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雷】黄金沙漏》风奉玄

81、晨曦

　　八十一
　　Lestrade再次踩在现实的土地上时，他正站在Hunter家的楼下，面前的女助理拉开车门，等待他上车。
　　“我能再回去看一眼Sherlock吗？”他问，“好吧，我知道不行，别那样笑。”
　　这附近没什么商店，Lestrade也没对车上的两个人会放自己下车去买蛋糕和甜甜圈抱什么希望。他口袋里还有一把咖啡糖，他剥了一颗，将它压在舌头底下，努力地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再回忆一遍所有的细节。
　　有什么是他所忽略的？有什么是他之前都没有注意过的？……他回忆着那些记忆中的一切、还有和Sherlock一起写得满满当当的推论，控制不住地冷汗涔涔，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他在前往仓库的路上把剩下的25个可能性都理了一遍，最终在绝望中带着一点自暴自弃地想，如果最后五分钟还是没有办法，大不了就run with MH，哪怕最后一起炸了也……
　　…不行，不能把Sherlock一个人丢在那种烂摊子里……
　　车厢里明明是正常的温度，他却觉得呼吸都发冷。在一点点准是心理作用的头晕与反胃感愈演愈烈时，他的那点自暴自弃忽然拐了个弯儿：如果后两个字母不是缩写呢？
　　Me？My？Mo？Ms？Mr？
　　等等，Ms和Mr的话其实也是Miss和Mister的缩写，Mo……也算是缩写吧？虽然如果是化学元素的话，他也根本不知道Mo的全称和用处是什么，但他相信Sherlock肯定考虑过这个可能性，毕竟Lestrade在整个伦敦都找不到第二个比他化学更好的人。那么，现在只剩下me和my……
　　“Run with My”语法不通，如果通顺的话可能是指“Mycroft”的某种昵称？Sherlock说过答案不可能是相同可能性的其中之一，或许唯一一个不是缩写的答案也算特殊？那就只可能是“run with me”了，虽然Lestrade想不出Mycroft会恐惧什么E开头的东西……管他呢，做点什么总比不做要好。
　　他在走下车时还在思考着措辞，几秒钟后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他抬头看向被汽车远光灯所照亮的区域，那里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你们老板人呢？”
　　女助理看上去也愣了一下，不过她仍然僵在那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时间宝贵，在几次试图搭话无果后，Lestrade咬了咬牙，朝着他们惯常会走的方向跑了过去。
　　跑出远光灯能照亮的地方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曾经他们有Mycroft的咒语照亮脚下的路，然而现如今他什么都没有，只能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仓库里飞奔，大声喊着Mycroft的名字。他的方向感还不错，记得自己拐过几个弯，然而当他凭借记忆想要原路返回时，却悚然发现他走过的路已经完全变了。
　　原来他们每一次选择向前走时，都已经无法回头了。
　　Lestrade站在原地，扶着膝盖缓了口气，继续朝前奔去。
　　既然无法回头，那就继续朝前跑，只要他跑得够快，就总有追上的可能。时间不会停下脚步，那他就要赶在时间之前，去找到他，去——
　　他在差点结结实实地撞上什么东西之前反应极快地刹住了步子，这不可避免地让他扭到了脚。他忍着钻心的疼痛努力站直，然后——一束微弱的光线在他面前亮了起来。
　　“您好，亲爱的Lestrade警官。”对方道，“我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Lestrade在片刻的欣喜后感到的是潮水一般涌来的绝望，他简直有点痛恨自己非得在这会儿变得灵光的大脑。他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气喘吁吁地开口：“是你自己决定往深处走的吗？”
　　Mycroft轻轻挑了下眉：“是的。”
　　“你为什么突然……你不知道来的人是我，你打算避开Sherlock？”
　　“显而易见。你也猜到了，不是吗？”
　　Lestrade的肩膀在听到答案后，有些颓然地慢慢塌下去。不过他很快就逼迫自己打起精神，急急开口：“最后一次也没关系，Mycroft，前三个谜语的答案是r、u、n，合在一起就是run，中间有个with，最后两个谜语我们只能解出来一个，是m。”
　　“最后一个谜语是什么？我或许可以给你一些提示。”
　　“我不知道，Mycroft，这些谜语都不是单纯的字谜游戏了，我和Sherlock猜不出。最后一个谜题是你的『恐惧』。”Lestrade说，“我们只排除了P，而答案可能是剩下25个字母中的任意一个。我想过到底是‘run with me’还是‘run with MH’，又或者是什么别的……我们只能任选其一。”
　　“我还剩下不到五分钟的时间。”Mycroft看着他，“你甚至不知道这间仓库的构造图。如果只有这两个答案，我个人更倾向于后者。”
　　“是，但其实我已经跟着你走过很多次了，所以。”Lestrade朝他伸出了手。
　　Mycroft没有动。
　　“我假设你知道，你随时可以退出。”
　　“早在我拿到那个沙漏的时候就知道了。”Lestrade说，“而且你怎么可能真的让Sherlock为你以身犯险——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Mycroft，我们得走了，这次是你跟着我走。”
　　Mycroft看着他，许久，就在Lestrade急得恨不能一拳把他打昏然后拖出去的时候，他摇了摇头。
　　“你现在转身离开，这里的一切都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影响。”Mycroft说，“我不接受——抱歉。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个人的后事，你是被无辜牵扯进来的，没理由让你因为我而丧生。”
　　“如果我今天不把你带出去，我这辈子也会被困在这间仓库里出不来！”Lestrade忍无可忍地揪着他的衣领咆哮，“醒醒吧！你才没那么好心！你怕我死了就没人看着你弟弟了，你宁可直接搭上命也不愿意让Sherlock有50%自甘堕落的可能——哪怕一次也好，为你自己想想！Mycroft Holmes！！”
　　Mycroft挣脱了他的手。
　　“或许在之前的五十九次循环里，你我建立了良好的……友谊？但这不是能让你为之付出生命的理由，起码没那么充足。”他轻声道，“如果你实在对此感到于心难忍，我不介意替你解决这点无伤大雅的小问题。”
　　他的魔杖指向了面前的人。他有许多年都没有做过这种事了。他高居座上，脚下是背叛者的哀嚎，他有的是办法逼供，然后再用遗忘咒抹去一切存在的痕迹。他早就习惯这些了，只是施个遗忘咒而已。抹去循环内的记忆，面前的人仍旧是Sherlock的朋友，他会把Sherlock从下水道里捞出来，会让他有事可做，会认可他、照顾他……这是在长久的观察后得出的结论，Gregory Lestrade就是这种人，哪怕被对方冷嘲热讽也会追求真相，他绝对会管着Sherlock的，以一个普通兄长甚至长辈的方式。
　　…哪怕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都没有他。
　　心脏忽然出现了一瞬间的空落感，他迅速凝神想要施咒，大脑还没来得及分析处理那点空落感的源头，手腕上就传来了一阵剧痛。魔杖无法控制地落地，腰间被枪口顶着，他整个人被一股大力强硬无比地卡着胳膊按在了墙上。
　　“我他妈最烦的就是你这一点，警察来救援的时候就乖乖回复‘是，警察叔叔’和‘我这里很痛，警察叔叔’，别他妈的冒出其他话，我不想听！”Lestrade拧着他的手腕把他按在墙上，在他耳边咆哮道，“别张嘴！我现在不想听你讲话！”
　　“……”他力气实在太大了，Mycroft被他拧得直抽冷气，在心里翻着白眼想着这是什么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格兰芬多……然而他嘴上还是尽量维持着自己的体面和油腔滑调：“恕我冒昧，亲爱的Lestrade警官，请问有什么事是我没能察觉到的？您应该不会是那种太过冲动的人才是。”
　　这话一出，他就感觉到自己身后的人顿了一下。这可不太妙。他意识到这位探长先生或许要说出些什么他无法招架的事了，然而他此时完全无法制止——
　　“我爱你。”他听见那个声音在他耳边说，“这听上去有点蠢，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算了，你就当那五十九次里都是我在自作主张。”
　　不，我知道你是谁，但这个消息也有够爆炸性的了。Mycroft心想。真不知道这几十次循环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居然也沦落到要去骗人感情以慰藉自身的程度了。
　　还有3分46秒。
　　无论如何，感谢探长先生没有往他手上的伤口上按，但不管是时间还是其他东西都已经不允许他们在这儿继续吵下去了。他示意Lestrade注意四周，很快，对方也意识到他们周围的空间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我希望我不用再重申一遍我的观点。”Mycroft在被放下来后活动着手腕，从Lestrade手里接过了他的魔杖，“谢谢。”
　　“我也希望我不用重申一遍我的观点了。”Lestrade说，下一秒，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陡然睁大：“Mycroft！！！”
　　四周的空间在坍缩，黑暗在逐渐地将Mycroft吞噬。他箭步上前，卯足了劲儿才把对方拖出来，同时意识到Mycroft身体状况属实已经糟糕透顶。他看着年长的Holmes睫毛微垂，在对方抬起魔杖的同时举起了枪。
　　“你敢朝我施咒语我就把你和那根破木棍儿一起打断然后给我自己一枪！Mycroft, RUN WITH ME！！”
　　“…边跑边拿枪和魔杖指着对方的脑袋，好极了，我们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他听见那人在他身后的抱怨，和魔杖落地的清脆声响，“我得说这相当不体面，但跑着去见我叔叔好像也不坏。”
　　Lestrade想说点什么嘲笑他，但回头只看到了那双微微闪着光的灰蓝色眼睛。□□掉在地上，他抓着Mycroft的手腕朝着一个方向跑——说实话，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跑的是哪个方向，一切都是黑暗的，四周扭曲的空间像是张牙舞爪的妖魔。他在奔跑中感觉到Mycroft纤长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两个人的手在紧贴着彼此的摩擦间寻求一个稳定的姿势，最终十指相扣，每根手指传来的力量让他知道Mycroft还活着，这个事实就令他感到无比安心。
　　他逐渐看到光、逐渐闻到潮湿的风……脚踝的剧痛在提醒着他何处才是真实，他咬紧牙关朝着他所熟悉的光芒奔赴。直到他们不知跑过了什么地方，那些仿佛漂浮在空气中的凝滞感被骤然冲破。黑暗迅速回缩、脚下的地面也似乎停止了崩裂，伦敦夜晚湿润的气息在某个刹那忽然拂过两个人的额头。
　　他们跌跌撞撞地摔倒在了草地上，Lestrade气喘吁吁地翻身起来，毫不犹豫地，一把抱住了他。
　　看上去Mycroft对此手足无措。他怔愣了许久，才十分僵硬和不习惯地拥抱了他。
　　“Gregory……”许久，他轻声地、叹息似的说，“我想起来了。”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活下来了。这句话被他哽在喉咙里，所幸Mycroft向来看得出他想说什么。年长的Holmes近乎虔诚地依次亲吻了他的额头、眼睫、脸颊与鼻尖，最后才将一个亲吻郑重地落在他的嘴角。
　　他们终于出来了。
　　没有人能改变过去，所以他握着他的手，一路带他奔向了未来。他看到日落、看到群星闪烁，看见淡紫色的天幕与被染红的云朵。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属于第二天的夜晚。时间继续流淌，诅咒已然消湮，而他们即将迎来的，是第六十次的晨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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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杂谈和番外会在之后慢慢放出。
感谢读到这里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