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牧童遥指稻香村

2、不测

　　“缕烟……”

　　“别说了，”我捂住眼睛对他摆手，“告诉我又能怎样呢？以我这种程度，不给别人添麻烦就不错了。”

　　“你知道华伯父不是这么想的。”他转到我身前，我只好低下头，不让他看到我的丧气的样子。

　　“我知道，他是想如果遭遇不测，至少我能活着。可是父亲有劫难我却只能逃走，做一个不孝子，我终生都不会原谅自己，背负对自己的骂名。我知道，这一战凶多吉少，不然爹不会让我走的……”我看看天空，这湛蓝湛蓝的天我看了十几年，每次抬头望去都是这般纯然，哪里会想到这半天的光景，以前的一切就都被宣告再也不会重来。

　　雪云紧紧揽住我的肩膀。

　　“我会和你一起去的……别放弃希望。”

　　我环抱住他，是了，又不是没有希望，此时我多担心也是白费，只有做好爹托付我的任务。

　　“什么时候动身？”

　　“今夜。”

　　我握紧拳头，一切对我都太突然，为何……为何你们谁都不肯告诉我……

　　是夜，我和雪云打点好一切，悄然上路。

　　瞰天庄后门，我对着生活了十数载的家园，双膝跪地深深一叩首，敬父兄亲友，敬江湖前辈。自此一去，不知可否再见。爹没有来送我，我也没有去道别，他托钟雪云为我送来爱刀“莲泣”，我轻抚腰间的长剑，哽咽良久。

　　快马加鞭，我们需先到怅相门与其余五人会合，除却青萍仙子独女青软玉不会武功，周无梦之子周梦蝶尚年幼之外，其余几人也算有自保之力，只是要对抗邪教，仍太稚嫩。

　　“钟大哥，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我侧过头问他，风吹得一头长发乱飞，就如现在的思绪，凌凌乱乱，无法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也许棋差一招便全军覆没。

　　“我也这么觉得，可是一直抓不住是什么地方有问题……当务之急只能尽快到怅相门与其他人会合了。

　　我点点头，也只有这条路可走了。

　　风雪交加，天地山峦连成一片白雪，向前延伸的山路仿若无边无际。寒风卷着冰凝，刀一样打在身上。我和雪云骑着无痕和风行，身后不留一足蹄印。蓦地一声马嘶从身后传来，四骑人马飞驰，激起的的冰雪像白色的激流驮着黑马乘风破浪。由于仍有些距离，来人又黑衣蒙面，不知到底是何人。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几人定是为了我们而来。黑马渐渐逼近，一股杀气赫然冲天。
　　“你快走，先去怅相门！计划恐怕有变，咱们盲山汇合！”雪云靠近我。

　　“怎么又让我先走？！我不走！你留下我也不走！”我冲他低吼，拉住他的缰绳，驱使风行加快速度。他握住我的手，两只冰冷的手，握在一起只觉更加寒冷。

　　“快走。”猛地拍掉我的手，他一勒缰绳，风行高声嘶吼，几乎站立起来，他却依旧直挺的坐在马上，黑白分明的双瞳发出破千军之势。白衣白马，衣袂翻飞，一人一马立于天地之间，带着无限决绝。

　　“快走！”他背对我，大吼一声，刀光出鞘。我咬紧牙关，双腿一夹马身，无痕也感到危机立即狂奔起来，我从背上取下角弓，左腿一跨逆向而乘，我弓数不精，一共带了十五支羽箭，不知能射中几人。不过目的不在于此，只要能让对方分心即可。

　　离弦之箭破风而去，十五支羽箭片刻射完，似乎一，两人中箭。而我拼劲全力十指磨得鲜血淋漓。风雪突然一阵狂乱，视线一下隐没在皑皑白朦之中……

　　怅相门

　　一入怅相门领地，似乎那恶劣的天气一下好转，只是梨花雪纷纷扬扬，像落不完的损羽。耳边没有风声，没有人声，只有雪落的肃静。

　　大门无人应答，我推门而入。一切都静的可怕，我绷紧了精神，手握莲泣。

　　“华哥哥！”一声婉柔的呼唤而来，我一转头“呼”的一袭白纱刀一般切来，我挥刀一斩，白纱断裂，一半落地，一半飘回身后。青软玉明眸娇笑，肩膀腰身缠着一匹洁白的长纱。

　　“软玉！你……”我惊诧的打量，她穿一件淡蓝色的云罗衫，却双手染血，一双小巧的软鞋更是像在血水里浸过。

　　“华缕烟。”她改了称呼，眼中透出寒光。“等候多时了，你送死也如此慢慢吞吞。浪费本姑娘这么多时间！”

　　我一时间有很多疑问，怅相门的人是生是死？青软玉为何倒戈相向，她怎么会武功？怅相门内有多少敌人？是否凭她一己之力还是其他人已撤走只剩下她一人？

　　可惜这些问题我不会问，因为她不会回答我，她只想尽快杀了我。

　　不知我和她谁更强一些？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梦蝶他们呢？”

　　“想知道？”她唇角微翘“你死了便知道了！”两条白练嗖的冲来，我一个转身向后倒退，看来她真心想杀我。若她真的加入邪教……虽然我们甚少来往，但是青萍仙子不是一个会姑息女儿走上邪道的人，事有蹊跷，也许她根本就不知道。

　　又是两招杀招袭来，躲闪之际我跳上屋顶，向下俯瞰，我发誓如果我知道下面的景象这么惨烈，我绝对不会看上一眼。

　　从上俯视，后院一片血红，怅相门十几护卫，都倒在血泊中，有的甚至首级分离，血肉模糊。

　　我跳下屋顶，终于知道为什么青软玉鞋上染血了，整个地面青砖之上像快流进的溪潭，一股浓重的腥气不断从尸体上散发。我向四周查看，却不见梦蝶和其他四人的身影。

　　我一剑挥开白练，一掌向她要穴打去。

　　“软玉，我一直不知道你是个这么心狠手辣的丫头。”我苦笑，忽然漫天白练夹着雪片缠住我的脖子。“我该拿你怎么办？”

　　“哼，想必你也不知道，论狠毒那霜小重可是不比我差。”

　　“什么……”白练收紧，我却顾不上痛苦，被他一句话震住。

　　“霜小重早就在瞰天庄设好了埋伏，现在恐怕瞰天庄内早就横尸遍地，比这里还像是人间地狱！哈哈哈哈！”她一阵狂笑，娇美的五官煞气十足。

　　“……霜小重！”莲泣似飞凤而出，霎时白练碎裂，化作霜雪，融入满地血红。青软玉一惊，没想到我能破了她的招式，花容骤然失色，剑尖直刺咽喉！

　　杀了她？

　　我心中一顿，一霎那一道艳红色溅落在身旁的一树梅树上。莲泣已经无法出手了，“当啷”一下从手中坠地。低头一看，胸前一柄长剑自后背传胸，那道艳红便是我的血了……

　　一时间我呆立在原地，转头看去，相约在此会面的宇文焉祥在我身后狞笑，手仍握着剑柄，另一手拖着奄奄一息的梦蝶。

　　“华缕烟，你的天真害死了你。我看你就到地府去慢慢后悔吧！”他伸手拔剑，一阵剧痛扼住我的喉咙，突然身旁一树白梅香气扑鼻，闭上眼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了白梅染血，花瓣像雪一样扑面而来。

　　我好像想起了一个人，他一双手尽染白梅之香，轻轻的唤了一声：“缕烟……”

　　我的脑海里只剩下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