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的一千零一个梦》长禾生

4、梦四

　　今晚的月亮很大，潮生并不困，就翻开笔记本写起了论文，写着写着睡意就上来了，不知不觉中就趴着睡着了。

　　从昏睡中醒来，潮生依旧被困在原地，捕兽夹的利齿紧紧咬着后腿，鲜血早就凝固了，入夜的山林深处越发冷了起来，再这样下去不是冻死就是被循味而来的其他野兽吃掉了。
　　潮生用自己的牙齿咬着捕兽夹，但并没有什么效果，一阵枝叶倒伏的声响让这只小狐狸竖起了耳朵，警惕着四周。
　　“唔？被困住了？”
　　健硕的人影向下压来，潮生边后退边露出自己锐利的牙齿，他想把这个人类吓跑。
　　“别怕，我来帮你。”
　　男人徒手掰开了捕兽夹，但期间潮生在不停地挣扎，导致他的手被划破了。
　　“小家伙还挺凶。”男人爽朗地笑了起来，就离开了。
　　潮生很不解，他觉得这个男人一定别有所图，所以他悄悄跟了上去，尽管走起来一瘸一拐，他也不能让这个男人的计谋得逞。
　　一路向前去，林间的小路宽敞起来，尽头有微微的亮光，那是一个小院子，院里没什么复杂的陈设，是很普通的住处。
　　那个男人在即将踏进院子前回过身，潮生来不及避开，慌乱中摔了一跤，模样颇为狼狈，后腿上的伤口也有了裂开的势头。
　　“想跟我回家？”
　　潮生还没回应，男人就蹲下身把他抱在了怀里，自顾自的进屋了。
　　“我叫叶舟轻，你叫什么？嗯……你应该没有名字，不如叫你小白？你的毛色挺好看。”男人把潮生放在了床上，顺了顺他的毛“我去烧水，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潮生看着男人出门去，自顾自环视起这个简陋的茅草屋，现在临近秋天，深山里到了晚上还是冷的，这个小房子也不例外，似乎不是一个保暖的房子。
　　待到叶舟轻烧好热水，端着木盆进屋，却不见了那只小白狐狸，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赤身少年，准确来说是有着狐狸耳朵和尾巴的少年。
　　“你……是狐妖吗？”
　　“我叫潮生。”
　　叶舟轻笑起来，放下木盆看着床上的少年，似乎颇为无奈：“你不怕我杀了你，妖怪这种东西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吃了你。”
　　“到底是谁吃了谁，”叶舟轻走到床边，拿过少年受伤的脚腕，清洗着上面的血污，他感觉到少年缩了缩，似乎怕疼，“忍一忍，伤口包好了给你吃肉。”
　　听到这个字眼，潮生的耳朵立马竖了起来，尾巴也动了动。
　　叶舟轻看了少年一眼，试探着说：“你……平时睡在哪？”
　　“山洞。”
　　“那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肉。”
　　“管够。”叶舟轻揉了揉少年的头。
　　日升月落，一人一妖就生活在这个山林深处，叶舟轻在院子里垦了一块田，外出捕猎时潮生也总是要跟着，有时见了一些野果子，潮生就摘来给叶舟轻，天气好时叶舟轻会在院子里练剑，晚上冷了潮生就变成小狐狸缩在叶舟轻怀里，那里总是很暖和。
　　第二年夏天，叶舟轻抱着小狐狸坐在房檐上，这里地势高，向下看去就能看到城镇，晚上灯笼连着灯笼，亮澄澄的一片，叶舟轻一边顺着小狐狸的毛，一边说话：“小潮生，想去城里吗？那里有很多好玩的，还有很多好吃的。”
　　小狐狸抬起头，看见叶舟轻的眼睛，他不想去人多的地方，虽然眼前的人类很好很好，但不是所有的人类都很好，可是眼前的人似乎想去。
　　潮生变回人身，依偎在叶舟轻怀里说：“你抱着我去。”
　　“好。”
　　第二日清晨，叶舟轻收拾妥当，抱着还迷糊的潮生就下山了。
　　城里的确热闹的很，早市摆了一条街，小食的香味勾的潮生肚子叫，叶舟轻好笑的揉了揉他的狐狸脑袋，去买了几个肉包子；到了晌午，潮生在人少的地方变了回来，耳朵和尾巴也缩了回去，两个人在馆子里大吃了一顿；入夜，先前在山上看到的灯都亮了起来，叶舟轻牵着潮生在人流里走着，看的很认真，今天好像是什么节日，有人在街边放烟火，红绿的光映在这个男人的脸上，他笑的很开心。
　　“你没有……来过城里吗？”
　　“来过，不过已经过去很久了。”
　　“那以后，我陪你来。”
　　“好。”
　　又一年春秋冬夏，这天叶舟轻在院里劈柴，潮生躺在一边的椅子上晒太阳，家里突然来了一堆奇怪的人。
　　为首的那个人拿着一块黄色的布，说了一通潮生听不太懂的话，叶舟轻听后只是跪了下来，双手接过了那块布，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很高兴。
　　潮生觉得是这群人让叶舟轻不高兴了，他想过去赶走他们，但是被叶舟轻抱在了怀里。
　　“小潮生，我可能要走了。”
　　“我可以一起吗？”
　　“那里很苦，没有肉吃，还很冷，你想来吗？”
　　“我想和你在一起。”
　　“好。”
　　两国交战的地方是一片黄沙遍地的荒漠，经常会刮起大风，在这里不是经常能见到叶舟轻，有时还有很多人聚在这个帐篷里说话，说话的声音很大，潮生觉得叶舟轻一定不太想听，因为他总是皱着眉。
　　很多时候叶舟轻回来总是带着伤，潮生很难受，只能小心翼翼的帮它舔伤，然后叶舟轻会把他抱在怀里，很久也不说话。
　　如果没有遇见这只小狐狸，叶舟轻也无所谓再一次领兵上战场，最好还能死在战场上，如果活了下来，大不了再一次被撤职，还是可以退回山上，但事与愿违。他也不知道老天是怜悯他还是戏耍他，战场不是善意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不在了小狐狸会怎么样。
　　“小潮生，如果有一天我没有回来，你怎么办？”
　　“去找你。”
　　“找不到的，你要不就回山上去吧，我派人把你送回去，那个小院子应该还在，多少比山洞里好一些。”
　　“可是你不在。”
　　“我……”
　　“我能找到你，让我和你一起。”
　　“如果你愿意的话，好。”
　　厚重的军鼓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这一日天上阴阴的，看不见太阳，大风一直在吹，帐篷呼啦呼啦响着，潮生今早难得的清醒，叶舟轻给他端来了早饭，安静的看他吃完，就披甲出帐了。
　　潮生听到将士们振奋的喊声，大军出发了，在叶舟轻的统帅下，去保卫这个国家的百姓。
　　这场交战胜利了，但是士兵们没有夸张的庆贺，叶舟轻身边的贴身士官进了帐，因为将军交代他来看看主帐里的白狐狸，将自己的死讯告诉他，如果这只狐狸没什么反应的话，就送他回山上，如果这只狐狸跑了的话，就随他去。
　　这位士官如实说了，也不认为对方能听懂，起初这只狐狸在床上没什么反应，他就要去抓，可在伸手的时候这只狐狸突然就冲出了帐，士官追出去，发现这只狐狸跑的方向是战场。
　　潮生奋力的跑，跑了很久，空气里有很重的血腥味，风刮起的黄沙迷了他的眼睛，他就流了泪，在一堆歪七扭八的死人里嗅闻那个熟悉的气息，战场上有一部分战士在收殓同胞的尸首，但他们的速度太慢了，潮生能闻到，叶舟轻还在前面。
　　终于，他找到了，叶舟轻紧闭着眼，身上是数不清的伤口，像个血人，他靠过去，缩在对方怀里，原先这里总是很温暖的，但现在却冷得很，他说：“找到了。”

　　悠悠转醒，天还是黑的，潮生不知道怎么有点难过，刚刚好像做了一个不那么美满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