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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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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零点时分,大槐公寓,四楼四号房。
不大的卧室里,所见家具不多,所有的装饰简单而精致,床前柜上的花瓶里插着新鲜花卉,铺盖整洁的床被上躺着一个安寂阖目,没有气息的西装男人。
整个卧室的窗门全部紧闭,没有一点光亮,入目都是阴沉的黑暗,阴冷的气息弥漫整间屋子,缓慢的有意识的游荡着。
一秒过后,床上无声无息恍若死去的男人忽然睁开眼,发间垂落的水滴坠子发出淡淡萤色的光,浅幽色的光照进一双黑鸦鸦的,眼眶狭长的眼珠。
这双眼睛的形状很漂亮,看一眼就再也难忘,可是眼瞳漆黑,眼中没有波澜,没有焦距,阴沉沉的没有一丝光点,凑近看久了完全就是一双死人才会有的眼睛。
不过这很正常,用没有生命的木头雕制而成的眼睛,即便雕的再好再精细,也不免会有难以掩盖的小瑕疵。
缚醉从床上睁开眼的时候,第一瞬间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点沉重。
他顺势低头一看,就看到一团小小的黑球就盘旋在他的胸口静静的睡着。
缚醉无言的盯着这团黑球看了足足一分钟,才是小心翼翼的伸出双手把趴在自己胸口酣睡的小黑球拖着放到了旁边柔软的床铺里。
小黑球脱离了他的胸口似乎还有些睡得不安稳,两只小小柔软的前腿挠了挠脑袋,又打了两个小小的奶鼾再度陷入深眠了。
缚醉站在床边意味深长的盯着看了半响,才是轻声轻气的走出了卧室,顺手还把房门带上,免得扰醒了它。
出了门走到客厅,缚醉站着思虑了两秒,抬手从墙壁里招出了一只鬼手。
一截细细长长,苍白无色的手臂诚惶诚恐的从墙壁爬出来,做出伏低恭敬的姿态。
缚醉问:“何时进的房?”
昨天刘夏与朱明彻底爆发了一场争论后,双方都是两败俱伤,各自坐在一边久久不言,局面一度僵硬不能软化。
许是朱明自认有愧,在土伯的好声劝导下最先示软,硬着头皮给刘夏道了歉。
虽然朱明主动的退让了,也被刘夏千年以来的执拗与情深心稍触动,但他还是不能坦然接受刘夏与自己同住,而刘夏也到底舍不得远离他,坚持这半年时间里不会远离他。
正当双方都处于纠结而寸步难让时,点子一向多的土伯突然脑子一抽,当即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他建议,这半年的时间里,刘夏可以住到朱明的隔壁,也就是缚醉的房子里,这不就解决了?
彼时这话一说出来,人神妖三个都愣住了,好几分钟没人吱声。
后来,朱明无疑是最快接受的一方。
反正只要保持在最低距离的接受限度,就算他只是住在隔壁,怎么都比天天守在自己门口强。
刘夏是迟迟疑疑的接受的。
他不在意自己在哪里守着朱明,只要能在最近的距离看见朱明,能随时察觉朱明的不对劲他就满足了。
虽然有些害怕缚醉的存在与屋子里的某些怪异,可最起码比他天天在外受冷风要好太多。
而缚醉好像没有什么可接受可不接受。
这间房除了是拿来给他存放身体的容器,就是用来处理抓来的恶鬼的屠场,和他本身基本没什么关系。
当他清醒的时候,他基本都在外面四处奔波抓鬼,回来时就会陷入‘睡眠’回归地府,几乎很少有时间会待在这间房子里。
所以得到了这个能圆满解决所有问题的办法后,大家都是十分满意,暗中赞叹不已,只有缚醉沉默不言。
于是当晚朱明心满意足的回了自己的房子,土伯潇洒的挥挥手一溜烟就跑的没影后,刘夏就跟着缚醉进入了对面的房子。
一进去不久,房间里弥漫的过重阴气让刘夏全身瑟瑟发抖,脸色泛白。
修为薄弱的妖灵最怕阴冷潮湿的地方,低微的法力不足以让他抵抗阴气带来的寒冷,何况这还是随身缠绕着极重鬼气的缚醉长时间住的房间。
不抗冷的刘夏很快变回了自己的猫形,不等缚醉吩咐就一蹦一跳的跳进客厅沙发里的一个小角落卷缩趴着,一边尽量压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一边动都不敢乱动,就怕惹得房间那头远远站着的缚醉不高兴。
缚醉远远瞥了眼架子里小小软软的黑团子,也没有说什么,只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回到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抽离神识脱离了这幅躯体,本体就回归了地府。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等到他再上阳间醒来时,就看到之前还畏畏缩缩的爬进沙发角落里待着也不敢靠近他丝毫的黑团子,现在竟敢胆大包天的闯进了他的卧室。
正想着,苍白纤细的鬼手在墙壁上用自己指尖的鲜血写出了一行字。
——在您昨晚‘睡着’三个小时以后。
缚醉看着写出这句话的鬼手陷入沉思。
在他‘睡着’的时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竟能让它不顾畏惧的跑了进来,还趴在他胸口睡觉?
纤细的鬼手被他盯的连连颤抖,指尖流着鲜血迅速补充了一句。
——它似乎是冷的厉害,睡着了以后在沙发里直发抖,之后就懵懵懂懂的爬起来进了您的房间。
这具凡间躯体在他的神识脱离入地府的时候,就会处在一种近乎假死的龟息状态,直到他把地府的公事都处理完再回归阳间附身,这具身体才会恢复正常。
但是他脱离凡间躯体的这段期间,躯体离了他的保护会格外的脆弱,一旦有不怀好意的人对身体做了任何的手脚都会导致十分严重的后果。
因此他每次睡去前都会吩咐满屋的鬼手替他守护这具躯体,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之前也从来没有出过任何的意外。
虽然它应当在睡梦里冷昏了头,下意识把这里当做了朱明的房子,又把他当做了朱明靠着取暖,且并未对他造成任何的损伤,但无疑这是对他极大的冒犯。
这要是被其他臣子知道了,怕是刘夏的猫皮都要被他们活活的剥下来沉入忘川河里谢罪,但缚醉看完后却诡异的缄默了许久。
他用听不出喜怒的低沉嗓音,淡淡的问:“怎不拦?”
鬼手颤颤抖抖的写下血字。
——它身上有王残留的气息,我们不敢靠近。
缚醉再次沉默了。
他想起那次朱明把它一下塞进自己怀里抚摸它的事,应该是那时留下的。
他没想到这么久了,不过摸了几下气息竟然还有残留,这些鬼手本就对他的气息格外敏感,即便只有一点点都不敢靠近。
于是缚醉摆摆手,没有多加责怪,只道:“退下吧。”
那鬼手诚惶诚恐的爬回了墙壁里。
缚醉看了眼墙壁上的条条血痕,本来他是不在乎的,可目光瞥见卧室紧闭的门时想起了什么,便轻轻启唇:“抹除。”
墙壁上的血字应声消失,无痕无踪。
缚醉审视了一眼,确认墙壁上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才觉满意。
这时,放在西装兜里的电话忽然响了,歌曲幽怨绵长,女音嘶哑而刺耳,恍如鬼音。
地狱的时间流逝极其漫长,地府短短百年凡间已是过了千载,又发展的十分迅速,所谓的高科技层出不穷。
缚醉做了地府数千年的王,思想呆板,认知迟钝,实打实的一枚传说中的骨灰级老古董,根本就弄不懂这些高科技的东西,至今连上网的意思都不是太明白。
这手机都是土伯特意给他买的,他说在凡间就要有凡人的样子,免得惹人怀疑,也方便联系。
手机的来电铃声也是土伯设置的,歌曲名似乎叫什么《嫁衣》。
他说这首曲子现在网上很出名,很受年轻人们的喜欢。
当时缚醉听着这首咿咿呀呀,音调古怪的曲调,眉头都皱了一皱,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为什么会喜欢这首唱词古怪并且不含韵律的曲子。
旁边的土伯就笑嘻嘻的告诉他,这首歌很附和他们的地府身份,而且还很应景,在深夜时更能达到震撼人心的效果。
缚醉听不太懂他的意思,但也不是太在意,就可有可无的随他了。
毕竟他也不懂怎么换铃声。
缚醉掏出手机,手机页面是鲜红的背景,上面挂着一长串的数字与土伯两个字。
缚醉把手机音量调到最低,再点了接话键放到耳边。
“王,你刚醒吧?”手机那端传来土伯急迫的声音,还有呼呼作响的风声,“属下收到了福官他们的消息,说是那根阴木又出现了,属下就先行赶去调查了。”
上次白天他在去学校找朱明之前就已经在市区找了一圈,除了引来大范围的凡人追捧与围观是一无所获。
缚醉沉声追问:“何处?”
“在大学城的大学里。”土伯的语气听着不妙,“属下已经提前探听过了,这两天有两座学校分别死了一个学生,一男一女,均是25岁,属鼠,外貌俊秀年轻,阴时阴历出生。”
“情况。”
“他们两个都是一样的死法,死后被剥了皮,然后摆在自己寝室的厕所里。”
“名字。”
“一所叫做金融财经学院,大三的女生,叫做何媛媛,住在女生宿舍二楼。”土伯索性把全部消息都说了出来,“还有一所就是朱明读的学校,大二的男生,叫做方田,住在男生宿舍3号一楼。”
想了一下,土伯还不放心的补充道:“在这两所学校属下都闻到了一样的鬼味,应该是同一个鬼做的,但朱明学校的气息波动有些不同,属下先去查看,那所财经学院离王很近,您出了公寓往南边直走百里就是。”
待对方说完,缚醉便挂了电话,径直打开门就大步走了出去。
在他走后,一只长长的鬼手悄无声息的探出墙壁,把打开的门悄无声息的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