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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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那天，爹摸着我的头顶感叹道：“记得你刚生下来的时候，才那么一点儿，连哭都不会哭，我跟你娘都以为你活不成了，我一生气，使劲揍了你屁股一下。谁知道你哇的一声震天响，一哭就是好几天，嚎得嗓子都哑了。你娘当时抱着你发愁，说你这个混小子，肯定是上辈子有什么冤屈或是什么未了的愿，她做了什么孽，才生了你这么个倒霉鬼……”
“爹啊……您这话我一个月我能听好几遍！您最近怎么总是说起来没完没了的？”我躺在虎皮上，不耐烦的掏掏耳朵。
“小兔崽子！”爹一脚踹过来，我一翻身轻巧躲过。“老子还不是为你好！让你别忘了爹娘的恩！”
“知道啦知道啦，嘿嘿。”我嬉皮笑脸的蹿到爹身旁，“爹，孩儿给您捶腿！”
“嗯，总算懂点人事……你娘死的早，爹没有好好照顾过你。也苦了你了。烟儿，以后跟着你钟大哥好好习武，别总是去惹事……”
“孩儿知道。”
“好，好，知道就好，爹就说这最后一次。烟儿，你长大了，以后不论你到了哪儿，都别忘了，爹是最疼你的，无论做了什么都是为你好……”
“爹，”我莫名的打了个寒战，“您这是怎么了，总是说些奇怪的话。”
“呵呵……爹老了。这天下，以后都要看你们了……”
我低头继续捶腿，却看不到爹一向威严的虎目中，泛起的一层水雾。
如果我看到了，一定不会离开家，不会让爹惨死！
风和日丽，难得我没有跑出去玩，勤奋地在院子里练剑，正练到兴头上，忽然另一道剑光挥进来，直指我的胸口，我赶紧回手一挡，那剑锋立刻翻出几个银色的剑花。银光耀目，一瞬间晃得人睁不开眼。
“铛”的一声手中的剑立刻被震掉，我睁大眼睛却只来得及看见蛇般灵活的剑身直取向头顶，梳理整齐的头发被挑开，发丝凌乱地披散下来。
我气得赤手扑向来人，他赶紧收了手，双臂一收，将我定在原地。
“华缕烟！”雪云捏住我的鼻子，一张俊朗不凡的脸佯怒的看着我。
“嘿嘿，钟大哥！”我见他这样，也不生气了。
“哎，我看你还真不是个练剑的材料，这么多年了也成不了气候。”
“胡说！我这就给你练一段瞧瞧！”
“行啦。你那几招，还是我哪天给你指点指点吧！”钟大哥一把揉乱了我额前的碎发，“你快去准备准备，今天有贵客来。”
“咦？贵客？”我爹华综风江湖地位德高望重，虽已不是当年气血正旺的剑客，瞰天庄依旧不时有人前来拜会。但能称得上贵客的，必然是名列十甲的权重之人。
“怅相门愁庄主，桃山青萍仙子，无字天书霜小重……”他一一数来，约莫有二十来人。
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有这么多江湖红人来造访。
记得前些日子听钟伯伯讲，几年前平息的邪教余孽有再出江湖之势，有些世家均遭其偷袭，死伤惨重。邪教已放出狂言，一统江湖，莫须子势要夺取多年空缺的盟主宝座。
莫非今日这些人来就是商讨对付邪教的计策？可是为何爹从未对我提过呢？
“钟伯伯肯定也来了吧？”钟雪云之父钟霁自年少年便与华综风是挚交，两人携手闯荡江湖数十载，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更别说华综风之姐嫁与钟霁为妻，更是亲上加亲，不过华综风总觉得当了对方的小舅子十分吃亏，便常年招呼钟雪云到自己山庄中给儿子当师傅，钟雪云少年天资武功学识无一不精，只可惜教出的徒弟有待提高。
“那自然，我家离瞰天庄这么近，有什么事我爹不得来参一脚？不过，你如果想偷看的话也不用费心思了，你爹叫你马上去前堂。”
“呃……”我一听爹叫我，扁扁嘴赶紧往院外跑。爹没有和我提这事，却等聚会时才叫我去，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回来回来，今天不同往日，来的都是前辈，你也把头发梳好再去吧。”钟雪云一把将我拎回来，赶着我回房。
也不知道是谁把我的头发弄成这样的！
收拾妥当来到前堂，这些门主侠客聚在一起真是难得一见，可惜人人眉宇凝重，气氛压抑。我预感情势不太妙，赶紧迈进门内。
“在下华缕烟，给各位前辈请安。”我双手一辑，环顾四周，前辈纷纷客气的称赞“年少有为”“俊秀非凡”云云，只有角落里的霜小重冲我挤眉弄眼，你个臭小子，别以为你大我几周岁，我就要称你为前辈，不过是混在人群里占了我的便宜而已，看我一会儿怎么……
“烟儿。”爹一声严肃的呼唤，我赶忙上前。“你可知今日各位前来所谓何事？”
“可是为邪教复出江湖一事而来？”
“不错，正是为了此事。最近邪教余孽残杀武林人士，各门派无一不对此愤恨至极，几位元老商量后想趁其尚未成形之时将其斩草除根，只是计划尚未周全，邪教就已放出狂言，我们只好将计就计，连夜招揽众家到此准备一场血战。”
“爹……莫非……莫非下一个目标就是……”
“就是瞰天庄！”
“什么……”我当下心中一沉，我尚未出江湖，就在自家门口迎来一场生死战，不知今后的路会走向何方。
“华兄放心，我已和霄云在瞰天庄十里之内布好了眼线，只要有邪教踏入，就会以萤火通信。”这说话的宇文珫最擅长布阵群攻，防守交给他十分适合。一旁的少侠霄云附和道：“这次堕海剑阵加派了二十来人，另有二十人在山庄四周戒备”
这时坐在角落里的霜小重起身郑重一辑：“华前辈，小重斗胆一问，邪教突袭到底一事从何人口中听来？”
宇文珫冷冷看他，隐隐的藏不住满腹的不屑。
“霜小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毫无根据就聚集这一众高手，只是为了一句传言？”爹未说话，霄云却挑眼反问，着实是对他看不顺眼，爹一摆手，转脸对霜小重说：
“并非只是因为传言，前几日我遭人偷袭，受了伤，之后便受到扬言攻打瞰天庄的密函，虽不知是何人寄来，里面的乌碧子毒倒是真的。华某中毒在身，所以请来各路英雄助我一臂之力”
听到此话，我的心登时凉了一截。乌碧子！那可是邪教魔头莫须子的独门密药啊，沾上一点不出两个月必定溶骨而死，毒发时痛苦异常，好像千百只蚁虫在啃食经脉一样。
爹中了这么阴毒的剧毒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我惊诧的看着爹，爹却一眼都不看向我。更像在躲避我的目光。
人群中渐渐讨论开来，熙熙攘攘都是叹惋，这乌碧子毒，除非莫须子本人调制，否则根本得不到解药，唯有等死。
“华庄主放心，惩恶扬善江湖人皆有责！”
“对！我等一定鼎力相助！”
“……”
“好，好，华某再次谢过各位了，只是此次凶多吉少，三年前与邪教一战，各门派都损伤了不少元气。此次不知能否铲除邪教残余，这一战正邪两派都准备拼死一斗，所以……”爹转身直直的看向我，即郑重又强忍住悲恸，“烟儿，你虽未出江湖，但是此战也会委以重任。”
“重任”二字似有千斤压在我肩上，一时间我仍有些恍惚。
“父亲请讲，有何重任，缕烟自当舍命为之！”
“舍命……”爹极小声的重复念道，目光穿过我的眼瞳，细细打量。“你带领众家遗子到盲山避难。”
什么！爹居然让我逃？！
“不！爹，我留下来同你一起与邪教决一死战！”原来爹什么都瞒着我，最后打点好一切，只为了让我逃命！
“你那不成气候的功夫，留下来只会拖累别人！”爹一声震喝，我心如刀割，无言以对。
“爹……我……”我不走，我想留下与你并肩一战，可是以我的造化又能做什么呢？
一双大手扶住我的肩膀，“烟儿，各家唯一的血脉，都交付到你的手中了。”
我想起了爹当日的那句话，爹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中了剧毒，面临苦战，把他心爱的儿子送走。
等我回来，一定找到莫须子给你解毒，一定！
我看到青萍仙子为首的几个女侠低下头眼中泪光涌动，霜小重看着我，已不再笑了。
我从前厅出来，仍有些发懵。邪教，血战，重任，突然压在我心上让我喘不过起来。
“小烟儿。”我回头看，是霜小重跟了出来。
“小重，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为何不告诉我！”我双手抓住他的肩膀。
“……”他低头看我的手，好一阵不说话。“小烟儿，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从未叫我一声‘哥哥’，今天你叫我一声，让我过过瘾啊？”他抬头又是往日那不正经的嘴脸。
“你不会也要留下吧……”
他看着我，眼中带笑，不置可否。
“几年前邪教一战江湖正派大伤元气，这几年后起之秀虽多，但都没能脱离雏形。我刚好出师成功，这一战自然少不了我。”他说这话尽是骄傲，转过去的侧脸却藏不住无奈。
“小烟儿，好好照顾自己，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你别忘了我，也别忘了咱们那么多年的情谊。”
我扯过他的衣领，“小重！你不给我完完整整的回来，我到死都不会叫你哥哥！你听明白没有？！”
“好。”他笑着看我，却对着我身后说：“好好照顾他。”
他松开我的手，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白衣被轻风吹得翻飞，高挑的背影好似蒙着一层月华，霎时风华绝代。这是我对他最后的印象，也是我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他。
转过身，雪云已站在我身后多时。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变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