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门》野丁

98、抢婚

　　“我很少喝酒。”李云庭替他满上一杯，“早些年遇上事睡不着会喝一点。我记得，前一次喝酒，还是两年前第一次遇上你家少主的那天晚上。”
　　廉游冷眼看她连干了三杯酒，抬手摁住了她。
　　“这酒太他妈难喝了……”李云庭表情极其难看地咽下酒，“不到这种山穷水尽的时候，我绝对不会碰这种鬼东西！”
　　李云庭挣脱他的手，直接提起整个酒壶，举头将酒倾倒进自己的喉咙，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她几乎省去了吞咽这个动作，直接将整壶酒灌进了自己的肚子。
　　接着，她握紧那空酒壶，稍一运气，酒壶便在手心中碎成细渣。动作虽然极其简单，却需要极高超的真气修为。
　　“空有这身本事……空有这身本事了……”李云庭又哭又笑道。
　　廉游知她痛心疾首，又有些醉酒，不敢离开半步，守了她一夜。
　　李云庭与廉游二人偎依而眠一夜，直到被窗外一阵喜乐吵醒。
　　推开房门，便见迎亲的队伍就停在客栈大厅里，伍爷拦在肖碧天面前，不让她上楼。
　　“这是做什么？”廉游不解。
　　李云庭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心道，敢情我昨天晚上哭得死去活来，你却不知道我为哪般。
　　“假如你是顾长山，你如何相信我愿意从此做个傀儡掌门，听命于他？”
　　经她这么提点，廉游大惊道：“你要嫁给他？”
　　他一怒举剑横在她的脖子上，道：“你竟敢背叛少主！”
　　“将军何出此言？”李云庭本就被迫，还被如此误会，语气生硬道。
　　“你答应嫁给顾长山，这难道不是对少主的背叛？”
　　“你连这个都要管？”李云庭诧异道，“景允之到底是让你来干嘛的？”
　　“你不用扯开话题，少主一心为你，把我堂堂左燕将军廉游派来保护你，你还不知足吗？”
　　确是大材小用了。
　　“将军的确可以护我一人周全，但你护不了我全门弟子，这件事，还得我自己来不是？”
　　“那你也不能答应嫁给别人！你既然与少主有情，就应当至死不渝！”
　　这什么死脑筋逻辑？李云庭蹙眉不解，难道因为这个原因，我今日就要死在廉游手里了？因为对主不贞？
　　李云庭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将军不同意，不如麻烦您帮我想想，为今之计，要保住我在乎的人，除了答应顾长山的要求，我还能做何打算？”
　　“我不管，我只负责保住你这条命，其它的，我也管不了。”廉游直接拒绝道。
　　李云庭懒得再说话，对楼下的伍爷道：“让她上来吧。”
　　说完，她回到屋内，端正地坐到床边，等肖碧天上楼来。
　　廉游跟着进屋，大声道：“不行，不但本将军不同意，我家少主也绝对不会同意！”
　　“廉大将军，麻烦你现实一点，此时你家少主远在天边，他同不同意根本就没有意义。”李云庭冷道。
　　廉游冷静了几秒，道：“那倒未必！”
　　肖碧天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快步凑到李云庭身边，小声道：“你答应我，一定要等到我回来！”
　　李云庭露出一丝宽慰的微笑，没有说话。
　　随即，廉游便跳窗而出，不见踪影。
　　肖碧天双手托着一件火红的新娘服，一步跨进了李云庭的房间。
　　李云庭左手轻轻运功，关起了房间的门窗。
　　“单独见我，你倒是不怕。”李云庭道。
　　“能为掌门披上嫁衣，是肖某此生莫大荣幸。”肖碧天作为苍山门唯一的女护法，气场自不输年纪轻轻的掌门。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李云庭已经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杀意。
　　“谭子笛是我的真传弟子，错不及她。”
　　“肖护法知道我对十二剑系的态度。”李云庭算是应下了她的第一个要求。
　　迟疑了一息，她道：“代我照顾好我的女儿。”
　　李云庭猛然抬头，杀气腾腾地逼视着她，她的脑袋飞快打转，但是她猜不出苍山门里，她认识的姑娘里，哪一个会是肖碧天的女儿。
　　肖碧天没有出声，用唇语对她念出了女儿的名字：“林代萱。”
　　李云庭勃然大怒，举刀劈开肖碧天手中的红衣托盘，喝道：“厚颜无耻！”
　　肖碧天面色平静，言语并无波澜道：“自你出了暗院，她便一直在你身边，这不是巧合，我不能亲自照顾她。你们是血缘姐妹，这样我放心些。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但总有人知道。”
　　“还有什么？继续。”李云庭抑制不住体内的真气翻涌，屋内已经开始热起来。
　　“我不杀李童天，他们就杀我女儿，我别无选择。”
　　这句话在李云庭看来，简直就是赤裸裸地为自己洗白。
　　“你觉得我会饶了你吗？”
　　“不必，我也不想女儿知道，是她亲娘杀了她亲爹。掌门心智坚韧，定然会为我保守秘密。多谢掌门成全我。”
　　肖碧天口齿开始渗血，似乎她来之前已经服毒。
　　李云庭却未为所动，她上前一步，侧身一刀直入肖碧天的胸口，肖碧天面色惊愕，没来得及躲过这致命一刀。
　　“为什么……”她口中挤出几个字。
　　李云庭冷道：“不好意思，假死这种把戏，骗不过本掌门。就算你的理由再完美，我也没打算放过你。”
　　肖碧天终究是死在了李云庭的刀下。李云庭心中清楚，她不过爪牙，杀她并无多大意义。但是，她忍不住要为失去的那些人报仇。
　　她收起煞血，披上那件血红的嫁衣，出门上了八抬大轿，一路朝凤凰山，进了平安心院。
　　再次回到苍山门，再次回到平安心院，平安心院整个被新婚的喜庆所包裹，所有护法、各院院首纷纷挤在平安心院，等着她下轿。
　　她想了想，没有盖上红盖头，下轿，顺手将煞血递给了站在一旁的曹宣。
　　她也想再看看苍山门的大人物们。
　　纪苍悟、洪吉星、乐静思、长天白夜，赵晗龙、星泽、慕易乌、楚北冀、孔飞真、井安白、赵巧书、薛冰、岳千青、岳万山、水月……
　　还是那些熟悉的面孔，只是，他们脸上并无笑意。
　　顾长山披着与她同款的血色喜服，走上前来，伸出手。
　　李云庭想也没想，直接握住了他的手，倒让他有些吃惊。
　　他们二人携手走过人群，走进内院。
　　行完大礼，顾长山亲自送她入洞房。
　　她的房间，装上了几道枷锁。她看了看这么煞风景的东西，不禁暗笑。
　　“你要给我挂上这些东西吗？”李云庭问道。
　　顾长山面上带着微笑，回答却十分冰冷：“我过会便来陪夫人，还有些事要忙。”
　　他也不客气，将李云庭的手脚都套上了锁链。
　　“不知我送给夫人的礼物，夫人可还满意？”顾长山见肖碧天迟迟不归，估计她没能逃过李云庭的煞血。
　　“夫君是指肖碧天的命吗？我收下了，很是满意。”李云庭笑道。
　　“哦，那既然这样，不如夫君再送你一份大礼。”顾长山取出一个药丸，道：“这是软筋散，服用后浑身无力，还请夫人笑纳。”
　　李云庭没什么好挣扎的，正要伸手去接，顾长山打断道：“不如，夫君喂你服下？”
　　李云庭反手按住他的手，她不愿意。
　　顾长山笑道：“我请了冰玉为你补妆，你要看她一眼吗？”
　　他不等李云庭应允，含住药丸，一口咬上李云庭的唇。李云庭身体僵直，却没有推开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她吞下了软筋散。
　　顾长山松开她，这一吻他故意为之，经此，他十分确定，他对李云庭并无情欲。
　　李云庭的皮相的确美艳，只是，他太了解她了，正是因为了解，所以，他根本不会喜欢上如此强韧的女人。
　　不仅如此，他也有点搞不懂，刘荣飞、景允之这类人，怎么会喜欢她呢？他们不应该像他一样，认为这样的女人想法太执着，又过于能干，会碍着自己的大业吗？苍山门不过就是个工具，何以如此用情？
　　沈冰玉进来，只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李云庭，按顾长山的意思，她不能靠得太近。但是，李云庭手脚被锁链所缚，让她顿时双眼含泪。
　　李云庭朝她一笑，温和道：“以后照顾好自己。”
　　“好。”沈冰玉侧目瞥了一眼顾长山安排监视在一旁的四个人，只说了一个字。
　　顾长山推着沈冰玉，一同退了出去，合上了门。
　　非常时期，顾长山自然顾不得那许多繁文缛节，他今日要做的事，就是在苍山门所有弟子面前，与李云庭完婚，取得苍山掌门丈夫的合法身份，就足够了。
　　于是，他将苍山门一干大人物请到平安心院，见证他与李云庭拜堂成亲。
　　顾长山一刻不耽误，当下便宣布南迁苍山门的决定。
　　苍山门的大人物，虽然护法一级一边倒地表示支持，九大剑院却怎么也不同意。他们手里，握着八大剑系，在这种重大决策事项上，依然具有极高的决策权重。双方争执不下。
　　屋外再是吵闹，也提不起李云庭半点兴趣。
　　她直接躺了下来。
　　此生走得不长，好在自己足够努力，在武学修为做到了自己的最好，已经很知足了。遇到很多朋友，他们各有各的可爱。遇到了景允之，世上怎会有那么好看的男子……如果不是困于这副身体，这个身份，这些纠葛，我应该活得更自由一些……
　　忽有人来报，刘荣飞带兵与凤凰山下的顾家军交上了锋，平安心院一时乱作一团。
　　这种焦灼时刻，只能请苍山掌门出面了。她说一句话，比顾长山说十句话都要管用。
　　顾长山顾不得许多，慌乱推开洞房的门，李云庭还在，只是，她异常平稳地躺在血红的婚床上，没有任何动静。
　　顾长山心头一紧，凑近一探，她气息全无，难道……
　　顾长山想要将她抱起，可是，她的身体冰冷，已经僵硬。
　　顾长山双腿一软，跌跪在床前，双眼涌泪：“云庭，云庭，你不会的，你不会的，你不会的……”
　　“大人，刘荣飞已经攻破山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护卫一把将顾长山架起来，拖了出去。
　　顾长山最后一眼见到的，便是李云庭闭目，与世无争的平和容颜。
　　刘荣飞带了一队人马，火速围了平安心院，士兵们撞开平安心院的大门，便见顾长山手牵一个红衣女子，顶着红盖头。
　　他想也没想，便认定他牵着的女子就是李云庭，大喝道：“顾长山，放开你的狗爪！”
　　顾长山震惊，刘荣飞出现得太是时候，可惜，他来晚了。
　　“王爷，别来无恙，今日怎么记得来喝顾某的喜酒？”
　　“是你的喜酒，还是本王的喜酒，还不一定呢。”刘荣飞冷笑道，“掌门曾应本王婚约在先，大家不信可当面求证。”
　　大家鸦雀无声，他们当然知道，今日闹剧就是顾长山一人作戏，刚刚行礼时，货真价实的掌门没有用盖头，此刻他身边的顶着盖头的女子，极有可能只是掌门的替身。故技重施。
　　“拿下他！”顾长山命道。
　　“我看谁敢！”刘荣飞副将一声令下，平安心院高墙上围了一圈弓箭手，蓄弦待发。平安心院已在刘荣飞的控制之下。
　　“今日是本王与顾长山两人的私事，各位江湖朋友见谅。”他走近顾长山，将新娘从他身边拉过来。
　　不备之时，新娘匕首一出，摁在了刘荣飞的脖颈上。她扯下盖头，大声道：“都别动，你们的主子在我手上！”
　　形势逆转，顾长山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放我离开！”顾长山道。
　　“放我们离开，否则杀了你！”新娘恶狠狠道。
　　“李云庭呢？顾长山你把她怎么了？”刘荣飞顿觉蹊跷，顾长山即便要走，断然不会不带李云庭。
　　“看不出来，一向风流的骁王殿下竟然也钟情我苍山掌门？”顾长山掩藏惊慌失落，谑道。
　　平安心院外，又是一阵厮杀声。
　　“少主，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顾长山挟持刘荣飞，快步出了平安心院，火光之中，山道之上，一队骑兵呼啸而来，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景允之。
　　刘荣飞企图趁乱逃脱，却被红衣女子匕首刺伤，顾长山亦被景允之一箭射中左胸，被人及时救走。
　　事出突然，刘荣飞接到廉游的消息，急调一千精兵偷袭凤凰山。万没想到，景允之也在附近，他几乎同时收到廉游的飞鸽传书，带了三万骑兵攻入常宁镇，三千骑兵直奔凤凰山而来。
　　今夜这出抢亲大戏甚是惊心动魄。刘荣飞重伤被景允之所俘。景允之骑马一跃进了平安心愿，景琼已先他一步找到了李云庭，但是，李云庭跟刚才比并没有任何变化。
　　景允之疾步跨进房间，只看到景琼跪在李云庭的床前失神。
　　他抬眼看到一身新娘喜袍的李云庭，双手双脚被铁链锁住，一如平日里熟睡时的姿态。
　　他惊慌恐惧之际，捧上她的脸，她的身体冰冷僵硬，他又俯下身去，听她的心跳，听不到丝毫动静。再看她浑身上下，并无伤处，面色惨白，不是中毒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