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上学日 ...

  •   孟寒销死了,至于拿走了护符的薛昭,从江湖里排得上号的人物中根本找不出来这号人,无人知道他究竟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还是某位大人物编出来的假名,但孟寒销永远地闭上了嘴,这个只存在于他口中的薛昭究竟是何人成了未解之谜,传说中的虎符就这样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
      悄无声息,先太子留下来的最神秘的一件遗物,好像沉入了大海,有关于它的多少猜测,都随着时间沉到了海底。
      而海面上一片平静,一众江湖中人和朝廷上的官衣,不约而同地把这场鹬蚌相争的争斗忘在了耳后,和睦重新在明面上摆开。

      于是风平浪静,在寒冬中,偏安一隅的鹤阁里面竟然让人品出一点春和景明来。
      洛行灯受了有史以来最重的一次伤,殷落青做主,推迟了他的入学,还限制了他的出行,其实即使不用殷落青一天三遍说禁止他出去,但凭着这小子身上的一身钢板,也走不了多远的路。
      直到谭追月留下的东西只是代人保管之后,洛行灯也没有什么继续追查的理由,师父原本不想要让他卷入江湖的纷争里面去,既然不是遗物,洛行灯也没有立场替落雪山庄做事。他婉拒了落雪山庄继续这笔交易的请求,送走了落雪山庄一行人,重新站在鹤阁的大门面前。
      殷落青问他要不要一起上学。
      那天逆着光,阳光用耀眼的线勾勒面前人的边缘,文帝提笔书写的“学海无涯”牌匾高悬,面前这道门会是他又一段人生的开始。
      他最终茕茕孑立到了这里,迷茫又带着释怀地推开新世界的门。

      大桓,重生后十九年,他害怕入世,于是随着师父避世,亲情、友情,他给自己补上了一个圆满的童年。
      在日复一日的刀光剑影中磨练,最后他造出了一把锋利的刀,足以把罪恶劈成两半。
      人的恶意只有绝对的实力压制才能不受伤害。
      而人的善意则像是俗世中间透出来一点光。

      这片俗世——他睁开眼睛,重新注视这片土地。

      大桓,四面环海,京城在东部平原,东临龙行山脉,再往东是定风崖惊浪屿和东海。

      天成十九年,礼帝继位的十九年后,摄政王仍然稳坐着摄政王位。
      先帝只留下了礼帝一个血脉,没有狗血的剧情,只有临终无奈的托孤。礼帝不受重视,自小弱不禁风,谁也想不到他是唯一活下来的皇嗣,满朝堂风风雨雨,最终被老摄政王把他推上了皇位。老摄政王故去后,新摄政王迅速上位,掌拢大权,便是如今傅安的王父。
      人都说摄政王阴柔狠辣,但一身的战功却不是虚名。礼帝而立之年继位,一直对他虎视眈眈,一个浑身上下写满了“威胁”二字的摄政王,披着多少民众的爱戴,撑起多少边疆的防守也无济于事。皇权不容动摇,何况功高震主。
      傅安是这故事里最常出现在民间茶余饭后的一个,摄政王世子长了一张高贵冷艳的面孔,桃花缘常常不敢上前,因此并不宜拿来写风月。
      但黄历上说,宜拿来教育孩子,每日皆宜,特别宜。
      从某些方面来说,世子本名不能提到,就显得“傅以绥”格外贴近民生,几乎每个幼儿哭闹不止的家里,都能听到他的名字——“再哭,等到世子觉得吵了就把你抓起来,吊在城楼上暴晒三天三夜。”

      秦英趴在洛行灯的对面,边捶桌子边笑得毫无皇家尊严,这个专程在上学路上堵洛行灯的奉平郡主,就是几年前下江南的一伙人之一。
      而前些日子在金玉楼指着他的那个一脸“追星成功”的人,正是她青梅竹马的小伴读江光,如今一十七岁,正蹲在秦英旁边,替郡主细数摄政王世子的黑料。
      “真不是本郡主诋毁他傅安,”秦英坐起来抹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他大我们一岁还多,早就不在书院念书了,如今兼任了个学士,我家小一点的孩子听说今日是他授课,都吓得不敢上学呢。”
      江光摇摇头,递给秦英一串葡萄:“郡主说的非也,你家小郡主那哪是怕他,那是面色绯红中掩盖着一点儿仰慕世子英姿的羞涩,再加上大部分做借口不愿意去学院罢了。”
      可能,每个孩子成长的过程中,都有那么几年被上学支配的恐惧。
      “非也非也,那是她还小,不能懂得傅安的可怖之处。如今只看脸,谁家五六岁的小女孩不喜欢他呢,”秦英叹了口气,“等她们长大就知道,与其远望他一座冰山,不如追捧我们殷润兰实在,书画双绝一南一北,咱们润兰的字千金难买呢。是吧,元明?”

      对着世子喊傅安,对着爱豆喊元明,亲疏分明。
      洛行灯点点头,表示大力赞同对殷落青的肯定,竖起一个大拇指。

      “说来怎么不见殷润兰?你第一日入学,他不陪你来吗?” 秦英疑惑道。
      这话听起来实在像问小孩子家里的大人在哪里。洛行灯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他路上突然被许阁老叫走了,我替他请过假了。”
      秦英有些遗憾道:“太不巧了,听说今日靖宁侯二公子也会来,我还以为能看到书画双绝的二位站在一起呢。”
      洛行灯好奇道:“书画双绝,另一位是谁?”
      “啊,元明初来,还不知道。这‘书画双绝’啊,是去年乡试的时候野评的。”秦英刚吞了一颗葡萄,说不了话,江光适时补充道,“所谓‘书绝’就是殷润兰的一手行楷,而‘画绝’则是靖宁侯二公子沈沉归——沈静渊的丹青。不过沈静渊做了太子伴读,应该是在竹院,和我们梅院还隔着一个兰院,平日不好见到。”
      “这么说,太子也在鹤阁?”洛行灯突然问道。
      “那是自然,从文帝时候就有了组训,所有皇嗣及冠之前每年都要在鹤阁读书六个月以上。当今陛下只有太子殿下一个子嗣,太子殿下自然也在——啊!”秦英突然一拍脑袋:“恩州,六镜通仙台,那一年江南擂台就是办在恩州,太子也是在恩州被行刺,他们说当年救了太子一命的人是许阁老的徒弟,可不就是元明你吗!”
      洛行灯张口欲说什么,却被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打断,门口忽然跑进来一群抱着书的学生,四零八落地到了教室各个位置上,秦英快速把葡萄和葡萄皮都收拾到桌下,江光则冲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着门外迈进来一双紫色滚边的云头靴。

      洛行灯看着那一身熟悉的暗纹云锦,心情有些复杂。
      明明前几天还是刀架在脖子上的关系,今日就变成了友好师生。

      傅安把《数论》往讲台上一摆,刑部呆久了,他目光里自有一种不容置喙的气势,摄政王世子止小儿夜啼可不是空穴来风。
      “我是各位本学期《数论》的讲师,相信大家都已经认识我了,就不再过多介绍了。这门课隔天一节,考评方式单一,采用百分制,满六十是及格,不满则重修。迟到一次扣五分,旷课扣十分。”
      他带着审嫌犯的目光扫了一遍整间教室,他做讲师还是新官上任,第一把火烧死的就是余白:“怎么不见余霁辰?”

      余白自然是睡过头了。
      他前一天晚上和余二狗对骂到半夜子时,回去之后气得不行,又扔了半个时辰飞镖,全然把第二天一大早有课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等到这天日上三竿了,他迷迷糊糊爬起来,盯着日晷半天,忽然想起来今日是他哥去鹤阁任教的第一天,教的还是他所在的梅院。困意马上飞了个一干二净,余白飞速把自己收拾出个人样,鹤阁内外不许纵马,他只能用一双腿往鹤阁赶。
      路上撞见个同样是迟到的人,却走得踉踉跄跄的,余白从背面看着眼熟,绕到正面却被吓了一跳。
      隔壁兰院的楚修平失魂落魄,浑身上下只剩下一个憔悴可以用来形容。
      楚修平和余白年纪差不多大,是这一辈楚氏的嫡系,吏部尚书楚景山的第六子,前些日子给太子选伴读,他和魏氏子都是候选,余白昨日无事时,还见了他两个在街上争执。
      说起来,余大小姐余絮,也就是余白的亲姐姐和楚修平的亲哥哥定有娃娃亲,而且楚五与他姐姐相处不错,如果没有什么差错的话,面前这人算得上是他姐姐的小舅子。余白拿胳膊撞了他一下:“楚六,你干嘛呢,这都什么时辰了还这么墨迹。”
      楚修平却被这一撞吓得不轻,他脸色惨白,几乎是下意识地惊呼一声:“不是我!”
      余白有些莫名其妙:“不是你是谁?还有哪个叫楚六的?”他见楚修平状态不对,怕他直接倒了,伸出只手扶着他:“你干嘛去了,不要紧吧?”
      楚修平在原地喘了半晌,脸色才好看一点,讪讪地避开余白,摇了摇头:“没……没事!我好着呢,什么事也没有。”
      余白更莫名其妙了,却也懒得追问,二人本就不是什么熟悉的关系,一路上再也没有别的话,顺道走到了鹤阁就分道扬镳了。

      余白到堂上的时候,傅安已经快讲完了。他在堂外来来回回走了两遍,探头探脑了半天,被洛行灯看见,给他打手势叫他悄悄溜进来,余白摇头,指了指讲台上的人,做了个鬼脸。
      傅安忍无可忍了,打开门叫他滚进来:“你再过个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直接旷了这节课了。”
      余白快速溜到位子上,脊梁挺得很直:“那可不成,世子的课我怎么敢旷呢。”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