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星夜》我在19楼

3、第三章

　　明月当空，虫鸣声接连不断的野外，一匹烈马疾驰中，身后却另有一匹马紧追不舍。唐慧心带着孩子骑马冲出没多久，便发现有人紧随其后，她曾回头看过一眼，发现也是黑衣之人，心脏都有些发凉。

　　她发髻散乱，面色有些痛苦又隐隐带着坚定，她心知阿蕴已是凶多吉少，自己一个不会武功的妇道人家，骑马都有些勉强，迟早要被后面之人追上。

　　她低头看了眼紧紧抱住她的孩子，双手攥紧缰绳，她的腕上有三支袖箭，是李蕴为她在外留作防身之用，平时袖襟遮掩无人知晓。

　　现在这三支袖箭，就是他们的一线生机。她要把握好机会，等后方之人将近时一击毙命，才能保得他们母子安全。

　　想到此，她马速微微慢下，后方似也发现，骑马声也越来越近。她时刻注意这些声音，心脏声有如擂鼓。

　　近些！再近些！等声音快及至身后，连月光都将后方身影洒了些过来。就在这一刻，她猛地扭身拉开袖子，对准后方身影，三支箭接连射出。

　　只听得一声惨叫，隐约见一人从马上摔下，她来不及多看，转回身体调整好姿势，她马术本就不太精湛，刚刚扭身都差点没控制好马匹。

　　不过，那追杀他们之人应当死了，她长舒口气，正准备抓起缰绳提速。几声破空声传来。

　　“咻——咻——”

　　“呃！”

　　怀中孩子只听到娘亲发出一声痛苦惨叫，紧紧抱住的身体绷得死紧，要往下方坠去，又尽力调整回来，不由喊道：“娘亲！娘亲！”

　　“娘在~星宝不怕，没事啊。”虚弱声音传来，一如既往的温柔慈爱。

　　唐慧心双腿紧紧夹住马腹，双手抓紧缰绳，缓缓说道：“星宝要抱紧娘哦，娘亲不说话就不要松手，等过了此地，就能见到你安叔叔了。”

　　听到此言，李星夜更加用力抱住母亲，他最听话了，一定会好好抱着娘亲！谁来都不松手！

　　第二日

　　微生安有些心神不宁，今早天还未亮，他便已起身收拾好出了客卧。外间仆人见状连忙上前道：“少爷稍等，小人这便去准备早膳。”

　　“不用，我先去接应大哥大嫂，你们在此等我便好。”他随口说道，仆人跟随已久，知道他性情说一不二，也不再多言。

　　他走到马棚，牵出爱马疾影，利落上马，奔向前方。及至天已大亮，他行至一处野外，却见地平线似有身影出现。他视力极好，隐约辨认出有人骑马，马匹却是漫步而非骑行。

　　他不禁向对方行去，越来越近，他也辨认越清，看清那人面容，他心头一凛，疾驰到前。

　　唐慧心双眼无神，双手牵着马缰，身体僵硬，还有个孩子埋身在她怀中。

　　微生安止住还欲往前走去的马匹，盯着她轻声试探道：“嫂子？”

　　一片寂静，唐慧心双眼呆滞毫无回应。

　　他眉间轻颤，绕向后方，便见几只箭矢正齐齐插在她后心。原来是那追杀之人，本就是弩箭手，见其美色，本想先抓到人戏耍一番再杀了。没想到反被偷袭射中，摔下马去，可他还一时未死，这心思狠毒之辈便在死前弩箭连发射中了她。

　　微生安闭了闭眼，眼前这容貌昳丽的女人，虽还双眼睁着，却已死去多时。他看向女人怀中孩儿，轻声唤道：“星夜。”

　　小孩儿早已听到有人唤娘亲，但是却没回应。他抱着冰凉的身体，怯怯抬头，就看到那位神仙般的叔叔在看他。

　　“叔叔！好多人打我们，爹爹有血，好多血······”他口齿不清，说得颠三倒四。微生安也不打断，慢慢也拼凑出大致情况。他上前想将孩子抱下，小家伙却死活不松手。

　　“娘亲，没让，要抱娘亲。”李星夜的年纪尚小，从昨夜开始，心中一直惶惶不安，后面与娘亲说话也没人理他，本就害怕的他，更是抱紧娘亲不敢松手。

　　微生安已发出信号，召集同伴。看着这小小孩童眼含泪水的可怜模样，又是怜惜又是无奈。

　　直到其他人赶过来后，他才终于狠心将孩子抱下，幼童在怀中又哭又闹地喊着娘亲，让人见之不忍，他也只是轻声安抚，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先将嫂子遗体放在驿馆找人看守，我们继续走。”

　　一行人快马加鞭，到了李蕴所在驿站，驿站空无一人，大堂中间还有几具尸体。他们留下两人查看尸体，其他人往旁边偏院走去。

　　还未到，已看到血迹淋淋，血腥味充鼻而入，微生安还抱着孩子，往前走的步子微微一顿。他将孩子递给旁人道：“你先带着孩子去正门外等我们。”

　　那人也知缘由，刚想接过孩子，却发现李星夜又死死抱着微生安不松手，这小孩儿历经凶险，眼前就只见过微生安，哪还能让旁人抱了。

　　微生安见他死死抓着自己衣服，再弄下去，怕是要弄伤这孩子，微微一叹：“你若跟我进去，怕是要更加后悔。”

　　看着孩子可怜的眼神，想到最糟糕的情景，他终究不忍，对着李星夜睡穴点去。

　　“孩子还小，这样点穴对孩子不好。”接过睡去的孩子，那人说道。

　　微生安摇了摇头：“如果让他清醒着，可能后面会更加残忍。”说完，他转身走入偏院。

　　刚进入偏院，他就呆在了原地。一人正站在中间背对着他，白衣染血、身体佝偻，一柄长枪插在胸腔，手中还握着那把凌风剑。不用看他样貌便知此人就是李蕴。

　　微生安刚出门游历，才仅仅十岁，阅遍玄剑宗武学典籍后，他就不顾父亲反对，自己偷偷出门游历。虽然少年老成、智多近妖，可还未经历世间险恶的他，还是为人所骗，被人下药迷倒，差点成了刀下亡魂。

　　幸好当时被李蕴所救，才没成为那黑店菜馅。恰时李蕴年满十八岁，也出门历练。便带着他一同上路，外面世界多姿多彩，也险恶万分，李蕴长他八岁，一直为兄为父照顾于他。他对救命恩人也是敬重有加。

　　一年后李蕴历练期满，他也见识不浅。分道扬镳之时两人拜为兄弟，后面即使相见甚少，也经常书信来往。

　　他前段时间还和兄长商量边境异动，前几天还书信说明，等安置好嫂子侄儿后，便一起去城关查明这异动根源。

　　怎么会今日所见接连噩耗？

　　微生安缓步走到兄长面前，静静盯着李蕴的面容看了许久，缓缓开口：“我来晚了，兄长莫怪。”

　　他握住胸前那根黑缨枪，眸光寒彻入骨、声音冷若冰霜、杀气逼人：“害了你们的凶手，我会亲自手刃。”

　　他抱起李蕴，小心放到旁边准备好的担架上，仆从说道：“少爷，现在还去边关吗？”

　　他给李蕴整理好面容衣襟，缓缓道：“先回沂太县，我要将兄嫂先安置好，还有星夜······”想到突然失去双亲的孩子，他眉头不由又紧锁起来。

　　“这些尸体如何处置，需要就地掩埋吗？”有人问道。

　　微生安冷冷看了看其他尸体，口气生硬道：“这群卑鄙小人，如何能入土为安，让他们曝尸荒野，死不安息！”

　　“是！”

　　听他那冷硬的话语，旁人不敢多言，一群人处理好尸体，便要尽快回去。毕竟现在天气炎热，再拖遗体容易腐烂。

　　幸好这里离沂太县不远，一群人给李蕴夫妇先置办好棺材，又弄来大量冰块降温，大家快马加鞭，紧赶慢赶，终于在两天后到达李府。

　　此时，因为微生安的飞鸽传信，明心盟已得知副使身死的消息。李府门前早已聚集了很多明心盟众人。见到他们回来，便一拥而上。见到两具棺材，当即有人哭道：“怎么会这样，去时还好好的，怎么回来人就没了！”

　　这人是李蕴的管家，名为谭兴，李蕴小时候进明心盟，便是他在照顾，后来年事已高，也是孤身一人，就被李蕴请来当了管家。虽为管家，实际上夫妻二人待他也如长辈一般。

　　李蕴成亲、生子，都是管家一手安排，对李星夜也是疼爱有加。现在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苍老的面孔，显得更加老态龙钟。

　　他颤颤巍巍走了过来，对着微生安一拱手道：“不知我那小少爷可还好，现在何处？”

　　微生安见他老眼含泪，微微侧身，将马车帘子掀开，把刚醒还迷迷糊糊的孩子抱了出来。

　　见到李星夜，谭兴颤抖的手抚上他的头顶，有些庆幸的说：“幸好还有星宝，蕴儿心儿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李星夜这两天根本没睡，每日都是抱着微生安才能稍稍休息，一闭眼，又是噩梦连连，哭着吓醒。刚刚才睡了会，就听到外面熟悉的声音。现在看到管家爷爷的脸，又是双眼泛红，伸出双手要抱抱。

　　谭兴勉强接过李星夜，听他哭泣的声音要着爹爹，要着娘亲。心都要碎了，边哄边说道：“星宝，爹爹娘亲去了很远的地方，星宝乖啊，爷爷在这呢，爷爷陪着星宝。”

　　李蕴已去，这后事操办就落到微生安身上。他有条不紊安排好各类事情，间或看着管家哄着孩子，心中却起了个念头。

　　待这几日将所有后事处理好，看着坟前下葬的棺材，和仿佛知道里面是谁，正哭闹着要上前的孩子，他也下定好了主意。

　　该离开的人都已离开，诺大的李府，只剩下几个仆从和管家，他招来管家，终于开口道：“谭管家，你们日后有何打算？”

　　谭兴说道：“我想将小少爷送到他外家，心儿娘家在江南掩日山庄，虽然亲缘比较远了，好歹也是大家族，收留个孩子也不在话下。就算不行，也可以回明心盟里，只是条件可能没那么好。只是当年蕴儿也在那长大，小少爷当然也可以。”

　　听他安排的如此妥当，微生安也明白管家的用心，他看着谭兴，缓缓说道：“你就没想过第三条路吗？”

　　管家似是明白什么，有些激动的看着他：“您的意思是······”

　　“我想收星夜为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