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三章 古琴 洞箫 儿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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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古道，据说是先秦时就有了的，但因为是通往京城的路所以依旧很宽很平坦；
风，是西风，时是酷暑刚歇秋声初起，西风过落叶萧萧，若漫天蝶舞，绚烂中透着寂寥；
此景有古道西风，却无瘦马与断肠人，有的是四匹高头骏马所拉的马车和衣冠整齐、神气飞扬的赶车人。
车是好车，马是好马，车夫也是经验丰富的老把式，但这马车却行得极慢。
因为此时琴与萧相伴相随的清音正从车内溢出，缠缠氤氲，醉人心魂。在这曲乐中任何行得太快的东西似乎都是对这仙音的亵渎，时间与空间似乎也随着柔缓、凝固了。
所以这马车不得不行得极慢，只能行得极慢。
车内。
素手于琴弦上吟揉，琴音灵透圆润，宛转动荡，如流水潺潺石间。
指腹在萧壁间逗压，萧声清虚淡远，袅袅回旋，似清风游过山林。
萧的飘逸悠远与琴的古雅通脱相应相和，不带丝毫浊气，宁谧若深谷之不可测、山岳之不可及，幽雅若老木之高古、寒泉之澄清。
弹琴的是深居名门的淑女——薛冰，吹萧的是隐迹山林的君子——厉南星，而有幸享受这天籁之音的是游弋红尘的浪子——陆小凤。
但懒懒的躺在马车内，有一口没一口的灌着酒的陆小凤却不觉得这是享受，反而有些烦躁。
人活在世上就总得做些自己并不喜欢做的事情。
比如陆小凤不希望薛冰跟来，但因为阅菊庄庄主的怪癖，他只得让她同行；
比如陆小凤不喜欢坐马车，他宁愿骑马甚至走路，但因为在外人面前总是文静优雅的薛冰，他只能坐在马车上；
又比如陆小凤不想听那琴萧相和——
虽然他喜欢薛冰的琴，薛冰那出自名门的典雅气质和女子天性，使她深得古琴含蓄雅致的韵味；
虽然他也喜欢厉南星的萧，厉南星天性的闲逸淡泊、沉稳内敛，使他更得洞萧那低宛、洒脱的真谛；
虽然那琴音萧声相协着自他们指尖、唇边缓缓吟哦流泻时，若鸾鸳合鸣，缓疾相间、往来鼓动、抑扬起伏、断而复连、联而无间、浑合无迹、相映成趣，堪称妙绝；
但陆小凤看着那沉浸在乐音中的和谐得仿若画中风景般的两人，就是觉的不快。
不过薛冰和厉南星想做的事情他总是很难说不，他只能闷闷的听着。
人在做自己不太愿意做的事情时总是很烦躁的。
所以陆小凤现在很烦躁。
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乐意压抑自己的人，因此在喝完一壶上好的女儿红之后，他决定做一件事情——唱歌。
正如手指有长短，是人就不可能十全十美、样样都行，就算那个人是总能创造奇迹、似乎没有什么能难倒他的陆小凤也一样。因为有的事就算奇迹出现也是无法改变的。比如说天生的五音不全；又比如说陆小凤正是因此，从九岁起就没唱过歌了。
不过现在陆小凤很想唱歌，而他真的唱了起来，唱的是儿歌。
因为他只会唱儿歌。
“妹妹背着泥娃娃，走到花园来看花……”
“嘣！”的一声，薛冰的手猛颤了一下，挑断了一根弦，琴音止。
“噗！”的一下，厉南星的手用力握住了萧壁，吹出了一个破音，萧声咽。
陆小凤笑了，“怎么我的歌声让你们这样感动？”
薛冰眨眨眼睛，“那是人的声音么？”
厉南星淡淡的道，“那是驴叫。”
陆小凤大笑起来，丝毫不以为意的继续大声唱：
“娃娃哭了叫妈妈，树上小鸟笑哈哈……”
唱完这两句，陆小凤没有再继续唱下去，因为后面的词他忘记了。
或许也因为他没必要再唱下去了。没有了那天籁般的琴萧相和，陆小凤不仅不再烦躁，而且还畅快起来，连讨厌坐的马车都没那么讨厌了。他惬意的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乐音止歇，如同散去了一个迷梦，车夫如梦初醒般猛的扬鞭，“啪”的一声脆响，马车飞驰起来，直奔京城。
是夜。
月色晦暗，但有满天星光璀璨。
薛冰细细的用水洗去面上的风尘，拭干水珠，环顾房间——虽不及家中雅致倒也干净舒适，不愧是这间客栈的天字号上房。
想到入店后那负心贼听得只余两间空房时毫不犹豫的将这间上房给自己，他同厉大哥合住另一间普通客房的情形，薛冰便不由的露出开心的笑容。
熄灯，除去外裳，在床上躺下。被褥散发出来的阳光的气味，让薛冰又回想起，白日里，在马车上，自己同厉大哥琴萧合奏时，那人故意唱歌捣乱的样子，唇角不觉再次勾了起来。
那个负心贼还是在意自己的吧。
薛冰这样想着，闭上眼睛，今夜应有好梦。
夜已经很深了，客栈大部分的房间都已暗了下来，但有一间房间的灯光却依旧亮着。
陆小凤看着面前优雅而沉静的为自己和他泡茶的厉南星，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日里，他用他的独门歌声破坏了南星和薛冰的合奏后，薛冰就一直用她那双满是那种谁也说不出的温柔笑意的大眼睛专注的看着他；而南星却连眼角也没去瞟他，只是倚在窗边看书，到现在也没跟他说什么话。
他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的，是身体不受控制的下意识的就那么干了。南星不会就这样要生他的气吧？
他是很想猜南星是因为吃醋才故意不理自己的啦。不过他更疑心对什么都是那样淡泊、超然的南星会认为自己同薛冰还有情，准备撇清同自己的关系，好放自己自由。
而且，现在南星这个神情，还有这个气氛，分明就是谈判前夕啊。不行，他陆小凤从来都不是那种会坐以待毙的人，他得做点什么来解决眼前的问题。
接过厉南星递过来的茶，一口饮尽，陆小凤严肃道，“对不起，南星，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
不管有没有做错，先道歉总不会差，对方或许会因为你态度好而心情好一些，甚至考虑放你一马。这是“陆子兵法”的第一条。
厉南星抬起眉，用好笑的目光看着陆小凤，“你以为我要跟你说什么？你这脑袋里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没想过什么正事么？还有，”说着他为陆小凤续了杯茶，“这安神茶要慢慢品才能体会到他的香醇，不能那样牛饮。”
陆小凤纳纳的笑着端起杯子浅啜了一口，“我想的是正事啊。关系我一生的大事啊。”
早已习惯陆小凤的插科打诨，厉南星自顾自的轻轻续道，“以现在的速度来看，最迟后天午后我们就可以到达阅菊庄。你有想过要从什么地方开始了解么？”
厉南星的话让陆小凤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失落，忽略那些情愫，他正色道，“这个案子其实存在很多疑点。比如为什么凶手要灭阅菊庄满门？凶手在庄主出门之时出手是刻意为之还是偶然巧合？凶手是确实是一人还是在故布疑阵？若真是一人为之他是如何做到未漏杀一人的？等等这些细节都是我们要查访的东西。”
厉南星赞许的点点头，沉吟道，“凶手的动机和目的确实是个关键点，这个问题也许可以从阅菊庄庄主和管家那找到答案。至于更多的真相就必须去查验那些受害者的尸体了。”
陆小凤用手指敲着桌面，“恩，但时隔多日，那些人应当已经入土了……”
厉南星的唇弯成一个浅浅的弧度，“这个问题也解决不了，陆小凤就真得改名叫陆小鸡了。”说着他站了起来，“好了，夜了，早点休息吧。”
陆小凤跟着站起来向前跨了一步，长臂一伸将厉南星揽进怀中，把头埋在那人的肩窝里，闻着那幽幽的药香，轻声道，“南星，谢谢你……”
厉南星轻笑起来，任由着陆小凤抱着自己，“跟我说什么谢。”
抵着厉南星那在柔和的星光灯火中显得益发柔和的额，陆小凤用复杂的眼神深深的看着眼前这妙人儿。
怀里这人，无论何时看他陆小凤都忍不住感慨，世间怎会有这样一个男人生得如此让自己心动，让他第一眼见找时就再也迈不开步子。而且相处越久就越觉得这人是杯永远品不够尝不尽的美酒，不知不觉间就让他沉溺其中。
同厉南星在一起后，陆小凤第一次想到了“一辈子”这个词。或许是上天为了惩罚他之前的风流，对任何人任何事从来都是自信满满的陆小凤在面对厉南星时却常常患得患失。
虽然可以肯定南星这样骄傲、脱俗如谪仙般的人答应同自己在一起，一定是因有着同自己一样的心情；但每每看到这人从未见释怀的淡淡的笑容、总是落着很远的地方、飘渺的目光，陆小凤就会担心他同自己在一起或许只是因为他偶然厌倦了独自寂寞，而自己刚好在他身边而已，若自己不牢牢抓紧他，他便会飞到天上，做回他的神仙去了。
所以才会明知南星喜欢的是平淡无争的生活，却因为自己不愿分开而硬拉着南星同行，搅进那些是是非非中去。
手臂又收紧些，将那人紧紧的锁在自己怀中。低低的唤了一声，“南星……”
只有这个人，只有这个人才会让他没办法坚持好聚好散的信条，怎样也放不开手，哪怕有时真有些累了倦了，只要像刚才那样感受到这人隐晦的关心和在意，他就能带着满满的感动和力量继续追着、缠着、不放手。这辈子、下辈子、一直一直这样紧紧的抓住。
感受着那温暖的怀抱，厉南星在心底轻轻叹息，他大概是前世欠了这家伙，才会明知道他是个风流浪子从不为谁驻足，却还是无法拒绝他。
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那人，淡淡的陈述，“明天还要赶路……”
“我知道……”
弹指，灯熄，
窗外漫天星斗闪烁依旧。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三章 古琴 洞箫 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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