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成长手册》栖山几度

23、遗骸

　　枫池远远看见，顿时拧眉道：“烟语？不要乱碰，很危险。”

　　小文没有理会他们的小插曲，幅度不大的垂着头，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我记得它的眼睛，洞里很黑，它的眼睛有光，是银白色的。”

　　烟语动作顿了顿，声音随着人靠近：“银白色？呦，我们这回算是找到魔族余孽了？”

　　他仍然单手捉着那只木盒，叶离注意到他站在小文身后，笑不入眼，表情很淡漠，既没有说话语气的轻佻，也没有平时唇角的温和。

　　叶离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附和：“我同意。”

　　几十年前三界大战他们这些小辈都没有参加过，如今魔族数量不明更是鲜少露面，当年的战况轰轰烈烈，生灵涂炭，却都尽量避开了人间，这是大家的共识，那是盘古留下的地方，他们才是意外。

　　哪怕是发动战争的魔族一方，魔族这个说法很笼统，他们并不统一，只是混沌中偏僻的一小部分，与大部分空间修炼体系和生活习俗不同而已。

　　所以之前看到烟语伤口上的不明力量，他们并不能立即反应过来，黄老板活的比他们久，应该认识过不少魔族，烟语对魔族比他们明显更熟悉，这他很理解，毕竟……

　　但是提起银白色的眼睛，大部分人的第一时间都能反应过来，那是几十年前的诅咒，疯狂的军队立下的誓言，在外形体肤的体现是瘆人的银色眼睛。

　　很多当年战争幸存的老兵回忆时，都会提起这一点，天色昏暗，黑云压城之势的魔军，密密麻麻的发光的银白色眼珠。

　　噩梦。

　　“咔哒”一声，打断了众人的思路，居然是烟语拨开了木盒的锁，精致的金色小锁被一片叶子拦腰截断，落在地上的水污里，没有溅起太大水花。

　　盒子彩漆的很细致，但已经有些破旧褪色，或许被人经常把玩，烟语表情一动没动，直接伸手揭开了盒盖。

　　盒盖内侧画着一只银白的眼睛，奕奕有神，快要像真的一样，盒子里装着一截骨头，看上去像是某种动物的爪子，没有被金线固定上去，所以他之前晃动盒子才有声响。

　　“眼熟吗？”

　　一个嘶哑的声音猛然在洞口炸开，小文尖叫一声，晕了过去，其他几人警惕地摆出战斗姿态，烟语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那段保存的很好的骨头。

　　洞口是一个比人类略高大的怪物，但鬓角有石块一样的东西，他的眼睛乍看很大，第二眼才发现眼角被拉开，血丝凝固在眼睑，依稀还是人的面貌。

　　右手臂上有着青苔一样的绿色绒絮，如果不看那对眼睛，这是很标准的水鬼。

　　他咧开嘴角笑了笑，过长的舌头只剩下半截：“小狐狸，这可是我拼了老命才从那群恶鬼嘴里抢来的东西，你不谢谢我？”

　　烟语微微侧过头，深灰的眼睛没有一点波澜，他冷然立在那里，过了好半天，才抖了抖手，爪子连带盒子一起扎扎实实降落在枫池手上。

　　他说：“枫池，你带乾坤囊了吧，狐后遗骸，回去了安葬。”

　　他又换了一个晦涩不明的笑容：“多谢前辈咬下去之后还能再吐出来，我母后也算有块完整的尸骨了。”

　　他话里话外好像带着刺，又好像很诚挚，绿毛咯咯笑着，声音难听的像被火炭烤过。

　　枫池慎重的收好了，放在了贴身的地方，完事举着那只碰过盒子的手，很祈诚地行了个礼。

　　烟语挂着笑，继续道：“鬼手前辈，把我们困在这是要做什么呢？”

　　绿毛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咧开嘴，眼中光芒更甚，透着些兴奋，瞬息之间就站到了烟语身前，眼神玩味：“你居然认得我啊。”

　　信息量太大，从遗骸那里就开始缓冲不过来的敖时雨终于捕捉到了关键信息：“鬼手…？那个之后就消声灭迹的…间谍？”

　　他说得很模糊，那个是指三界大战，间谍一词却犹豫了许久才冒出来，这个被记载在历史书上的人物每次都是一笔带过，也很少有关于他的详尽资料。

　　他们落在这里好像只是七十几年前遗落的一支小插曲，停战后的和平在这个不正常的空间里像是泡沫一样的幻梦，这里没有当年腐朽的真相，只是一段巧合。

　　是巧合吗？叶离狐疑地看向晕坐在墙边的女孩。

　　烟语是年幼丧母，那时候他和烟烟都还小，烟柳倒是知事了，狐后丧生在了战争中，不是什么家族秘史，这些年史学家默不作声的共识，有些讥讽有些沉痛。

　　但都没法否定，远古时繁荣的青丘，他们是上古神祇的眷族，拥有独立的空间，不只是坐骑宠物，更是神命执行者，常带着金灿灿的神旨三界奔波。

　　自女娲陨落之后开始走下坡路，诸神沉谧，妖族零散，人间灵力稀薄，冥界手里只有亡魂，天庭开始占领主导地位。

　　那几千年间的大多远古灵兽都选择了隐居，难以觅得踪迹，现在只存在于山海经中有只言片语的记录，尚且能窥得往日盛况，知道在短短的时间里变化有多翻天覆地。

　　但是青丘不一样，他们空间并不算小，紧靠着人间，支系复杂庞大，要彻底退世本就困难，妲己在纣王身下铸下大错，背上无数性命债。

　　等到女娲死后无人可庇佑他们，天道眈眈，必须留下补偿人间，这是大部分史书公认的事实，青丘由盛转衰的开始。

　　天庭封神榜也就是这时兴起。

　　等一切尘埃落定，青丘也已经深深渗进外界，没法独善其身了，一直没落的近乎普通妖族，不神不妖，地位尴尬，九尾狐的那些远古传说，现在完全隐没到看不见。

　　几千年的平凡以后，三界大战爆发，亡灵塞满冥界，整个地府几乎瘫痪，妖族涣散实力微薄，天庭手足无措始料未及，青丘打了头阵。

　　这或许是长老们商议后为未来做出的牺牲，或许是盘古的英魂促使他们保护人间，又或许仅仅只是英雄而已。

　　都不影响最后历史教科书上记载这一段时只会有褒义词。

　　战争结束了，狐帝带着亡妻的祝福，带着三只幼崽，带着幸存的民众，带着青丘的每一条小溪每一座山壑迎来了又一次的荣光。

　　青丘自此在妖族中的地位一骑绝尘，不似龙宫那样半归属天庭，真正的鼎立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