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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鹤引归途 ...

  •   闻子胥回府时,天色已近黄昏。
      雪还在下,纷纷扬扬,将相府门前的石狮覆上一层素白。轿帘掀开,他踩着下人早已备好的锦垫走下轿,脚步竟有几分虚浮。
      等在廊下的白棋一眼就看出不对,闻子胥虽是惯常的清冷神色,可眉宇间那抹压不住的疲惫与愁云,是十几年来都未曾有过的。

      “公子……”白棋快步上前,伸手扶住闻子胥的胳膊,入手只觉得冰凉刺骨,“您的手怎么这么冷?”
      闻子胥轻轻摇头,没有说话,只由着白棋扶他进了书房。
      灵溪早已将暖炉烧得通红,又急急捧了参茶来。青梧沉默地立在门边,目光落在闻子胥腰间那枚天子玉佩上。今日朝堂之事,早已传遍京城,谁都知道闻相为了保一个卫弛逸,不惜与满朝文武当庭对峙。

      “都下去吧。”闻子胥在书案后坐下,声音沙哑。
      “公子,您先喝口热茶。”白棋将茶盏轻轻推到他手边,眼中尽是忧色,“今日朝堂上……您辛苦了。”
      闻子胥接过茶盏,指尖在温热的瓷壁上摩挲,却没有喝。他抬眼看着白棋,又看看门口的灵溪和青梧,终是叹了口气:“你们也都知道了。”
      “满京城都传遍了。”灵溪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愤懑,“都说公子为了卫少爷,连天子玉佩都请出来了,生生把长公主和仲家都给压了下去。可他们哪知道……”
      “灵溪。”白棋打断他,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灵溪噤声,低下头去。

      书房里一时寂静,只有暖炉里炭火噼啪作响。
      许久,闻子胥放下茶盏,缓缓开口:“青梧。”
      “在。”
      “天牢那边,现在什么情形?”
      青梧上前一步,沉声禀报:“守备森严。长公主调了刑部最精锐的狱卒,十二个时辰轮班看守。不过……”他顿了顿,“属下已经安排好了,今夜丑时换班时,有一刻钟的空隙。”
      “不行。”闻子胥摇头,“我要的不是劫狱,是光明正大地把他接出来。”
      白棋一惊:“公子是想……”
      “我要用天子玉佩,行使副君特权。”闻子胥一字一顿,“副君之权,见此玉如见君。凡龙国境内,军政要务、刑狱案卷、官员任免,皆可过问定夺。这特权,我还从未用过。”
      “可公子自致相以来从未用过,”灵溪急道,“如今为了卫少爷,不惜用上这特权,日后只怕再难从龙国脱身了!”
      闻子胥抬眼看向灵溪,目光平静却沉重:“灵溪,你可知我为何甘愿困于龙国八年?”

      灵溪一愣,摇了摇头。

      “因为这枚玉佩背后,是先帝的托付,是龙国万民的安稳。”闻子胥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但今日,有人为一己之私,要将这份安稳毁于一旦。若连身边最该护住的人都护不住,我守着这枚玉佩,又有何用?”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书房里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窗外纷飞的大雪上:“卫弛逸被构陷入狱,寒关五万将士的血还未干,背后之人已急着斩草除根。这不是一桩简单的冤案,这是有人要撕开龙国的国本,要让我闻子胥眼睁睁看着忠良之后含冤而死。”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今日若我连他一人都救不出,明日这枚玉佩,便也护不住这天下任何一个清白之人。”

      书房里一片死寂。
      白棋眼眶泛红,青梧握紧了腰间的剑柄,灵溪低下头,再也说不出话。

      “公子三思。”青梧忍不住劝道,“一旦用了这特权,朝中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必定会以此大做文章。更何况……卫少爷如今是钦犯,就算接出来,又如何安置?总不能一直藏在府里。”
      “谁说我要藏?”闻子胥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我要让全京城都知道,卫弛逸在我闻子胥府上养伤。我倒要看看,谁敢来我府上拿人。”
      他说得平淡,话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霸气。

      白棋与青梧对视一眼,知道公子心意已决,再劝无益。

      “那属下这就去准备。”青梧起身。
      “等等。”闻子胥叫住他,“去请鹤鸣先生。”
      白棋倒吸一口凉气:“鹤鸣先生?公子,那可是……”

      “闻家医术最高者,我知道。”闻子胥转过身,烛光映着他清俊却苍白的脸,“弛逸在雪地里逃亡多日,又受了刑,身子怕是早已……恐怕只有鹤鸣先生能救。”
      “可鹤鸣先生常年云游,未必在京中……”
      “在。”闻子胥斩钉截铁,“三日前,大哥传信说鹤鸣先生恰在京城访友。去请,用我的名帖,就说闻子胥求他救命。”
      “是。”青梧领命而去。

      书房里又只剩闻子胥和白棋二人。白棋看着自家公子疲惫的模样,心疼得说不出话,只能默默为他续上热茶。

      “棋叔,”闻子胥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说我这么做,是对是错?”
      白棋沉默片刻,温声道:“公子做事,从来都有自己的道理。您难得有这么一个在意之人,今日花再多心思救他,都是值得的。”
      “值得?”闻子胥低笑一声,笑意里却满是苦涩,“我救他,不是因为他值得,是因为我欠他。欠他一命,欠他一个公道,更欠他……”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窗外风雪更紧了。

      子时三刻,天牢。
      闻子胥一袭玄色大氅,手持天子玉佩,在青梧和八名闻府亲卫的簇拥下,踏雪而来。

      守门的狱卒见了那枚玉佩,脸色大变,慌忙跪下:“参见闻相!”
      “开门。”闻子胥声音冰冷。
      “这……闻相,秋大人有令,没有她的手令,任何人不得……”
      “此乃天子玉佩。”闻子胥将玉佩举至狱卒眼前,“见此玉如见天威,你要抗旨?”
      狱卒冷汗涔涔,终是颤抖着打开了牢门。

      甬道深处,卫弛逸蜷缩在墙角,身上盖着薄薄的稻草,听到脚步声,他艰难地睁开眼。
      烛火摇曳中,他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铁栏外,玄衣如墨,面容清冷,可那双眼睛……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担忧与痛惜。

      “子胥……”他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闻子胥看着眼前这人,浑身是伤,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出血,只有那双眼睛还亮着,像雪地里最后的星火。
      他心头一疼,几乎要喘不过气。

      “开门。”他对狱卒说,声音里压着怒意。
      铁链哗啦落下,牢门打开。闻子胥快步走进,在卫弛逸面前蹲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还能走得动吗?”他低声问。
      卫弛逸想摇头,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闻子胥不再多问,解开大氅披在他身上,然后俯身,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子胥!”卫弛逸惊得挣扎,“你放我下来,我身上脏……”
      “别动。”闻子胥抱紧他,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抱紧了,我带你回家。”

      家。

      这个字让卫弛逸眼眶一热,他不再挣扎,任由闻子胥抱着他走出牢房,走出甬道,走出这座阴森的天牢。
      雪还在下,纷纷扬扬,落在闻子胥肩头,落在他怀中卫弛逸的脸上。卫弛逸仰头看着漫天飞雪,又看看闻子胥紧抿的唇线、坚毅的下颌,忽然觉得,就算此刻死了,也值了。

      马车早已候在牢外。青梧掀开车帘,闻子胥小心翼翼地将卫弛逸抱进车厢。车内铺着厚厚的绒毯,暖炉烧得正旺,药香弥漫。

      “忍一忍,很快就到。”闻子胥将卫弛逸安置在软垫上,自己坐在一旁,始终握着他冰凉的手。
      马车启动,碾过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卫弛逸昏昏沉沉,只觉得那只握着自己的手温暖有力,像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
      “子胥……”他喃喃道,“上天待我不薄,能让我得你如此上心……”
      “闭嘴。”闻子胥声音沙哑,“省着点力气,别说话。”
      卫弛逸还想说什么,却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最终陷入黑暗。

      相府东院,厢房早已收拾妥当。
      鹤鸣先生果然在京城,接到名帖后即刻赶来。这位年过六旬的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癯,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他见了卫弛逸的伤势,眉头紧锁。

      “冻伤入骨,刑伤加身,又连日奔波劳累……”鹤鸣先生一边把脉一边摇头,“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能治吗?”闻子胥站在床前,声音平静,袖中的手却握得死紧。
      “能。”鹤鸣先生收回手,“但身子根基坏了,以后每逢阴雨天,必会骨痛;冬日里也畏寒得紧。这些,都治不好。”
      闻子胥脸色一白:“没有别的办法?”
      鹤鸣先生沉默片刻,缓缓道:“有。闻家‘鹤丹’,可重塑根基,祛除寒毒。只是……”
      “只是什么?”
      “鹤丹炼制极难,药材珍贵,五十年才得一颗。”鹤鸣先生看着闻子胥,“我记得宗主手上也才三颗。这第一颗,老太爷给了先帝;第二颗,在宗主手上,若非宗主危在旦夕之时不可取用。如今闻家,只剩下你手中最后一颗。你……要不顾自己后路,也要保全他么?”

      最后一颗。
      书房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灵溪瞪大眼睛,青梧神色凝重,白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出声。
      闻子胥却连犹豫都没有。

      “拿来。”
      “公子!”白棋终于忍不住,“那是留给您的……”
      “我说,拿来。”闻子胥转头看向鹤鸣先生,眼神坚定,“现在就用。”

      白棋深深看了他一眼,终是叹了口气,从书房暗格里取出一个玉盒。盒盖打开,一颗鸽蛋大小的丹药静静躺在丝绒上,通体莹白,泛着温润的光泽,药香瞬间弥漫整个房间。

      “温水化开,分三次服下。”鹤鸣先生叮嘱道,“今夜服第一次,明早第二次,明日午时第三次。服完后需用内力助药力化开,期间不可受凉,不可动气。”
      闻子胥接过玉盒,亲自倒了温水,将丹药切下三分之一,化在碗中。然后扶起昏迷的卫弛逸,小心翼翼地将药汁喂了进去。
      药汁入喉,卫弛逸无意识地吞咽着。闻子胥一手扶着他,一手抵在他后心,缓缓输入内力。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烛火燃尽又换新。闻子胥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越来越苍白。
      白棋心疼得不行,几次想上前替换,都被青梧拦住了。

      “公子的内力与卫少爷同源,此时换人,恐生变故。”青梧低声解释。
      直到天将破晓,闻子胥才缓缓收回手。卫弛逸脸上的青灰之色褪去,呼吸也平稳了许多,虽然还在昏迷,但显然已无性命之忧。
      闻子胥轻舒一口气,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青梧眼疾手快扶住他:“公子!”
      “无妨。”闻子胥摆摆手,声音疲惫,“让鹤鸣先生开方调理,你们好生照看。”

      他走出东厢时,晨光已透过窗棂洒进廊下。雪停了,天地间一片素白,清冷干净。
      白棋跟出来,见他脸色苍白如纸,急道:“公子,您也去歇歇吧,这一夜……”
      “不能歇。”闻子胥望向皇宫方向,眼神清明,“卫家女眷还在诏狱,朝中那些人也还在等。我若此刻倒下,弛逸就白救了。”
      “那公子打算……”
      “备轿。”闻子胥整理了一下衣袍,“我去见长公主。”
      白棋心头一紧:“公子,长公主她……”
      “我知道她要什么。”闻子胥打断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些年她步步为营,等的就是今日,等我亲自上门,等她开出条件。”

      他转身朝府门走去,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挺拔,却也格外孤独。
      白棋望着那道背影,眼眶发热。

      长公主府,暖阁。
      龙璟汐正对镜梳妆,听侍女禀报闻子胥来访,手中玉梳微微一顿。

      “请到花厅。”她淡淡道,唇角却勾起一抹笑意。
      花厅里暖香缭绕,龙璟汐到时,闻子胥已静立多时。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闻相今日怎么有空来本宫这儿?”龙璟汐在主位坐下,示意侍女上茶。
      “明人不说暗话。”闻子胥没有坐,开门见山,“殿下要怎样,才肯放过卫家?”
      龙璟汐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茶沫:“闻相这话说的,卫家通敌叛国,证据确凿,与本宫何干?”
      “是不是通敌,殿下心里清楚。”闻子胥看着她,眼神锐利,“寒关一案,仲家是刀,殿下是执刀之人。如今刀已见血,殿下也该满意了。”
      龙璟汐笑容不变:“闻相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是来谈条件的。”闻子胥缓缓道,“卫弛逸我已接回府中,卫家女眷还在诏狱。殿下开个价吧,要怎样才肯放人?”
      龙璟汐放下茶盏,终于敛去笑意,正色道:“既然闻相如此爽快,本宫也不绕弯子。《兴贤令》草案,本宫也曾看过,只是觉得这当中还需再加点内容。”

      闻子胥心头一沉。果然。

      《兴贤令》是龙允珩这些年借闻子胥之手,想极力推动却处处受阻的一项新政,旨在打破世家垄断,从寒门中选拔官员。这法令若真推行,首当其冲受损的便是仲、钟等世家大族,对长公主并不利。
      但若由闻子胥之手推动,龙璟汐再从中安插一些亲信,变成在朝中扶持更多新秀势力,借此暗中制衡几大世家。
      她从始至终,最想要的永远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位。

      “长公主请讲。”闻子胥声音平静。
      “江南有几处小门小户出身的书生,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闻相不如帮忙举荐一下。”龙璟汐笑容灿烂,“你觉得如何?”
      “法令本身,利国利民。”闻子胥缓缓道,“但推行时机不对。如今朝堂不稳,边境未定,强行推行,恐生变乱。”
      “所以需要闻相力排众议。”龙璟汐看着他,眼中闪着精光,“后日大朝,本宫会正式提出《兴贤令》。只要闻相当庭支持,本宫便保证,卫家女眷安然出狱,寒关一案到此为止。”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当然,卫家的兵权是保不住了。但至少,人能活着。”

      闻子胥沉默良久。
      花厅里静得能听见炭火噼啪声。龙璟汐也不催他,只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许久,闻子胥终于开口:“我要殿下一个保证。”
      “什么保证?”
      “卫弛逸日后若想入朝为官,殿下不得阻拦。”
      龙璟汐挑眉:“闻相这是要为他铺路?”
      “他本就是将门之后,文韬武略皆有过人之处。”闻子胥淡淡道,“寒关一案,他受了冤屈,朝廷欠他一个公道。”
      龙璟汐笑了:“好。他也是个人才,只要他不碍本宫的事,本宫可以答应。”

      “还有,”闻子胥又道,“卫家女眷出狱后,我要送她们离京,去江南老家安置。殿下不可从中做梗,还要帮我牵制三皇子。”
      “可以。”龙璟汐爽快答应,“本宫自会保证她们的安危。”

      条件谈妥,两人都沉默下来。
      窗外又飘起细雪,纷纷扬扬,落在庭中枯枝上。

      “子胥,”龙璟汐忽然开口,语气复杂,“为了一个卫弛逸,值得吗?《兴贤令》一旦推行,你在朝堂之上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闻子胥看向窗外,声音很轻:“我本非龙国人,与陛下的交易结束了,我也就回离国了。闻家立世千年,只求顺应天道,让百姓安居乐业。殿下说的对,《兴贤令》利国利民,迟早要推行的。我今日答应,不过是顺势而为。”
      “好一个顺势而为。”龙璟汐轻笑,“那本宫就等着后日大朝,闻相的表现了。”

      闻子胥不再多言,躬身一礼,转身离去。

      他走出长公主府时,雪下得更大了。青梧撑伞迎上来,见他脸色苍白得吓人,急道:“公子,您……”
      “回府。”闻子胥踏上马车,闭上眼,“派人去江南置办宅院,要清静些的,离卫家祖坟近些。”
      “是。”青梧应下,又忍不住问,“公子,长公主她……”
      “她答应了。”闻子胥睁开眼,眸中神色复杂,“后日大朝,我会支持《兴贤令》。”
      青梧倒吸一口凉气。
      “公子,这……”
      “不必多言。”闻子胥声音疲惫却坚定,“回府后,把鹤鸣先生开的方子拿来我看看。弛逸该服第二次药了。”

      马车碾雪而行,车厢里,闻子胥靠在车壁上,缓缓闭上眼。
      他想起很多年前,父亲曾对他说:“子胥,你心思单纯,外冷内热,虽学识过人,却太过孤傲,将来迟早要吃亏的。”

      那时他还不服气。
      现在,他明白了。
      只是这明白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马车驶入相府,东厢里,卫弛逸还在昏睡。闻子胥洗净手,重新化开丹药,小心翼翼地喂他服下,然后又如昨夜一般,为他运功化开药力。
      白棋在一旁伺候着,看着公子苍白的脸、眼底的青黑,心疼得直抹眼泪。
      第二次药服完,已是午后。闻子胥收了功,替卫弛逸掖好被角,正要起身,手腕却被人轻轻握住。
      他低头,对上卫弛逸睁开的眼睛。
      那双眼睛还有些涣散,却牢牢盯着他,嘴唇动了动,发出极轻的声音:

      “子胥……别走……”
      闻子胥心头一颤,反手握紧他的手,在床边坐下。
      “我不走。”他轻声说,“你好好休息。”
      卫弛逸看着他,看了很久,眼角忽然滑下一滴泪。
      “我梦见……你走了……”他声音哽咽,“我怎么追都追不上……”
      “梦而已。”闻子胥用指腹轻轻擦去他的泪,“我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卫弛逸这才安心,又昏昏沉沉地睡去。只是这次,他的手紧紧攥着闻子胥的衣袖,怎么也不肯松开。
      闻子胥就那样坐着,任由他攥着,一动不动。

      窗外,雪又开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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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已全文存稿,入V前随榜更,入V后日更。下一本开坑现代文《十三年前的祝福》,破镜重圆+追妻火葬场~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