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之书【HP】》韩空空

3、龙族的颠覆

　　有太多事等着尼格霍德去做，他的时间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充裕，而且有邓布利多这把刀高悬在他头顶上，他最后只好在小哈利身上种了守护咒，让小哈利自己回去。
　　之前的一个月，他无时无刻待在霍格沃茨，受到邓布利多的严密监视，还没有机会回到龙族的祖地去，此刻刚刚腾出时间就迫不及待地想回去看一眼。
　　祖地，它是那个时代的所有巨龙的出生地和死亡地，虽然现在陆地上一切都与千年前截然不同了，尼格霍德依然能回到祖地。每条龙自打出生起就会把自己龙穴的位置深深地刻在脑海里，以后即使海陆变迁，沧海桑田，只要祖地还在，他们也能精确地找到回家的路。
　　千年前，与他一同寻求长生的，还有龙族的其他四位年轻天才，全都不足百岁，常年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奔波，搜寻最古老最危险的魔咒。最终，尼格霍德找到了终末之咒，冒死把咒语带回族内。
　　当初他们五个因为不同的愿望选择走上长生的不归路，亦敌亦师亦友。贪婪的红龙厄贝科尼希望将整个世界收入囊中；智慧的绿龙伊瑟拉蓓希望学习所有的知识、通晓世间万物；善良的银龙阿弥克托最喜欢人类，他希望以人类的身份闯出一番大事业；忠诚的蓝龙纳西法尔只希望永不离开祖地，守护族群。
　　尼格霍德自己当初的名号是罪恶的黑龙，他是他们五个中实力最强也最野心勃勃的，他补全了古龙们留下的变化人形的方法，还开创了龙语魔咒的先河，是那个时代当之无愧的第一天才。
　　但同样，他的青年时代可谓是劣迹斑斑，他在人类世界中到处挑起争端，用魔法诱使人们自相残杀、发动大规模战争，还是一次大规模双翼飞龙食人事件的始作俑者，这一事件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曾经残忍而又自负，最大的爱好就是守着自己的财宝，看人世间尸横遍野的景象——正因为这样，龙族中有许多龙非常看不惯他，如果不是他对族群忠心耿耿，尤其喜欢幼崽，他可能早就被一些老龙驱逐了。
　　可换一个角度，如果不是这样，如果他更谨慎一点，不那么年轻气盛，执着于财宝和没有意义的杀戮，一切都会变得不同，他自己也不至于成为这样不老不死的怪物，背上绝望黑龙之名。
　　他要去的地方在现在被人叫做澳大利亚，它变成了一个叫戴恩特里雨林的地方，就在昆士兰北部。
　　当尼格霍德出现在茂密的丛林中央时，立刻嗅出了其中的怪异。空气中的魔法波动消失了，连一丝魔法存在过的痕迹都找不到，也没有龙群聚集后的那种气味，但这是不可能的——他们的祖地是一片被古龙强者割裂出的空间，以魔法加固后用法阵与他身处的这片空间连起来，即使魔法崩坏、祖地彻底消失，都不可能一丝魔法痕迹都没有。
　　尼格霍德晃晃脑袋，把这种可怕的想法抛之脑后，祖地一定还存在，不然他也不可能找到这里，灵魂深处的那种天性不会骗他。
　　他只是进不去——看不到祖地，像一个麻瓜一样被排斥在外——
　　不可能。除了背叛族群或罪大恶极的逆龙，没有龙会被祖地排斥。如果有龙因为跟异族接触的时间太长，身上的“龙味儿”淡了，他们也只需要站在入口外面用龙语报出身份，或者吐一小口龙息，就会被接纳进去——是啊，就是这么简单，那他干嘛不试一试？也许祖地的魔法老化了，不能第一时间辨别出巨龙的气息的也说不定。有这种可能，毕竟他的人身这么丑。
　　【我是南沼泽地黑龙部族的尼格霍德！】
　　他用龙语吼了一声，打心里觉得自己有点儿冒傻气。虽然直觉告诉他这里就是祖地，可这只是一片林中空地，除了一个丑陋的矮树墩之外什么都没有。周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没有魔法波动，也没有传送感，反倒是惊起了一大片飞鸟，黑压压地向远处飞去。
　　看来龙语不管用。尼格霍德不觉得意外，如果现代的龙族用某种方式藏起了祖地，那么它的开启方式一定不会是龙语，毕竟说龙语的不都是巨龙，一些有龙族血脉的其他生物也可以靠天赋习得。在当年的那场人祸中，不也是几个这样的家伙开启了祖地的大门，最终才酿成了那样的后果——不过这怪不得别人，尼格霍德想，谁叫巨龙们都喜欢四处留情呢。不知道为什么，龙们总是更容易跟外族拥有幼崽，可到了同族这儿，每一个幼崽的出生都困难得不得了。
　　变成原型一定会被发现的吧？他还没试过用人形吐龙息，不过效果应该差不多。（？）
　　尼格霍德小心翼翼地用食指和拇指圈成一个圈，放在嘴唇前面，据阿弥克托的说法，只需要瞄准目标轻轻地一吹——

　　“F**K you！克雷！你就睡吧，哪天一睡不起好了——我早餐时带回来的那些红外摄像头你看了没有？那只食火鸡有没有再出现？”
　　趴在桌上的那个面黄肌瘦、黑眼圈很重的男人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他的同伴怒气冲冲地等着他答复。
　　“没有，没有出现，”他不耐烦地答到，“你当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尼克？如果这些珍惜动物这么容易找到，这些黑佬不早就把它们抓去卖了，哪轮得到咱们？”
　　“它出现过一次，”站着的那人气急败坏地说，“它明明——”
　　他突然不说话了，因为有一种很怪异的隆隆声正在由远及近。
　　“那是什么？”克雷直起身子，狐疑地看向窗外，“来了一伙盗伐的？前两天还不见他们的踪影——你去对他们说，尼克，这片地方咱们已经——怎么——？”
　　克雷恐怕猜错了，因为就在他要发问的时候，一束绿色的火光擦着他们的房子飞过，屋子一瞬间消失了一大半，而另一半立刻燃起熊熊大火来，一转眼，整个屋子就连粉末也不剩了，两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又是轰隆的一声巨响，他们俩都扭头看去，十几英里外的一座矮山被这团绿火击中，树木一瞬间被摧毁殆尽，似乎并不是火的威力强大，而是某种酸性物质的作用，紧接着，一块山顶像被人捏过的豆腐一样变成碎石块，滚落到山脚下消失不见了。两人呆呆地看着，吓得张口结舌。
　　“克雷？”
　　“……嗯？”
　　“我……我觉得……我们应该走了……”
　　他听见自己的脖子似乎在喀喀作响，正不自觉地转过头去，除了地面那一道长长的沟壑之外，还有一些事物比他们更突兀得多，在一英里外的空地上、这道深沟的出发点，有一个黑袍男人定定地站在那儿摸着下巴，脸上是一种半惊讶半不解的神情。
　　“果然被削弱了很多，”尼格霍德站在原地望着倒塌的树木和一片狼藉的森林，喃喃自语，“看来被封印的那部分不仅仅是我的□□力量，还有很大一部分龙息和魔力。这可不妙——”
　　他这时终于注意到还有两个人类在这次灾难中幸存，啧地咂了一下嘴。连人类都能在他的龙息中存活了，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简直是耻辱。
　　“你们两个，【走过来】。”他用龙语魔法命令，默默站在原地享受着两个人类被操控着走过来时，脸上的那种惊恐和绝望。你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尼格霍德，你就是这么个货色，瞧瞧，一千年过去了，还是这么喜欢拿人类取乐，你明可以装作不知情跟他们好好交谈。他在心里恶狠狠地臭骂自己，可是当其中一个人类站在他面前，吓得哭出声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先生……不不，大人……求求你……”
　　【安静。】尼格霍德懒洋洋地说，那人的嘴仍一开一合，却什么声音也传不出来了，用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睛惊恐地望着他的同伴。
　　“好了，孩子们，别太紧张。”他说，“我现在对这片森林的一些地方存疑，所以需要你给我解答。”他看向那个年纪更大，还能说话却吓得瑟瑟发抖的男人，“明白吗？回答。”
　　“明……白……”克雷说，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一下。
　　“很好。”尼格霍德简短地说，“告诉我，这地方曾经住的那些龙到哪儿去了？”
　　有一瞬间，克雷似乎也中了龙语魔法，他只是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双眼睛直直地瞪着尼格霍德，好像觉得他疯了似的。克雷大喘气了几口，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几乎不动嘴唇地说：“您是说……‘龙’？有……有龙住在这里？”
　　尼格霍德不说话，只是用那双冰冷的金色眼睛盯着他，克雷咽了咽口水。
　　“我们谁也没见过龙——先生，没有，这地方没有龙——也许几百年前还有吧，毕竟这里这么适合那些龙居住，是吧？有这些林子，这些树——还有沼泽和高山什么的——”他看见尼格霍德的脸色，又赶紧回到正题，“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了，对，一条也没有。”
　　“没有龙了……？”
　　“对对，您说得对极了，太对了！”克雷赶紧拍起了马屁，“这儿真的没有龙，连传说也没有。就是这样。”
　　尼格霍德站在原地沉思着，他不觉得这个人说的是假话。最真实的事实往往是荒诞不经的传说，再加上巨龙的体型不小，又有一些特别不小心或不把人类放在眼里的，总是喜欢飞到人类城池的上空，久而久之总会有一些传说，可是，现在连传说都断代了……
　　难不成祖地真的消失了？彻底毁了？这可不对，他被人类捉住后囚禁的这段时间还不到三百年，即使是人类真的趁他们群龙无首，发动了大规模攻击，祖地也不可能这么轻易被击溃，连一丁点痕迹都没剩下。
　　如果是血呢？龙血的效果还没试过。尼格霍德拿尖利的指甲在自己的左胳膊上一划，立刻有殷红的血液涌出，滴落在土地上。
　　【尼格……你终于回来了……】
　　随着一声沙哑的长叹，他的心脏剧烈地一跳，眼前那一片森林的景象飞速倒退，所有的一切蒙上了一层血色……熊熊烈火在燃烧……空中不断有雷电劈下……暴雨把地面上的血冲成了一条条河流……无数族人在哀嚎……
　　尼格霍德猛地睁开眼睛，他知道这是什么了，也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找不到祖地。这是一个记忆碎片，一个属于纳西法尔的记忆碎片——充斥着战争、屠杀和汹涌的痛苦，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在他离开的时候，龙族比人类强盛了不知道多少倍，为什么会遭遇这样屠杀般的战争？
　　纳西法尔一定是想他用什么东西打开祖地，这么说祖地一定没有消失——一件蓝龙喜欢的东西，用于打开被隐藏的祖地——
　　他的第一个想法是蓝宝石，没有蓝龙不喜欢蓝宝石，但是他也知道不会是这东西，纳西法尔不缺蓝宝石，如果他愿意，他的蓝宝石足够搭出一座城堡。还有什么东西？陡然地，尼格霍德的心里冒出一股特别不祥的预感，蓝龙只有在身受重伤时才会退出战斗，他们认为撤退是懦弱的表现，纳西法尔尤其如此，在保护祖地和族人时，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即使是他的生命——
　　尼格霍德的胸口像是有一面鼓在敲。纳西法尔留了记忆碎片，可是他自己却没有出现，这是不是代表——？那么其他龙呢？至少像厄贝科尼那样骄傲的家伙，是一定不会屈服的。有什么困境是连伊瑟拉蓓都无法逃脱的吗？那么个聪明的姑娘——她是绿龙中的异类，温和又充满包容心，在他们几个当中年纪最小，却是脑筋最活络的——说起来，要是他们几个都在，祖地也不可能被攻破。
　　尼格霍德觉得，凭借他对这个老友的了解，他似乎有答案了。
　　【跪下。】他对两个人类命令道，其中一个刚尖叫出声，他就又接连下了两个魔法，【冷静。安静。】
　　【是人类害死了你，是吗，纳西？】尼格霍德问，语气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温和得多，【你想要人类用血为龙族赎罪，这不是问题，我明白——我明白你的想法——】
　　他用龙语说完，又低下头看着那两个人类，冰冷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怜悯。
　　【相互厮杀。】尼格霍德下达了这个咒令。
　　龙语魔法的本质是用自身强横的法力和意志力从主观上改变一个人的想法，使这个人去做施法者所命令的事，是一种在龙语基础上创造的咒令。改变别人意志的同时，施法者必须有比被施法者强烈得多的执行这个命令的意愿，不然是远远不足以影响到被施法者的。
　　比如刚才尼格霍德用出的那个咒令【相互厮杀】，他必须先有强烈到足以把人逼疯的杀意，才可能用这种情绪影响别人，使两人真的付诸行动，达到言出法随的效果，要不是因为有这个限制，他就会让他们两个自.杀了。
　　终于，克雷的手指捅进了尼克的眼眶里，尼克拼命挣扎，疼得发抖，但是发不出一点儿声音，鲜血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土里。
　　【当人类的鲜血再次浸透这片土地的时候，龙族覆灭的真相才会重见天日……】那个长长的、像风一样的声音再次在尼格霍德耳边响起，他的拳头攥紧了很多，眼睛不受控制地变回了龙眼。“龙族”“覆灭”？这绝对不可能。
　　【不要为我报仇……不管是你们中的谁找到了这儿……人类拥有你不可想象的、超出你认知的强大武器……没有龙可以战胜，就算是我们当年的龙王尼格霍德也不行……他们太强了……】
　　【不管你是谁……这将是龙族祖地的最后一次开启……在此之后……世间再无祖地……再无龙族……】
　　在离地面几英尺的地方，半空中突然裂开了一个能供半人通过的通道，尼格霍德立刻纵身跳进去，他能感觉到周围的魔法波动突然冒出来，紧接着就在以非常恐怖的速度衰亡。
　　纳西法尔的话一点儿不错。尼格霍德呆呆地看着压抑的灰色天穹，还有它下面那一片荒凉的大地。
　　寸草不生的石山高高耸立，这里原本是伊瑟拉蓓的家，是一大片繁茂的森林，她的家就建在悬崖边，在那时，每天都有数不清的龙绕着这片群山飞翔、嬉戏。
　　而在更北端，尼格霍德的视线不可及的地方，那里有直插云霄的雪山，银龙最喜欢在那里筑巢，而偏爱占据高地、俯瞰众生的红龙们通常会与他们争得不可开交。他最喜欢看厄贝科尼和阿弥克托打在一起，从雪山上一起滚下来，浑身沾满白雪，嬉闹着对对方用一些不会造成伤害但是特别好玩的小法术——有一次，阿弥克托趁着厄贝科尼睡觉的时候偷偷在他的人形身上纹满了纹身，即使尼格霍德不停地告诉他这真的特别威风，厄贝科尼还是气得把阿弥克托从雪山上丢了下去（有一种说法，在旧时代，纹身是奴隶自由后用来掩盖烙印用的）。
　　他们会一起戏弄住在雪洞里的那些智商不高的白龙，抢走他们的宝石，用冰凌当作刺刀来决斗——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与雪山一起消亡的还有尼格霍德生长的家园，森林旁的那片沼泽地。它现在只剩下一片坑坑洼洼的地面和满地黄土。尼格霍德以前总是嫌弃黑龙把家安在沼泽里，他每次去林子里找伊瑟拉蓓，她总说他身上有一股怪味儿，可是现在，他真希望他还能像小时候一样把自己埋在清凉湿润的烂泥里，只露出鼻孔，当那些年长的龙路过时，故意把烂泥甩到他们身上，然后和几个同龄的伙伴一起哈哈大笑。
　　是啊，他的伙伴们呢？
　　人类没有留下龙尸，至少他没有看见。
　　尼格霍德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座最高的山崖上，下面就是蓝龙和其他地栖龙所居住的那片广袤的平原，他于是往前走了几步，想从这儿跳下去变成原形，再看这里最后一眼，把它牢牢记住，可是，什么事绊住了他——
　　一具巨大的龙族骨架静静地躺在山崖下，两百年的岁月都没能在它上面留下痕迹。尼格霍德的眼前有点模糊，他摸了一把，发现手上湿漉漉的一片——这是怎么回事？他的眼睛流水了？不，不是这样，这不对，不是只有懦弱无能的人类才会哭吗？
　　可是——可是——
　　他知道那是谁，他认出了那具骨架。蓝龙很容易辨认，巨大的耳朵和鼻端上的独角是他们的特征。这是纳西法尔。
　　纳西法尔悄无声息地躺着，没有要活过来的征兆，也没有更多的线索。他的龙晶被人取走了。尼格霍德相信自己是在妄想，他只是不能接受四个挚友中的一个没有走完长生路就死于人类之手。
　　他的记忆仍停留在两百年前，那时的龙族极为昌盛，可能挑起重担、带领龙族的他们却因为各种原因分道扬镳了。
　　厄贝科尼因为阿弥克托的人类女友大吵一架，最后求爱不成，心灰意冷地独自离开，阿弥克托则带着自己的女友和一腔抱负回到了人类世界，从此消声灭迹，再也没有出现。
　　伊瑟拉蓓的丈夫和三个孩子全部在战场上战死，龙晶被人类收缴，没有夺回的可能。她彻底厌倦了尼格霍德这样无休止的征战，指责他不应该这么自私，认为他们可以和人类和平共处，即使定期给人类一些龙也没关系，她只希望战争能够结束。谈话无果而终，她带着丈夫和孩子们的遗骸，怀着深切的仇恨一走了之，至此便人间蒸发了。
　　纳西法尔不愿意参战，只愿誓死守卫族群，因为不满尼格霍德作为龙王却与一个人类关系暧昧，与尼格霍德的关系也很僵，不愿意听他的调遣用自己的雷电之力加固祖地的防御，而是用来加固阵法。
　　尼格霍德被抓，龙族群龙无首，加之族内高层力量缺失，一个延续了几千年的种族竟然就这么在一时之间被颠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