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还在》拾捻

6、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石年趴在床上睡过去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通电话把他吵醒了。电话那头是他助理丹丹焦急的声音，“老大，你终于接电话了，你赶快看微博热搜，出事了。”
　　石年头还是晕晕的，他赶快把手机通话页面缩小，打开了微博，查看微博热搜，排在第一位的是：当红小生张子俊真实CP曝光。石年点开一看，原来是前段时间给雀蓝咖啡拍宣传片的时候，有媒体记者拍到张子俊在现场给石年整理衣服上咖啡渍的照片，然后被好事者给炒了起来。这个时候就在挖张子俊出柜了，石年猜测，下一步就该扒出石年了。石年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给张总打电话，这个时候让公关组的同事时时监测网上舆论，我这边马上给张子俊那边打电话。”
　　安排完公司内部的事，石年就给张子俊的经纪人田总打了电话，那边接了电话，赶快向石年道歉道：“石总，不好意思呀。”
　　“田总，这个照片一看就知道是抓怕的，前后不着调，你们接下来怎么安排的呢？”
　　“石总，这个事你也知道是不着调的事，网上捕风捉影的事，没必要回复的，刚好我家子俊也好利用这个炒一波热度。”
　　“田总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你也要想想你家子俊目前的口碑，如果这个事爆出来，我可不管保证接下来他的另一个代言的事，我可不想因为这个事影响到品牌方的判断。我建议你们也最好进行公关处理下，如果你们不知道怎么处理，我可以让我们公司张总联系你。”
　　“嗐，石总你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们家子俊目前也是处于上升期，我们也不想发生这个事，但是你也知道耽改是个趋势，也是最好圈粉的一个途径。我保证，我们不会炒作这个事。最多一天，这个热度就会下去的。”
　　“田总，这事我建议······”
　　那边却说起，“石总，我这边马上登机了，回上海了我们聚聚，先这样哈。”说完，那边就挂了。
　　不一会儿，张子俊给石年发了一条微信，写着：哥，这个事抱歉，我没想到会被记者那么写，我也跟田总说过，我们这边会发声的。给哥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石年看到这，回了一句：没事的，我们这边也会处理好的，你放心。接下来，石年就跟他们公司公关组的人一起开会处理这个事了。但是，他们都知道如果这个事艺人那边没有发声，他们这边也不会发声明的，不然是站不住脚的，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监测网络的舆情。

　　侯毅和娟子在侯毅妈妈家吃完饭开车往回走，娟子刷微博看到了最热的那条热搜，她点开一看，吓了一跳，问道：“侯毅，你还记得石年么？”
　　侯毅开车一个急刹，差一点撞上了前面一辆车，娟子有点抱怨道：“侯毅，你注意开车呀。”
　　“嗯，刚才你怎么突然提到石年呢？”
　　“我刚刷到了一条微博热搜，说的是石年是当红明星张子俊的对象。”
　　“什么？”侯毅很吃惊，“怎么可能？”
　　娟子回道：“这个网上的花边新闻，我猜肯定是一些狗仔瞎编的，这个怎么可能呢？”
　　“嗯。”侯毅点了点头。
　　到了家后，侯毅去了洗手间给肖红发了微信，让她把石年的微信推给他，侯毅又加了石年的微信。石年看着微信的好友添加，就顺势加了今天下午加的黄昊，但是在考虑是否要添加侯毅的时候，又看到了侯毅的好友邀请，他还是通过了侯毅的邀请。
　　不到一分钟，黄昊就发了一条微信，开玩笑的说道：“石年，你今天可真是出名呀，行业内出名，又在娱乐圈出名了把，现在可是全民偶像的CP，不得了哦。”石年听着黄昊的语音，回了句：“黄总，你这个冷嘲热讽的语气可真是一点都没变哦。”
　　刚回复完黄昊，侯毅就发微信过来了，只有一句话：你没事吧。
　　石年想了一会回复：我没事，在忙。
　　果然在晚上十点的时候，张子俊通过自己的微博账号发了一条状态，上面写到“拍戏才结束，竟然被杜撰了一场大型的耽改剧，我是要好好演绎这个故事吗？”下面的评论都是粉丝打call应援的话。不一会儿张子俊发来了一条信息：哥，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
　　石年回复：谢谢了，辛苦了。
　　石年想了下，马上给丹丹打了电话，要他们借助现在张子俊的热点，马上官宣张子俊代言雀蓝咖啡的事，同时也让雀蓝媒介那边开启新一轮的广告投放。处理完这些事后，石年打开热水开始泡澡，缓解这紧张的一天。
　　第二天一早雀蓝就官宣了张子俊成为品牌代言人，同时上新了他所拍摄的这支广告片。张子俊的经纪人田总发微信给石年，一串感激的话。石年扫了一眼，心里却对他嗤之以鼻。可是过了一会儿，黄昊发来信息表达了他对石年的崇拜，他认为张子俊这个事是石年所策划的营销事件，就是以现在粉丝所关心的恋情入手，同时把事件热点炒起来，然后在平息，再官宣代言。石年回复了一句：你真的想多了。
　　黄昊又发来信息：如果真是我想多了，那么片场的那个角度的照片又是如何流传出去的？那个热搜又是谁炒起来的？看来你在上海广告圈树敌很多哦。
　　石年到了机场，他看着黄昊发来的信息，他也猜到了是某个对家在做局，毕竟现在他们思维传媒正是在新三板上市的阶段，如果创始人闹出一些花边新闻，肯定是不能上市的，看来他是要尽快回到上海的主场才行。
　　在渝州江北机场值机柜台前，石年跟雀蓝大中华区的VP何总通了一个电话，何总在电话那边很高兴说道：“石总，想不到你为我们雀蓝牺牲这么大，不惜以身犯险，我昨晚都在想要不要取消与张子俊的代言，想不到这些都是你的手段。”
　　石年笑道：“让何总担心了，雀蓝咖啡今年品牌换新，就是要主打年轻人市场，子俊是时下较热的流量明星，这张牌我们好好打出去，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咱们雀蓝。”
　　“那是，今天我们线上的产品已经卖疯了，整个季度的销售业绩已经完成了，后面还需要我们再加把火才行呀。”
　　“放心何总，这件事我们思维传媒一定会做好的。”
　　在飞机上，石年坐在头等舱闭上眼，昨天他晚上忙到很晚才睡，现在他关掉手机，带上眼罩闭目养神，不一会儿睡了起来。朦朦胧胧中，石年好像看见两个少年在雨中疯狂奔跑。
　　2009年夏，天空一道惊雷，雨越下越大。
　　侯毅在雨中狂奔，任由雨水拍打在他身上，石年在后面追。他们在学校后门拦了一辆出租车往西南医院开去。在车上，侯毅全身忍不住的颤抖，石年伸出手握住侯毅的手，安慰道：“叔叔会没事的。”
　　侯毅看着石年，头发上的雨水一滴滴往下掉，他快忍不住泪水了，石年说道：“你要哭的话，现在就哭出来，过会不要哭，你要让阿姨看到，担心你，你知道吗？”还没说完，石年反而泪一下子掉了出来。侯毅也更加紧紧抓住他的手，“嗯，我会坚强的，不会让你们担心的。”
　　到了医院，他们直接冲到手术室，这个时候侯毅的妈妈已经在焦急的等在外面了，一见到侯毅和石年过来了，就像浮萍抓到了湖里的石头，抓住侯毅的肩膀，然后哭道：“侯毅，你说你爸怎么办？没有你爸我们该怎么办？”
　　石年安慰道：“阿姨，会没事的，我们会陪在你身边的。”
　　“呜呜呜~~~~~~~”侯毅妈妈哭了起来，在旁边的刑警都走了上来劝说道：“嫂子，候局会好起来的，你不要担心。”
　　侯毅妈妈被大家搀扶着，不一会儿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医生走了出来，大家围上去问道：“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是病人内脏大出血，送来太晚了，节哀。”
　　“啊——侯轩，你走了，我怎么办？”侯毅妈妈悲伤的哭泣道。
　　侯毅眼泪一下掉了出来，抱着他妈妈，“妈——妈——你还有我。”
　　“侯毅呀，你爸爸就这么走了。”
　　旁边侯轩的同事们都在抹眼泪，刑警大队的队长走过来，安慰道：“嫂子，你放心，侯队的事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的。你节哀。”
　　石年现在头脑也是一片空白，上午的时候他的侯叔叔还来学校看他，跟他谈心，晚上的时候他就走了，世事无常。等护士要把侯轩遗体推到太平间时，侯阿姨拦住了说道：“让我再看看他一眼。”
　　她拉开了白布，只见侯轩躺在那里，像睡着了一样，那么的安详。侯毅撑着他妈妈，他很怕她一下子摔倒了，这时，他妈妈泪水一个劲的往下掉，哭泣道：“他就这么走了，早上他出门时，衣服还是我帮他整理的，你怎么忍心就这么走了。”
　　侯毅拉住他妈妈哭道：“妈，爸走了，你还有我。”
　　石年在旁边靠着墙壁，现在也只有这个墙壁能支撑着他。
　　等到下半夜灵堂搭建起来了，挂上了侯轩的遗像，侯毅穿上了孝服跪在地上给他爸爸烧纸，石年也跪在旁边。半夜的时候，就他们两个人，石年安慰道：“侯毅，你要坚持住，现在你家就靠你一个人了，你也不能倒下了。”
　　侯毅盯着火苗，点了点头，石年又说道：“你过会趴着睡会儿吧，接下来还有2天，今晚我会在这里的，我会陪着你的。”
　　“我知道的，但是我睡不着，现在我妈妈也病倒了，我一闭上眼，我就能看见我爸被大货车撞的情景。”说着侯毅就哭了起来，“我真的睡不着，你说我以前为何不听他的话，如果我以前听他的话······”
　　石年移过去挨着侯毅，“侯毅，你是个好人，侯叔叔知道的，他经常跟我聊起你，说到的也是你是做警察做刑侦的好苗子，你不能让他走得不安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侯毅点了点头，“石年，我睡不着，就让我守在这里吧。”
　　“嗯，好的。”
　　第二天，陆陆续续有人来祭奠侯轩，大家都是各种惋惜，刑警队的人浩浩汤汤的来了一群人，他们都是侯轩的晚辈，也都是侯轩一手带出来的，他们也是看着侯毅长大的前辈，都在安慰他。这时，一个女刑警走了过来拍了拍石年的肩膀，石年抬起头，看着她，她小声说道：“你是石年吧。”
　　石年点了点头，她接着说，“我们有些事想问下你，我们去隔壁吧。”石年缓缓站了起来，在隔壁房间，这个女刑警和一位男刑警满脸愁容，那位女刑警自我介绍道：“我是候局的下属，我叫夏天，这位是我师兄，他是马琳。我们也是政法大学毕业的，算是你的师兄师姐。”
　　石年“嗯”了一下。夏天紧接着说道：“候局昨天出事的上午去学校见了你，据我们所知你应该是他见到最后一个人，所以我们想知道他跟你聊了什么？”
　　石年说道，“这算是证人取证么？”
　　马琳眼睛一亮，停下笔抬起头，问道：“你们学完了刑法和刑诉了？”
　　石年回道：“嗯，不过理论和实践还是有些差距的吧。昨天侯叔叔来找我主要关心我未来的打算。”
　　“未来的打算”，夏天又接着问道：“为何问你的打算呢？”
　　石年继续道：“想必你们来之前看过我的资料，我爸是石文，犯了事，现在还在监狱服刑，我未来考公务员或者进政法系统，我过不了政审，所以侯叔叔就来学校问我未来的打算。”
　　夏天又接着问：“那不是还可以当律师吗？”
　　“其实我不太喜欢学法，学法只是圆我家里人的一个愿望。我更感兴趣广告和品牌营销，所以我告诉侯叔叔我未来想从事广告行业。”
　　“那确实是一个大的挑战。”
　　“不过侯叔叔还告诉了我一个事，说我爸爸应该告诉了他一个你们在侦查案件的线索，他说也许会给我爸爸减刑。”
　　“线索？”马琳问道。
　　“是的。”
　　夏天又接着问，“候局有说是什么吗？”
　　石年反问道：“你们办案是有保密义务的，你们觉得侯叔叔会告诉我具体的线索是什么吗？”
　　马琳看了一眼夏天，“候局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石年继续道：“你们可以去问问我爸。”
　　夏天说道：“你有多久没去见你爸了？”
　　“很久了吧，大概3年了吧。”
　　“这么久？”
　　石年叹了一口气，“如果没有他的事，我也许不会这样吧，但是我也不恨他。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他做的事是他的事，我要做的是过好我自己的生活和人生。”
　　马琳接着话，“你看得很透，但是你也是一个社会的人，所以你跟你周围的人都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你无法摆脱他而独立。”
　　“是的。”
　　接着石年反问道：“你们是不是觉得侯叔叔的事是因为我爸告诉他的那个线索，被你们所侦查的嫌疑人知道了。所以，你们认为这次的交通意外其实不是意外，而是·······”
　　马琳打断了石年的话，“你很聪明，但是有些话不应该轻易下结论，有些事不是你该知道的。”
　　石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回答道：“好的。”
　　夏天看着石年说道：“这段时间，还需要你多陪陪侯毅，真的希望他能好起来。”
　　“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他的。”
　　回到灵堂，这个时候来的人也少了，石年跪在了侯毅旁边，侯毅轻声问了下，“刚才天姐他们找你干什么？”
　　石年想了想，关于对侯叔叔的怀疑的事先暂时不告诉侯毅，就说道：“让我多陪陪你，他们很担心你的。他们不说，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谢谢你，石年。”
　　“我们两个还用说这些吗？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两天来悼念侯轩的人已经走完了流程，第三天的是侯轩火化的日子。等真正火化入土后，侯阿姨哭得更伤心，但是侯毅却一滴泪都没掉了，他只是抱着他妈妈一声不吭。到了晚上，石年在他们家做了一桌饭菜，他去房间叫了侯阿姨起来，然后侯阿姨不好意思道：“石年，谢谢你呀，你真是个乖孩子，你都还是一个学生，还要你来照顾我们。”
　　“阿姨，哪里的话，我高中的时候也是你照顾我的。”
　　“侯毅呢？他去哪里了？”
　　“他说他出去一下，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出去找下他。”
　　“哎，他真是不让人省心。”
　　“阿姨，侯毅现在心情也是不好，可能出去散心了，我去找下他。”
　　说完，石年就跑了出去，但是他在小区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侯毅。石年想着他去了哪里呢？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以前侯叔叔在的时候也是经常带着侯毅去的，他向鹅公岩大桥跑去，终于在夜幕中他看到了在桥边抽烟的侯毅，昏黄的路灯打在侯毅坚毅的脸上，滚滚的长江渐渐的起了雾气。石年边跑边叫，“侯毅。”
　　侯毅见石年向他跑过来，他灭掉了手上的香烟，把烟头丢进了长江。侯毅问道：“你怎么来了？”
　　石年说：“我猜你就在这里，以前侯叔叔经常早上带着你来回跑这座大桥。”
　　侯毅一下抱着石年，把头放在石年的肩膀上，“他就这么走了。”
　　石年抚摸着侯毅的背，安慰道：“没事的，我会在你身边的。”
　　“嗯。你陪我再走下这座大桥吧。”
　　“好。”
　　他们两并肩走在桥上，来来往往的汽车带动着风，向下望去是深不见底的长江。侯毅说道：“我走在这个桥上，我就会感觉爸爸还在。”
　　“是的，我也相信侯叔叔会在天上看着我们的。”说着石年和侯毅看着天上。侯毅也说道：“爸爸会看着我们好好活着的。我还要照顾妈妈，还要照顾你。”
　　石年微笑道：“我可不用你照顾了，我再也不是放学了跟在你身后的跟屁虫了。”
　　“是，以后就是我跟着你吧。”侯毅开玩笑道。
　　石年继续说道：“以后，你可要多努力学习了。”
　　“嗯，我想好了，我以后也要当警察，最好是做刑侦，我要走我爸爸的路。”
　　“好，我支持你。”
　　“那你呢？”
　　石年耸了耸肩，“我以后会去上海吧，去做广告。”
　　“那我岂不是见不到你了。”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上海，你去上海当警察，我去上海工作，我们还是住在一起。”
　　侯毅看着旁边的石年，“真的？你真的想以后我们都住在一起吗？”
　　石年脸一红，“开玩笑的，以后你会结婚，你有家庭的，我们怎么可能都一直住在一起。”
　　“你只说我，那你呢？”
　　“我？以后的事以后说呗。”
　　说着，他们在桥上来回走了一遍，昏黄的路灯拉得他们两个并肩的身影越来越长。

　　飞机颠婆，机上响起让大家系好安全带的声音，石年被吵醒了。他取消眼罩，但是他眼角湿湿的，心有点痛，回忆一下涌进了他脑海里。他在想最近怎么了？总是能想到以前很多事。
　　曾经他说过要一直陪在侯毅身边，但是最终陪在他身边的是娟子。也好，侯毅现在有自己光明的前途，侯叔叔所留下来的资源能帮他在公安系统里越走越顺。他很想知道后来侯叔叔的案件破了吗？看来有机会还是要问下。
　　飞机再飞了半个小时就落地虹桥机场，飞机链接了廊桥，停稳后，石年下了飞机。熟悉的大上海的味道，这是他的战场，现在他又回来了。在停车场，石年上了一辆商务车，坐在后排，他的助理丹丹问道：“老大，现在你是回家吗？”
　　石年说了句：“去公司，我要去见见张总他们。”
　　“好的。”
　　说完，车就向市区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