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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凤凰城之游 最是乡愁愁煞人 ...

  •   淡淡的花香萦绕鼻尖,空灵的夜晚,万簌俱静。

      晚饭后,极道和圣光跟着抽烟大哥去了拍卖会,原本我也能一睹拍卖会的风采的,却被眼前这个拖油瓶给生生拽住,成了专业保镖加保姆。

      灯盏中淡黄的小火苗簇簇燃烧,我百无聊赖地靠着桌子上,双手撑着脸,像个白痴般地看着对面的小乞丐。洗干净后的小乞丐,五官分明,虽然发型有点乱,但肤色很健康,大概跟他长期在太阳下晒有关系,麦色肌肤上,最漂亮的就数他那双乌黑的眼睛,每当他怯怯地看人的时候,那双眼睛就像黑曜石一样,纯净得毫无瑕疵。

      大概被我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小乞丐的脸上涌出些许不安,他垂着眸子,轻轻地转开了脸,光影下,他挺直的鼻梁像座屹立的青山。忽然想起晚餐时他对那黑衣女人娓娓介绍自己时的情景,回头细想,自从半道上把他捡了回来,他就一直没开过口,别说自我介绍,连个屁都没吭过一声,却为什么会对一个谈不上熟悉的女人开金口?

      我带着疑问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他们都叫我胡子,你呢?你……叫极光?”

      他静静的坐在那边,轻轻的点了点头,并没有抬头来看我。

      我又说:“你姓极名光?”

      他点点头,复又摇摇头。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他飞快的看了我一眼,憋着红脸又将头垂向了一边,像个扭捏的小媳妇。

      我咽了口唾沫,语气略带了些嘲讽,“我原以为你是个哑巴呢,却没想到你也跟极道他们一样,是个色狼啊~”

      他听后,单薄的双肩微微一颤,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摇曳不定的烛火将我和他的身影斜照在墙壁上,扭曲,鬼魅。

      和一根木头说话,是顶没有意思的事情,基于他的拘束和沉默,我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不是我捡来的,要真有什么麻烦也轮不到我来负责。于是,我扯了个哈欠,“我困了,这个房间给你睡,我去隔壁。”打算打道回府梦周公。

      拉开门,阵阵晚风吹得室内烛光几欲幻灭,只听得他在身后幽幽地说:“我没有名字,对于过去,除了四处流浪的日子外几乎是一片空白。极光这个名字,是方才沐浴的时候极道大哥替我取的。他说他和圣光合资把我救了下来,理应叫极光。”

      我转过头,他站在桌边,宽大的青色长袍被夜风吹皱,一波一波像是川流不息的浪涛,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愈发显得幽深,“刚刚……因为极道大哥说过,他很喜欢那个黑衣女子,我……我方才冒昧的替他问名字,其实我……我不是……色狼。”他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我几乎以为是蚊子在哼。

      饶是如此,他的目光却很坚定,直直的望着我,一片赤诚坦荡。不晓得为什么,那种眼神令我心头一滞,隐隐觉得有点痛。我低下头,错开他的视线,“嗯,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大家庭的一员了,现在你有了家,以后就不用再流浪了。”

      “家……?”他低声重复,像是呢喃遥远的回忆,“真的吗?”

      “真的啊,我们家很大的,到时候可别嫌咱们烦。”我故作轻松的回答,忽略他脸上越来越多的情绪,转头看了看天,托辞道:“不早了,你早点睡吧,他们可能还要晚一点才会回来。”

      不等他回应,我快速转身带上房门,宁静的夜,花月正好,有轻浅的哽咽从房内断断续续溢出,“谢谢……谢谢你们……”

      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家?谁不希望拥有自己的家?

      思绪不知不觉飘到很久以前,那时的我初来这个世界,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还时常遭遇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一路战战兢兢地求着生存……

      我一直相信命贱的人会活得比较长,也许是我命至贱,才有幸苟延至今。

      对于极光现在的心境,我完全能理解,那种死而后生,对人感怀的心境,我又如何能忘怀?

      不记得多少次因为偷一口吃的而被打得死去活来,不记得多少次在深山野岭里险而偷生。无论记忆多遥远,却依然清楚的记得,在我最凄苦的时候遇到师傅的情景。

      那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偏又特别喜欢装严肃。

      那一日,我被一只大灰熊追得躲上了树,那不粗的树干不足以抗衡灰熊的顶撞,几次下来,树被折断,我也因此跌落地面,我看着大熊咆哮着朝我扑来,尖利的牙齿上绵延着透明的液体,在那嗜红的双眼中,我看到自己狼狈不堪地拼命朝后退,可早已慌了神的我又怎么会知道,那用尽全力的挣扎也不过是双手撑着地面,惊恐地朝后移动而已……

      后来,路过的师傅制服了那头大熊,顺手救了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我,从此以后,我便成了师傅门下最呆的弟子。

      师傅常常捋着他那把花白的胡子,颇为严肃地跟我说:“胡子啊,你虽然呆,但你能活到现在,我相信除了有点运气外呢,你还有点别的东西存在的,所以,不要怕,是金子总有会发光的那天的。”

      囧!师傅啊,如果我是金子,那发光的日子究竟在哪天啊?

      在床上辗转反侧,老爹老娘那和蔼的面容又浮现在眼前,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现自家女儿不见了,虽然我一个人住出租屋,平常也很不孝地没打几个电话回去,但我至少是个大学生,这么久没去上课,也该知道咱遭遇不测了吧……

      哎~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现那封把我带来这里的那怪异邮件!就算发现又能怎样呢?难道要老爹老妈也穿进来受苦?

      长长的叹息在空寂的房间久久回荡,我把脸埋进枕头里,任泪水打湿一片片柔软的枕巾。

      思绪纷乱,朦胧中我似乎回到了我那阔别已久的家,老爹依旧沉着脸在沙发上看报纸,老娘仍然在里里外外忙个不停,看到我,老爹意外地把报纸叠了起来,朝我摆摆手,示意我过去。

      记忆中的老爹总是威严不容侵犯,我看到老爹那笑得皱纹一叠一叠的脸,高兴得连忙朝他冲了过去,在他怀里用力的钻……

      老爹,我发誓,以后绝对不再跟你顶嘴了;老爹,我发誓以后我绝对一月回一次家,不会再因为贪玩而老向您扯谎学业忙;老爹,我发誓以后我绝对要常常跟你和妈妈通电话,老爹……

      “好了,好了……”老爹拍着我的背,低声安慰我,我泪眼迷蒙的抬起眼,想要将积郁已久的思念说给他听,可话到嘴边却被眼前逐渐清晰的景象而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

      抽烟的脸近在咫尺,他静静的看着我,眉目中尽是温柔,墨瞳中幽闪琉璃光华,像是千般的宠溺,万般的怜惜;更像是一碰即碎的泡沫,梦醒后只留下满腹的惆怅,而我却犹然觉得活在梦境之中。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结结巴巴的问。

      他轻抿着唇缓缓拉出一条弧线,嘴角微微上翘,“跟上次一样。”他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声音低得出奇,温暖的指腹他覆上我的脸,替我抹去了满脸泪痕。

      我面上一热,下意识的低头躲开,却发现我的双手正紧攥着他的衣襟,粗短的双腿还紧紧压着他的身体。

      …… ……这次可真是丢脸丢到了姥姥家!

      他说跟上次一样,难道我上次也是这样,胡乱逮着他陪我睡了个把星期?

      口胡!上次我明明就没有梦到老爹~

      脸一下子红到了耳后根,我连忙推开他坐了起来,头发凌乱的散落肩头,在从窗外吹进来的夜风中轻轻浮动,扫着脸上痒痒的。有双温柔的手将他们拨到脑后,他轻叹声犹如呢喃在耳边回旋,“那夜,你也是如此拉着我胡言乱语,直到夜半时分,我才听出你喊的原来是爹娘。”他托起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直视,“家,在你心中的分量足以媲美一切,但你始终也得离家远去的。就像那离巢雏鸟,总要翱翔苍穹,创造完全属于它自己的家,这些,你……可曾想过?”

      他轻轻的说着,温润的面容上沾染着淡淡忧郁,望着我的眼睛却真挚无比。

      呼吸有一丝丝的不顺,我忍着内心正逐渐放大的酸,淡淡地说:“一个人无论走多远,拥有过多少,最终还是都要回家的,不是吗?否则,怎么会有落叶归根这一说?”

      我倔强地坚持自己的坚持,全然不顾他深藏在眸心中的痛楚,宛如薄冰猛然崩碎。

      他看了我半晌,然后缓缓走下床榻,乌黑的长发垂于腰际,颀长的身影拖着洁白的睡袍,流泻了满室风华。

      “你可知那‘蓝芯’只不过是个荒羁的传说?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沉溺于这美梦,又有多少人为此而枉送半生,你……当真要做这其中一员吗?”他转过身,直直的看着我,镌刻的面容在光影中俊逸无比。

      空气中有一瞬的停顿,我沉住呼吸,想也没想地点点头,就像小乞丐看着我的那种神情,坚定、孤注一掷,认定了便不会再随意更改。

      脑海里却一直翻滚着另一条消息:或许,这是个机会,一个开诚布公的好机会……

      我张了张嘴,想说我跟他绝对不会有结果,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我有什么资格说这些?或许……他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只是我多心了而已。就像刚才,我贪的不过是他温暖的怀抱;而他呢?会不会是单纯的不想看到好朋友沦入无止尽的黑暗,不得已之下,才想施舍一点安慰。

      不知不觉抬起眼,朝窗边那道儒雅的身影看去,却惊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穿戴整齐,依旧是那身纤尘不染的月白云纹衫,紫蓝布绳缠着乌黑的长发束在脑后,干净,简练。

      他看着我,微微带笑,深邃双眸在灯光下闪带柔光,“整理一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我咋舌,看了眼乌黑的窗外,时候应该不早了吧!

      “一个对你的追求很有帮助的地方。”他想了想,伸手过来将我从床上拖了起来。

      我说:“拍卖会怎么样?有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他眯着眼,笑容满面,“生命精华已经到手,就那蟒草有点困难。不过我们已经在拍卖会下了单,若是有货,店家自然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那得需要多久?”我解开早已没了形状的辫子,还没拿出梳子,我那灰白的头发就已被他握在了手中,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柄象牙白的木梳,边替我梳着头发边说:“如果有货,慢则两三日,快的话,明日便会有结果。”

      让一个大男人替我梳头,确实很尴尬,我歪了歪头,一把抓回头发和梳子,“还是我自己来吧,我这几根稻草不用那么麻烦。”

      对于我的强势,他并没在意,而是转身在我对面挪了张凳子坐了下来,一只手撑着脸颊,怔怔地看着我。

      早知道被人注视是件这么难受的事,头先我就不会目不转睛的盯着极光看了,现在倒是落了个现世报。我被抽烟看得浑身像是长了刺似的,横竖都不舒服,连头发也扎得歪歪斜斜,果不其然,在我大功告成将梳子递给他的时候,他噗嗤一声笑了。

      “连个发都束不好,难怪你不想成家,饶是这般模样,也没人敢要你了吧?”

      他一把将要逃离的我按回凳子上,将我束好的头发又拆了下来,顿时,我那及腰的长发苍然垂下,像纷飞的烟灰沫子,落了满身。

      “你的头发……很特别。”他掬了一把,在手中细细梳理着,动作轻柔缓慢,就像他说话的语气。

      我干笑了两声,说怎么能不特别?

      放眼整个秘蓝,不是泼墨般的黑发,便是那如阳光般耀眼的金发,再稀有一点,便是那如银丝般的白发,却没见过谁像我这样,黑不黑,白也不白的灰色的头发,整个就是一垂暮老人,难看至极。

      他没再说什么,幽幽地看了我一眼,手法熟练地替我绾起发来,不多时,我那头灰白的长发已在他手中成形为一个别致的美人发髻,双鬓间碎碎垂下几缕,尾端以那柄象牙白木梳固定,简约中又添了几分温柔的风情,只是我长相实在有愧观众,真是白白糟蹋了抽烟一番心血了。

      我满意地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扯着哈哈说:“抽烟大哥,你的手这么巧,不仅能制药救人,还能替人绾发梳头,哪天我如果穷了,就打劫了你这双手,专门替美人绾发去,保证能发大财。”

      抽烟戳了戳我的脑门,横了我一眼:“就你鬼点子多,快走吧,一会儿天都要亮了。”末了,又轻叹道:“如果哪天你真的安心立命了,不妨来找我便是,就冲你前前后后叫了我这么多声大哥的份上,我也会在所不辞。”

      听得他一番掏心窝子的话,我的心里也坦荡了许多,拉开门,院子里花香四溢,抽烟带着我从院子后门潜了出去,大半夜的凤凰城,宁静,安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凤凰城之游 最是乡愁愁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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