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上的日出》胡兮之

6、第六章

　　“......”苏图抿着唇，垂下头，不敢看上尉的表情。正经严肃的上尉遇上妖娆古怪的法医，能有什么辙。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脸上，南桥不自在地别开脸，眸里神色又沉了几分。真是好笑，把自己当小孩吗！南桥敛敛眸，看着墙壁，威胁道：“你再不让开，我就让人把你扔出去喂大老鼠。”

　　“......”饶千灵渐渐收住笑，沉默片刻，嗔了眼南桥才忸怩侧过身，让开路。倒不是担心南桥真把她扔出去，而是怕再僵持着，真的会惹南桥生气。

　　南桥扶着墙，一步一步沿着走廊慢慢走着，苏图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饶千灵慵懒靠着墙，百无聊赖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卷着胸前的发梢，瞅着她弱不禁风的身影，不知道自己何苦要为初相识的人操心，主要她还凶巴巴地不领情。

　　在营房走廊上走了几个来回，通过苏图的描述，南桥大概把目前的情况摸清了。严峻不足以形容眼下的处境，外面的情况只会一天比一天糟糕，想要活下去，不得不好好打算，否则在末世寸步难行，只能坐以待毙。

　　遣走苏图，南桥推开医疗室的门，正对上饶千灵依稀带着幽怨的目光。

　　“苏图没给你安排寝室吗？”南桥杵在门边，问。

　　饶千灵靠在床头，漫不经心说：“这里不是有两张床吗？”

　　“我不习惯和别人共处一室。”

　　“......那你要慢慢习惯了。”饶千灵好整以暇看着南桥，媚眼如丝，摆明就要赖在这里。

　　南桥静默了会，转身欲走。既然饶千灵要睡在医务室，那就让给她好了，自己回寝室睡。

　　“南桥！”饶千灵见状，急忙坐起身，叫住那头倔驴，说：“世道变了，你可不可以别这么矫情，特殊时期，大家都尽量避免落单，你不可以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南桥轻嗤一声，说：“你自己害怕，却怪我矫情，不合适。”

　　“对，我害怕，我救了你的命，现在要你陪我睡，这个要求不过分吧？”饶千灵倒也不是真怕，之前一个人在停尸房躲着，也没见得多害怕。只是，鬼使神差般，想跟南桥待在一起。

　　“营房里很安全。”南桥撂下话，拉上门，退了出去。陪睡？这个死女人真是敢开口，以为救了自己就要对她言听计从，想得美。

　　饶千灵看着紧闭的房门，眸光黯淡下来，撇着嘴，忍不住腹诽南桥傲慢无礼，忘恩负义，是个讨人厌的家伙。覆巢之下无完卵，她哪来的自信保证营房安全，狂妄！

　　躺下，看着旁边空着的床铺就来气，饶千灵闷闷转过身，背对着南桥的病床。一想到南桥药也不让自己换，养病也不好好养，睡觉也不安生睡，有点心烦。早知道她这么能气人，下午就不该给她医治，自生自灭去吧。

　　平安过了一夜，不见异鼠踪迹。朝阳初露，冉冉升起，像一位慈祥的老者，把温暖撒向人间。

　　天光乍亮，南桥简单梳洗一下，拿起剪刀，毫不犹豫剪去了长发，只留了齐肩的长度。随手扎起短马尾，带上帽子，穿上作训服，军容整齐，英姿飒爽。出了门，一改往日大步流星，步履有些滞涩。

　　路过医务室，准备进去换药，转念想，饶千灵要是还在睡，岂不扰人清梦，便作罢。南桥见营房的门大开着，透着诱人的阳光，慢慢走出去。上一次恣意在阳光下流汗，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她像发霉了般，渴望阳光的暴晒。

　　“南上尉。”士兵看见南桥，很欣喜，好像一下有了主心骨，当即向她行了个军礼。

　　其他士兵闻声，纷纷向南桥投来目光，敬礼。

　　南桥抬手回礼，只是动作绵软无力。放下手，扫视一圈，全是些熟悉的面孔，南桥都叫得上名字。能活下来的人，必然是有些能耐的，对有能力的士兵，南桥记忆深刻。目光落到饶千灵脸上，还以为她没起床呢。但见她笑如春风，在阳光下特别扎眼，目光便多停留了几秒。直到她又俏皮地向南桥眨了一个电眼，南桥才不自在地收回目光。

　　英气中糅合着一丝病弱，让南桥看起来很......欲，饶千灵咬着唇，眼神像是黏在了南桥身上，舍不得挪开。

　　“以后不用敬礼，也没有官阶，叫我南桥就好了。”南桥说完，寻了个阶梯，坐下来，晒太阳。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应声。见上尉坐着，便也在她身前的空地上盘腿而坐，仰头端详南桥，仿佛等她指示。

　　“南上尉，苏图都把情况和你汇报了，接下来要怎么安排，你拿个主意。”强子率先开口。

　　“是啊，南上尉，你现在就是我们的主心骨。”

　　“对，是去是留，南上尉，你一句话，我们都追随你。”

　　“南上尉，现在得有个管事的人，我们都服你。”

　　还是一口一个南上尉，南桥任由他们喊了，懒得再说一遍。但面对大家殷切的目光，她没办法推辞，因为她深知，如果没有人领导，大家只会是一盘散沙，无法凝聚成一股力量，在四面楚歌的末世闯荡。南桥目光深邃，沉思良久，问：“我们还有多少人？”

　　“加上你和法医，一共是14人。”强子回道。

　　苏图瞥了眼强子，就他嘴快。

　　法医？南桥侧目，看向饶千灵，心道，怪不得扎不好针了。饶千灵偏着头，带歪了一点身子，笑得张扬。南桥敛敛眸，不禁想，怎么会有这么爱笑的人！

　　“白天改成巡逻式放哨，留两个人在三楼，一个守东南角，一个守西北角，这样能兼顾到四方的情况。营地里留四个人，可以换岗，可以打点琐事，可以应付突发情况。剩下的人力负责外出搜集物资，尽管营地里的口粮足够我们支撑几个月，但我们不能这样坐吃山空。”南桥说。

　　“是啊，等食物耗尽再去外面搜罗，早被人哄抢一空了。”

　　“南上尉，除了食粮，我们是不是还要囤积一切生活必需品？”

　　“嗯。”南桥应了声，顿了顿，说：“现在电力、电网、水力虽然还没有切断，然而一旦断电，水电气网就会全面瘫痪，我们要弄一些应急发电设备和各类油品。”

　　苏图手里拿着一截细细的树枝，划拉着地面，若有所思道：“南上尉，水厂电厂是不是还有人坚守在岗位上啊，不然这么多天了，还正常提供水电呢。”

　　“不尽然，主要看城市电力系统依靠什么来发电，是火力发电、水力发电、风力发电、核电还是太阳能发电。电厂都是自动化设备，即使没有人在岗位上，不同的发电方式能维持电力输出的时间也不尽相同，最先停止输出的应该是火力发电，太阳能可以维持久一些。”南桥解释道。

　　“我们驻地是什么发电方式？”强子问。

　　“风力。但无论哪种发电方式，在没有人力维护的情况下，最长也撑不过一个月。电力一断，水、气、网等就一起断了。”南桥环顾营地，站起身，从人群穿过，指着远处高高的烟囱，问：“看到那个烟囱了吗？”

　　“看到了。”大家异口同声回答。

　　“那里是钢铁厂，要加固营房，我们需要里面的东西。”

　　“南上尉，我去。”强子自告奋勇。

　　“我也去。”

　　“还有我。”

　　“异鼠成群，我们不能单独行动，一旦遇上异鼠，两三个人对付不了。”南桥睨着大家，安排道：“营地留六个人，有伤的优先，按计划放哨，守住大本营，法医也留下，帮大家处理一下伤口。其他人跟我去钢铁厂，趁电力还在供应，先把可以加固营房的材料弄回来焊上。”

　　大家一听南上尉也要去，当下反对。

　　“南上尉，你留在营地里养伤，我们去就好。”苏图说。

　　“对，我们一行六人，足够了。”

　　饶千灵直接走过去，不由分说挽着南桥的手臂，说：“走，跟我回房，该换药了。”

　　南桥盯着臂弯里挂着的手，抬起眸，与饶千灵两相对视，冷冷道：“放开。”

　　“我一会还要给你的士兵上药呢，请你别耽搁我的时间好吗。”饶千灵才不管南桥的脸色，伤都没好利索就想到外面去，休想。她直接贴身过去，挤着南桥往里走，正眼不看南桥，以免被冷冰冰的眼神震慑住。

　　“......”南桥狠狠瞪着饶千灵，想说点什么。奈何饶千灵不接招，南桥表现得再厉害也像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没有得到任何反馈。

　　苏图和强子看着南上尉一路被饶千灵架回了医务室，面面相觑，随后不约而同露出了笑意。幸亏从外面逮了个饶千灵回来，还是有那么些用处的，不仅能治病，还能拿捏住南上尉。

　　趁此机会，大家安排好分工，各分了六个人，一队驻守营地，一队拿上武器，麻利上了军用卡车，一溜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