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刑侦]》浣花琅

24、狗东西

　　靳陌陌的话很重要，但是定一个人的罪还需要更多证据。

　　“陌陌，你休息一下，然后把昨天晚上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我。”

　　靳陌陌平复情绪后重新做了份笔录，其中的关键信息就是，林天丞曾在聚会上多次怂恿魏伦磕.药。

　　而在其他三名演员以及李知然的笔录中，都没有提及这项信息。

　　靳陌寒不相信弟弟靳陌陌会撒谎，靳陌陌也说，林天丞势力太大，所以其他人都不敢指证林天丞，就连魏伦的女朋友李知然也不敢。

　　林天丞有钱有势，如果得罪了他，就等于断送了前途，甚至连人身安全都会受到威胁。

　　靳陌陌为了帮哥哥破案才撞着胆子说出来，他反复叮嘱哥哥，千万不要说是他透露的信息。

　　这个案件变得很微妙。

　　因为案发地点是魏伦的房间，封闭的私人空间里没有监控，昨晚到底发生过什么，只能当事人最清楚。

　　另外，服用药物这件事，不管动机从哪里来，都是魏伦的主动行为，也就是说，不可能通过刑侦手段判断，魏伦是自愿吃下过量药物，还是被人逼着、或者被下毒甚至被灌下药物。

　　至少魏伦生前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基本可以排除被强行灌药的可能。

　　至于林天丞有没有威逼、怂恿魏伦吃药，单凭靳陌陌一个人的供词根本不能定罪，必须要让在场的当事人都承认这是事实，还需要有力的物证。

　　靳陌寒向专案组成员汇报了靳陌陌的供词，立刻就有同事想到了办法。

　　历史上有不少相似案例，多名当事人想要保守一个秘密，将这些当事人分开审讯，并向每个人告知，他们当中已经有人说出真相，如果再不老实交代，就等于给自己加罪，按“抗拒从严”原则定刑。

　　但是这个案件有一点特殊，那就是共同保守秘密的当事人都不是罪案参与者，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威逼、怂恿魏伦服药，只是撼于林天丞的淫威，而自发地包庇林天丞。

　　娱乐圈是个潜规则盛行的地方，这些圈里人自然都是懂事的。

　　但也不是没有突破口，魏伦的助理兼女友李知然，与魏伦交往了五年，据说两人感情很好，如果进行引导，李知然也许就会说出魏伦死亡的真相。

　　两天后，程大志带庄妍和靳陌寒前往魏伦工作室，对李知然进行问讯。

　　李知然28岁，十年前入行，从片场杂工做到剧务、副导演，事业上一直没什么起色，直到五年前遇到魏伦，成为这位著名导演的女朋友，李知然的生活才富裕起来。

　　李知然看起来很憔悴，脸色阴沉沉的，还在为魏伦的死难过，工作室几乎陷入停摆，只有几个行政人员在处理日常事务。李知然呆滞地坐在办公室里，直到警察走进来，她才慢慢回过神。

　　程大志直接说出来意，为保护靳陌陌，他没有说出靳陌陌的供词，而是提出另一个疑点。

　　“尸检报告上说，魏伦服用的兴奋.剂是安全剂量的3.2倍，我们怀疑他是否自愿服用，因为这种药服用超出安全剂量的2倍就会出现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等反应，魏伦真的会不顾这些反应大量服用吗？”

　　李知然像是很疲惫的样子，有气无力地说：“他当时喝醉了。”

　　庄妍忍不住抢话道：“喝醉了也不会智商退成傻子吧？”

　　李知然笑了笑，说道：“他就是傻子，为了电影执迷不悟的傻子，只要能把电影拍好，他什么傻事都会去做。”

　　靳陌寒听出了话外之音，问道：“比如，他会去讨好投资商？”

　　李知然一愣，涣散的眼神集中到靳陌寒身上，沉默了好久，然后露出一抹苦笑：“是啊，因为没有金主给钱，他就拍不出电影来。”

　　程大志：“既然话说到这儿了，我们也不拐弯抹角。据我们的调查，魏伦在片场与林天丞发生过多次矛盾，林天丞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电影里，魏伦和他吵架后，还要向他赔礼道歉。”

　　李知然不说话，但是身体明显绷紧，她在生气。

　　程大志接着说：“案发当晚，魏伦就是为了讨好林天丞才开的派对，蒋骁是林天丞带过去的，靳陌陌和张映雪都是被迫参加的，因为这两个人，都被林天丞看上了。”

　　李知然立刻警觉起来：“你们别以为我家老魏是拉.皮.条的！恰恰相反！老魏是在帮陌陌和小雪！这两个孩子都得罪了林天丞，老魏怕他们就此毁了前程，他才出面向林天丞调停，他一直在保护年轻演员！”

　　靳陌寒的心被触动了一下，他没想到靳陌陌在外面经历过这么无奈的事，同时也对魏伦心生感激。

　　程大志顺势说道：“所以我们怀疑，是林天丞威逼魏伦吃下过量的药。”

　　李知然又笑了起来，笑得疲惫又无奈。

　　“警察同志，就算你们怀疑又有什么用呢？你们有证据吗？我知道你们是来劝我说出实情的，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就凭我的证词，能治得了林公子的罪吗？

　　“他有钱请得起最厉害的律师，要是我指证他，他一定会反过来告我诽谤，他会告得我坐牢，我以后还怎么活？我父母还怎么活？”

　　李知然的话让三位警员无言以对，她看似是承认了林天丞的行为，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但是她有一点说得没错。

　　缺少有力物证，就算靳陌陌、张映雪、蒋骁和李知然都指控林天丞，林天丞都敢让律师告他们集体诽谤。

　　回去的路上，靳陌寒开车，程大志坐在副驾位上，庄妍坐在后面，三人一直在探讨案件，却怎么也讨论不出合适的方案。

　　难道真的就拿林天丞没办法吗？

　　说着说着，程大志突然眼眸一亮：“有了！”

　　靳陌寒和庄妍都期待地看向他，而他则兴高采烈地看向靳陌寒：“我们不是有顾问吗？！”

　　靳陌寒身子一怔，差点被唾沫呛住。

　　后视镜里立刻射来一道目光，靳陌寒抬眼一看，庄妍正憋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钢铁直男程大志大手一挥，说道：“小靳啊，这事儿就交给你了！高彻是个大忙人，你出面他一定会腾出时间来帮咱们！”

　　靳陌寒暗暗吐槽，那狗男人是个大忙人？忙到偷偷溜进人家家里做饭洗衣服？

　　可是他不得不服从命令，于是佯装无事地应了下来。

　　“没问题，但是我觉得您这边也要给高彻发个邮件，走一下工作流程，如果我们用了他的建议，结案时写进报告里才算合规。”

　　靳陌寒的要求合情合理，程大志答应了，还夸靳陌寒办事严谨。

　　实际上靳陌寒是为了掩饰他没有高彻联系方式的尴尬，程大志一直以为他和高彻是好朋友。

　　高彻本科毕业后开了家心理咨询室，邀请他协助办案的工作邮件发送到咨询室邮箱，同时抄送给靳陌寒。

　　企业邮箱在回复时一般都会在落款上带公司地址和联系电话，靳陌寒等的就是这个落款。

　　只是他没想到，回复的邮件里写明了可以拜访的时间、咨询室地址，还另起一行，用初号大小的字写下一排号码。

　　高彻，13XXXXXXXXX。

　　靳陌寒：……狗东西！

　　靳陌寒不得不把高彻的手机号码存好，又申请添加微信好友，对方通过后，紧接着就发过一串字母。

　　是法语，靳陌寒无奈地复制到翻译软件上。

　　【我原谅你，反正你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靳陌寒：……真是狗东西！

　　隔天下午两点，靳陌寒走进位于东明市中心的一家高档写字楼，“高彻心理咨询室”，就在这栋写字楼的21层。

　　为了不给顾问添麻烦，靳陌寒穿了一身便装，白色衬衫和深蓝色牛仔裤。

　　不用戴警帽，头发没怎么打理，额前的碎发随意地垂下来，与平日里制服板正的形象相比，他现在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有活力，由于骨子里的清冷气质，举手投足间又带着青涩腼腆的少年感。

　　靳陌寒终于知道高彻为什么这么有钱了。

　　他的心理咨询室占据这栋高档写字楼的三个单位，每月租金就至少十五万，但是看看装饰精致简约的办公区、员工们洋溢在脸上的笑脸，还有排满接待室的顾客，咨询室显然生意兴隆，经营状况良好。

　　靳陌寒向前台接待的女员工打了招呼，对方面带笑意，说道：“靳警官跟我来，高医生已经在办公室里等您了。”

　　高医生……

　　狗东西，臭流氓，其实他也有正经的称谓呢。

　　女员工把靳陌寒领进高彻的办公室，入目是一间足有二十平米的房间，装潢得就像高档公寓的客厅，最醒目的就是落地窗旁边的长沙发，还有沙发对面的办公桌。

　　高彻就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狭长的凤眼慵懒地瞥了过来。

　　靳陌寒不由得怔了一下。

　　眼前的人剑眉星目，五官立体，头发整齐地向后梳着，露出饱满的额头和雕刻一样的面部轮廓。

　　三件套黑色西装，外衣放在一边，身上白衬衫的外面是一件很显身材的黑色马甲，衣领上的深蓝色领带服帖利落。

　　这男人……正经起来还挺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