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第拾叁月

6、离别

　　周围立时就有人反驳：“我看未必，听你这么一说，倒真像是净白山，怪不得那方老爷要去净白山捕猎，每天天不亮就出发，天黑透了才回来，如果这传说讲的真是净白山，那就说得通了。”
　　“方老爷？这位公子说的可是城郊的方老爷，那位老爷最是慈善不过，你说他去放生，我倒是相信，说他去捕猎，哈哈，着实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有什么难以置信的，若这雪兔真能治百病，他为了他那个短命的儿子，有什么不肯做的。想他早些年做官，一路青云直上，眼看就要从正五品升到从四品，调离我们这个小地方了。
　　却为了给他那个儿子求医问药，傻不啦叽的硬生生把官给辞了。
　　说辞官就辞官，亏得早些年接手了几个盐庄和茶庄，这些年赶上好时候了，才保着他荣华富贵，要不然，哼，早不知道上哪喝西北风了。”
　　“这位公子怎么说话如此难听，想当年方老爷当官时也是一心为民的好官，就算辞了官也时常施粥散钱。你说话也忒刻薄了些。”
　　“我说得有错吗？他那几个庄子做得顺风顺水，不还是全仰仗着他早些年为官的便宜？再说了，他行善还不是为了给他儿子积德，你还真以为他是活菩萨啊？
　　这不，为了他那个儿子，也上净白山捕猎去了，只是猎不猎得到就难说喽。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没想到却这么蠢，这些没来由的传言他也真敢信，真是有辱斯文！”
　　“说到有辱斯文，这方家也算得上是书香之族，钟鼎之家，给下人竟取一些，福啊、顺啊、康啊、喜啊，之类的名字，未免忒俗气了些。”
　　“可怜天下父母心罢了，说来我也受过他家恩惠，见过他家家丁，名字虽然俗气却叫着吉祥，图个吉利而已，方老爷为了这个儿子，也算是倾尽所有，不仅辞了官，连城里的宅子都卖了。
　　专门在城郊置了百亩良田，建了一座新宅院，据说那里面风水地相可大有讲究。
　　我还听说，这些年来，什么道长、仙师如过江鲫鱼般穿梭于方府大门，好不热闹！希望他能得偿所愿吧！”
　　“谁说不是呢，可怜这位方老爷膝下就这一根独苗，偏还是个不堪用的，他家这位公子好歹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整个邯阳城竟没有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想必是用几碗参汤吊着命罢了，如何出得了门……”

　　大师兄听到了几处关键信息，不想再听他们后面这些无谓的闲话。
　　他放下几块碎银子，起身道：“走！”
　　众师弟急忙跟上：“去哪？”
　　“城郊。”

　　城郊方府。方夫人照旧来给儿子送汤，推门却被突然窜出来的兔子惊了一跳。
　　“哎呦！什么东西！”
　　福栖阁安静了半日，方夫人的一声惊呼也把钟儿吓了一跳，它一溜烟儿跑到方平安身后躲起来了。
　　方平安温柔一笑：“阿娘莫怕，只是只小兔子而已。”
　　方夫人探了探脑袋看了一眼：“这小家伙果真活过来了，看看如今还活蹦乱跳的，当初我还以为它不成了呢！”
　　方平安内心很是骄傲：“是啊！”
　　方夫人向前一步，钟儿便往旁边躲藏一步，始终躲在平安身后。
　　方夫人笑道：“看来它如今已经认你为主，那它也算是你的宠物了，这样也好，它叫什么，可有名字？”
　　方平安从未想过，有些恍然：“啊？这个我还没有想好。”
　　方夫人回到圆桌前坐下：“既是你的宠物，总该有个名字才好，难不成日后也要小兔子小兔子的叫？”
　　方平安思索：“嗯……既然我们这里是福栖阁，那它就是那个福，不如……就叫阿福吧。”
　　方夫人歪着头，眼含笑意地看了眼小兔子：“阿福？”
　　此时平安已经把钟儿揽进怀里，钟儿甩甩脑袋，身体往外挣了挣，表示反对这个名字。
　　平安却觉得它对这个名字有反应，代表它认同这个名字，于是低头伸手抚了抚，笃定道：“嗯，阿福。”
　　方夫人笑着点点头：“嗯，也好，一听就是咱们家的名字。”
　　说罢，两人开怀一笑。
　　身后女使也跟着乐了。
　　只有钟儿腹诽：“好什么好，这未免也太土了点儿吧？竟比福宁的名字还要土。”
　　方平安低头温柔叫道：“阿福。”
　　钟儿身子往后一撤。
　　方平安觉得有趣，继续叫：“阿福。”
　　身体撤不了，钟儿把耳朵往后一撤。
　　“阿福。”
　　最后钟儿索性拿小爪子堵住耳朵，大家看来却甚是可爱。
　　方夫人打断：“好了，来喝汤了。”
　　方平安正拿着一根狼尾草逗弄面前的小兔子：“阿娘，先放着，我一会儿喝。”
　　许久没见儿子这样开怀了，见有个活物能逗儿子开心，方夫人十分欣慰，便作罢。
　　方夫人点好了玉芦香，起身：“那记得一会儿来喝，放凉了就不好了。”
　　方平安也起身，走向圆桌前，坐下来乖乖地端起碗喝汤。
　　方夫人满眼慈爱：“别着急，慢慢喝。”
　　“知道了，阿娘。”
　　方夫人走后。钟儿胆子大了些，探着脑袋去看方平安在喝什么。
　　平安放下汤碗，笑着向它招招手：“阿福，来！”
　　虽然不喜欢这个名字，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它为一口吃的折腰也不为过，它蹦跳着到方平安脚边。
　　他伸手把它捞起来放到桌上，置于汤碗旁，并把勺子拿出来放到一旁。
　　钟儿看了一眼，只剩小半碗了，它努了努鼻子，嗅了嗅，吧嗒吧嗒喝起来，连碗底都喝了个干净。
　　方平安粲然一笑：“早知如此，方才就多留些给你了。”
　　汤足饭饱，又有香甜的玉芦香为伴，任凭后面女使丫鬟来收拾伺候，钟儿也丝毫不受影响，睡得十分香甜。
　　但是夜半钟儿却突然惊醒，因为它感受到一股清冽的灵力正在向它靠近，这灵力是如此熟悉，跟它身上的灵力同出一脉。

　　“这里居然设有法阵。”
　　“无妨。”
　　大师兄用手指在法阵上空比划了几下，便轻松破解。

　　感受到这股灵力越来越近，钟儿兴奋地站起来，激动万分地在房间来回踱步。
　　果然片刻之后，四位师兄便出现在它面前。
　　大师兄既焦急又欣喜地把它抱起来：“钟儿。”
　　几位师兄也喜极。
　　团圆之喜过后，几人冷静下来。
　　二师兄环顾了一下这屋子：“这里设有法阵，又囚禁了钟儿，会不会是冲着我们净白来的？这法阵也不怎么厉害嘛，就凭这些，就敢招惹我们净白。”
　　大师兄目不斜视：“未必，综合今日听闻，方氏夫妇只是爱子心切，误打误撞，才抓了钟儿，只要在净白加强结界，便不妨事。”
　　三师兄走到香炉前，审视了一番：“这熏香似乎也诡异的很。”
　　四师兄走到平安的床榻前打量了片刻：“想必这便是那位方公子吧。”
　　三师兄却摇摇头：“不像，这少年看起来福泽深厚，并无不妥，应该不是人们口中的病者。”
　　二师兄敲了一下他的头，道：“你是不是傻？这里是法阵中心，全府的法阵全部用来护着这间屋子，这熏香也是护心宁神的，这位必是方家公子无疑了。可见人类的传言大多都不可信。”
　　三师兄吃痛捂着头：“那我们要不要教训一下他们？”
　　话毕便要施法。
　　大师兄神色不悦：“昌延，住手！方氏一族广施善缘，不是恶人，况且如今钟儿又相安无事，便就此作罢吧，不许多生事端！既寻到了钟儿，我们便速速赶回净白，师父和众位师弟师妹还在等消息呢。”
　　钟儿听到这话，立刻从大师兄怀里脱出，跳到平安枕边，用手推他的头，想着做个告别。
　　大师兄有些怅然；“钟儿？”
　　二师兄不解：“这是做什么？别摇了，放心吧，整个宅子都施了法，不到卯时，他们是不会醒过来的。”
　　钟儿听罢，耷拉着耳朵，心中略感悲伤。
　　二师兄见它这副模样，再也没办法保持和颜悦色：“怎么，你还舍不得走是吗？我们这几日提心吊胆，生怕你被欺负了，如今好不容易寻到你了，你却反倒不高兴了似的。”
　　大师兄明白钟儿的心意，小声喝止老二：“都玄！”
　　然后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说。
　　二师兄撇了撇嘴，似有不服，抱胸转向一旁。
　　大师兄再次将钟儿抱起，动作轻柔，缓缓道：“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