？”
　　“阿瓦什已经成立了几十年，自然也找到过一些禁书。虽然阿瓦什无比幸运地逃过了‘天启115杀戮事件’，以残存的家庭关系传承下一些先代信息，但这些信息实在太少了，而且在更早之前就已经被圣堂破碎过无数次——早已真假难辨。好在阿瓦什找到了一些禁书，我们所知的绝大部分真相皆来自于先代留下的这些禁书。我们从禁书上不仅得到了少量先代的科学技术，更重要的是，这些禁书让我们开始看清世界，把先代人类的历史串联起来，把地球过去的记忆串联起来，以对抗神的控制。我想，你知道什么是‘潘多拉魔盒’。”
　　卡尔点头。《天启全书》中有过只言片语的描述：神说，潘多拉魔盒是来自于魔鬼的礼物，若打开盒子，将会释放出人世间所有的邪恶，让灾厄祸患席卷整个世界。
　　他猛然惊呼：“难道这就是……？”
　　“没错，这就是《天启全书》中写到的潘多拉魔盒。有些潘多拉魔盒里装着‘禁书’，有些潘多拉魔盒里则装着其他先代的重要物品。那些禁书，我们将之称为先代遗书。自潘多拉魔盒装着先代遗书埋入大地时起，人类就葬下了整个时代。”
　　遗书……那些原来是先代人类留给我们的遗书吗？
　　宇召说：“那无数本先代遗书写的是整个人类的不甘、遗憾和绝望。所以，阿瓦什偏要打开盒子，放出里面的魔鬼，以揭穿神的谎言。‘七日之灾’后已经过去一百多年，现在，人类是时候去阅读先代遗民写给后世子孙们的重要书信了！”
　　卡尔抬起手，静静看着自己的双掌，掌心上仍有两个圆形的疤痕，让他心中隐隐作痛……
　　神呐，你曾厌弃于我，让你的使者肆意用木槌钉穿我的双掌……
　　如此便好，神呐，从今日起，你我便相互厌弃吧！
　　从今日起，你我便是敌人！
　　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的神了！
　　卡尔抬起头，目光灼灼。
　　宇召十分欣慰：“‘在人们把一切痛苦和折磨都认为是地狱之后，给天堂留下来的除闲着无聊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了。’你终于真正地从圣城走入了地狱。”他转而对默说，“你们带他去战士墓园宣誓吧。”
　　……
　　阿瓦什的小雨淅淅沥沥，烟雾迷蒙，树根和绿叶底下躲藏着一些小昆虫。穿过无数座钢筋混凝土的大楼，在地下世界中心的一个土坡上，筑着一座墓园。墓园中埋葬着许多阿瓦什战士的尸骨，而那最中心，就有一方巨大的墓碑。那方墓碑代表了阿瓦什精神的起点与支柱，指引着所有战士前行的脚步。
　　前方的默行走在微风细雨中，在他的带领下，卡尔向那中心的墓碑走去，身旁还有山岳、大河和清兮。
　　战士墓园门前开着一片花田，湿润的土壤中，许多悉心培育的花朵绽于其间，淡淡的香气被细雨打散。在那缤纷色彩的花瓣之侧，又有碧绿青翠的百草。道路两侧种着许多松树，四季常青，巍然挺立。
　　这一草一木，皆是阿瓦什的宝贵财富。在墓园内的路上，即使是大河，也收起了平日里的嬉笑。
　　他们终于走到了墓园的中心。在一片草地上，长着一棵极度稀有的百山祖冷杉。它的种子是阿瓦什找到的其中一个潘多拉魔盒里装着的，是先代地球上最后一棵百山祖冷杉留下的种子。先代遗民怀着微小的希望，将这种子装入潘多拉魔盒，期待后世人类能让它重新生长。好在阿瓦什的人没有让他们失望，将这极难栽培的百山祖冷杉也种活了。
　　在这世界上最后一棵百山祖冷杉的枝干旁，立着一块没有名字的灰色石碑，上面写着：人之所以为人，全在于他的好奇心；而失去好奇心的那一瞬间，人就死了。这是人类全部智慧得以存在的基础。经历了这么多，我终于明白，每一个自由的灵魂都是人类的利剑，他们在这之后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将人类好奇的火苗重新点燃。
　　卡尔心想：这便是清兮说的那位早已逝世的人吗？
　　他问：“这块无名墓碑是谁的？”
　　默说：“这里埋着上一代将军的尸骨。他既是阿瓦什的第一代将军，也是阿瓦什的缔造者。”
　　卡尔问：“他的墓碑上为什么没有名字？”
　　“这是他自己的要求。他说：‘在我的墓碑上不需要刻下名字。如果上面写着我的名字，你们也许不会记得；如果上面没有名字，你们反而会好奇坟墓里埋的究竟是谁。当然，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的好奇心。’”默微微一笑。
　　大河不由得点头：“这里的确是最适合进行战士宣誓的地方了。”
　　卡尔问：“为什么？因为他是阿瓦什的创造者吗？”
　　默微笑摇头：“他还说：‘他们不是对着我的墓碑宣誓，而是对着自己的那份好奇心宣誓。’”
　　大河笑笑：“这就是尼古拉将军！”
　　山岳肃穆道：“即便他早已经逝世，仅在无名墓碑后留下一具冰凉的白骨，也给每一位战士都上了重要的一课。”
　　卡尔听见山岳的语气中，带着他从未听见过的崇敬之情。
　　好奇心么……
　　卡尔低头思量着这个词。
　　默说：“好了，举起你的右拳，对着阿瓦什缔造者的墓碑，跟我们一同宣誓吧。”
　　卡尔举起右拳，跟着他们的声音一起宣誓：
　　“我之名为卡尔，在此立下永久誓约：
　　拂晓不再，永夜降临，我用生命追寻先代的英灵；
　　风暴渐起，乌云蔽日，我将意志献于人类的旌旗。
　　至我的过去与未来，时刻回应人类的期待；
　　致我的灵魂与肉身，将带领人类走向新生。
　　我要找到最后的光照之地，我要寻回地球的记忆；
　　我要大地披上绿色的外衣，我要驱散天空的阴影。
　　我思我所生，我悼我所亡；
　　于世界再次终结之前，将让这声音在地球的每一个角落彻响——
　　光荣属于欧罗巴，伟大属于亚细亚，
　　自由的号角回归阿非利加，太阳将照亮先代的年华！”
　　默微笑着说：“你已经完成了宣誓仪式，从此刻起，你就正式成为阿瓦什战士的一员了。”
　　此后，他伸出了手：“现在，我也终于可以邀请你加入我们的1号探索者队伍了。卡尔，跟我一起去寻找太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