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歌》灵诃

4、月上来客2

　　连着几日柳月卿都主动找过这位来路算不上明朗的琉衣搭话，但是跟着医修来诊治伤口的时候，却总是暗暗关注“她”，又或者说他。

　　虽然萧遥并未扯开自己男扮女装的身份，但是私底下举止全然不同于女子，就连何时来葵水这种常识都是随口乱编，明明看得出来柳月卿知道他胡乱说的，却还笑眯眯地看着他，依旧是有恃无恐的模样。

　　轻浮而风流。

　　他若是男子身，必定是这般混不吝的模样，他可是即便如此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气度不凡，但是他的旧伤又确实与丹霜城的药奴一般无二，甚至更重，柳月卿好奇他是如何摆脱这酷刑，更是垂涎这副好躯壳。

　　他藏在袖中的指尖抚过银针，不由叹息道，谁让他拜的是太阴宫，学的是济世救人的慈悲道。

　　柳月卿又去翻看着医术了，在太阴宫最为吵嚷的医馆中他安静的像是要把周围的氛围凝滞，如同抚平水上波纹，他是忙起来了，对每个病人都近乎无微不至，甚至连病人忘吃了哪服药，又做了什么不尊医嘱的事，都逃不过他的诊脉与银针。

　　虽说病人的身体自然是头等重要，若是放在长生堂里，还有点挑剔大夫与送药小童的底气，但是来了这太阴宫之中，断然是没有违逆医者的份，其中最属柳月卿最为让他们胆战心惊。

　　萧遥住了几日便发现了这一点，怎的这些人碰上柳月卿便大气不敢喘，仿佛见的不是能救他们命的医修，而是勾魂索命的阎王爷似的。

　　见柳月卿走远，萧遥凑到一个整条腿都腐烂的青年公子跟前，随手拎了把椅子，往他身前一坐，这人方才刚被柳月卿问询了两句，话中意思他已经在这待了数月，这月初五这条腿才有了点痊愈的希望。

　　虽然柳月卿只是问了他几句，他一面要撑着床榻，一面还得忍着春风荡漾免得被这太阴宫大师姐发现，看得萧遥都替他辛苦，辛苦到想一脚把他从床上踹下去。

　　见萧遥这般长相标致的“大美人”主动与自己搭话，这位躺到满脸肾虚的公子倒吸一口凉气，春色将他的苍白修饰三分，他赶紧拢了拢头发，作彬彬有礼模样，道：“不知这位姑娘寻我何事，在下不才，却还是能解答一二。”

　　萧遥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人绝对是因为有两个丽人冲他搭话，他窃喜这便得意起来了，原本他还想打听柳月卿，可是他左一句右一句都是要与这位名叫“琉衣”的女子拉近些关系，给他恶心的够呛。

　　他心想着做女子真是不易，做医者大约更是不易吧，若不是还要假借身份，他真想在他面前大变男人，保准给他吓得够呛。

　　路过的医修瞧这位被柳月卿救走的琉衣姑娘，浅蓝裙摆下的腿微微叉开，其中一只还忍不住轻颤，头顶仿佛黑云似的，便上前问他是不是腿不舒服，萧遥故作温柔浅笑，说只是有些累了。

　　那医修便点点头，又匆忙去不远处的房间探望病人，这里大部分时间都很温暖，又有法阵加持，所以为了风水通畅，大多门窗大开，萧遥眼瞧着这肾虚公子的眼神又追着那医修而去，好不猥琐。

　　萧遥不由发出额的一声，弹了弹衣袖站起来，转身的刹那那肾虚公子便两眼一翻，下巴狠狠磕在床沿上，他听着骨头断裂的咔嚓声，勾唇笑了笑，施施然出了大敞的房门。

　　这里的医馆分布在各处，由不同的医修掌管，医馆附近便会有这样凑在一起的小院安置病患，个中排布并无规律，若是不熟悉的人极容易迷路，萧遥便又差点迷路，好在遇到了一身无暇白衣的柳月卿。

　　他眉目舒展，眉间红痣如同溅在上面的一滴血，近乎灼痛，他安静地站在他的必经之地，柳月卿这样的医者合该是温柔的才对，可他的眼神却那么冷静，冷到好像无情。

　　萧遥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看着好脾气，可又觉得不善，但他又怎么会因此而胆怯。

　　刚抬脚的功夫，便有几个身着锦衣华服的人从刚才那肾虚公子的院落中疾步而出，面色不善地直冲柳月卿，萧遥本想阻拦一番，但柳月卿只是略微抬了抬眼皮，似乎是见怪不怪，如此萧遥便笑意吟吟地退在一边看戏。

　　三言两语的争执中，萧遥弄明白了怎么回事，原来是那肾虚公子不知怎么的晕了过去，还磕碎了两个牙齿，这都是小事也无妨，顶多算是看管不力，但是医修给他那条几乎腐烂的腿换药时，却发现他的腿已经彻底坏了。

　　原本说这条腿还有一线希望的是柳月卿，可是后来他又将人交到别的医修手上，可如今这腿现在连神仙都救不回来，这肾虚公子的家人不急火攻心才怪。

　　萧遥回头，隔壁阳羽宫那帮体修扛着几百斤重的斧头锤子等五花八门的兵器便涌了过来，指着那肾虚公子的鼻子骂道：“就是你想闹事？”

　　忽而一声尖叫，萧遥猛地转身，奔向那院子，只见原本方才一声一声惨叫的青年，现下他身上的皮肤却一寸一寸变成虫子的皮肤，彻底变成人蛹后，又从嘴中吐出一只灰白色的飞蛾。

　　等人们过来之后，那飞蛾晃晃悠悠在空中扑闪着翅膀，最后无力地跌在地上，同床榻上仅剩下躯壳一般化为飞灰。

　　在青年母亲的哭喊中，萧遥一眼就看到了被护在其中的柳月卿，神情放松而慵懒，甚至还微微勾起嘴唇——他居然在笑。

　　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萧遥就喜欢这种乐子，要不然也不能被人一拳从北境打到东海之上。

　　萧遥装若无辜地走到柳月卿周围，正想着怎么接近他，没想到柳月卿却直接一把拽住自己的手，被带离了这个地方，还给旁人解释说这是他的病人，不能被这种闹剧波及。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萧遥正想着，可是下一刻就被柳月卿拿着银针顶在喉咙上，他被迫随着银针后撤步，直到后背贴在了墙上，柳月卿笑着问：“你明明有能力躲开，为什么不躲？”

　　萧遥道：“好哥哥，我又没做错什么，怎么要杀了我呢？”

　　柳月卿歪头，道：“你现在可是危险的很，毕竟让那人毒发的引子可是你带进去的。”

　　“你现在可是我的共犯。”

　　柳月卿知他不会被毒药放倒，只能从穴位下手，晕倒之前萧遥听到柳月卿温温柔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