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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原本马车外的人声不算嘈杂,百姓们一连看着三辆挂着高官宗室之名的马车很是小心地远远避开,生怕自己在不经意间冲撞了什么贵人,惹来无妄之灾。

      越靠近皇城的地方越是安静,苏琅琅一直得不到他的回音,又见他神色自若实在猜不到他心中所想,只能在马车上如坐针毡,好不容易四平八稳的马车慢悠悠地在宫门前停下,还未等她身边的人出声,自有在一旁等候的宫人待着恭敬讨好的语气回话。

      “皇上赐殿下的轿撵已经备好了,请您移步。”

      半眯着眼睛养神的时黎半晌才睁开眼睛,不急不忙地回绝了他皇伯父的好意,“今日不坐轿撵。”

      本朝以来不少有赐轿宫中的例子,不过多数是为了那些年纪不小又时常出入宫中议事的朝臣,譬如已在宫中等着他们的程阁老,除此以外便只有在彰显皇帝爱重的时候,才会有此一赐,而显然,这位世子殿下对这份爱重很是不以为意。

      约是自小长在宫中很是懂得宫中的生存之道,他与宫人们打交道的时候总流露出几分上位者的威势,一句话说罢也不顾那小宫人是否再劝,起身就要下马车,长年累月地握着兵器的手挡开马车的帘子,那姿势分明和挡开一个什么敌人没有用任何分别。

      “苏小姐还不走,是想坐着车驾面圣?”

      跟在后面的两辆马车也陆续到达宫门前,他们这样磨磨蹭蹭地不下马车,后面车上的人就得这么候着,他一人误了面圣的时辰倒是没有什么,若连着礼部尚书一起,只怕不用等到明日,今夜就会有有言官写满三五页纸的谏言扔入宫内,来进谏他行事荒诞不经。应付言官最是麻烦,他可不愿意招惹上这种麻烦。

      苏琅琅自然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不过身体僵直得端坐了许久,一时放松下来觉得四肢酥麻得厉害,轻易站不起来,她略移动了一点位置觑着他小声道,“小女腿麻,站不起身来。”

      时黎瞥了一眼车边低头垂首的宫人,打发他去后边的车架安排另两位的时,待车边没了人才伸出一只手给扶着车框勉强起身的苏琅琅。

      “趁着现在没人看见,借力扶上一把也毁不得你的清誉。”

      她倒是不怕自己清誉被毁,实在是眼前这人让她捉摸不透,方才她小心试探,没能得他一丝半点地回应,现下再与他来往总要十万分地小心谨慎才行。

      悬在半空中的手又往她面前伸了一些,刚到她能扶着手臂借力的地方,这时候他倒是显得很有几分耐心。马车后宫人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他们两人总不能一直这样相对而立,苏琅琅咬着下唇犹犹豫豫将手放了上去。

      透着并不厚重的衣裳她都能感受到小臂上的温热,带着薄茧的手掌轻松拖起她大半的重量,即便她寸步难行,也没妨碍他跳下马车后仍旧伸着手,耐着性子扶她一点点挪下来。

      还没站稳她便急着抽回了手,纤长白皙的手指不经意间划过他粗糙的掌心,手心的温度又吓得她往后缩了一步,摇摇晃晃的就要往后倒,时黎眼疾手快得去抓她的手腕的同时还不忘问她,“躲什么,现下却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扭捏模样,方才在书房,倒没见你多有规矩。”

      苏琅琅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方才没有人看见才松了一口气,在宫中与在家中自然是不能一样的,可宫门前不是说这些的地方,未免过多口舌,她装着没听见似的给时黎道谢,“多谢世子殿下。”

      瞧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的意思,“不必。”

      皇帝宣召一向没有人敢耽误,等在此处引路的宫人待人都下车后,便要守门的侍卫打开宫门,“等等。”

      “宫里的规矩,再给他们说上一遍,就在此处说。”时黎瞥了一眼表面站的端庄实际偷偷换脚站立的苏琅琅,叫住要走在前面带路的小宫人,“免得待会公子小姐们应对失当。”

      宫中的规矩不少,不过他们此前也都随同入宫参加过宴请,都是听过学过的,现下再听一遍不过是走个过场,等小宫人将最要紧的几点说完后,又被时黎打断,“这些就够了,皇上现下仍在大明宫中?”

      “是。”

      “你先下去罢,本殿带着他们去就是。”

      从宫门到大明宫的距离不长不短,与入内宫的道路相同,今次这条汉白玉铺就得长而宽阔的道路上也同样安静,因着没有什么遮挡,阳光洒落周身,走上几步就让人觉出热来。身边偶有一两位腰间佩剑的侍卫经过,见了时黎总要停下匆匆脚步与他问安。

      好在大明宫也不算太远,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苏琅琅便见着了坐在高堂之上朱批了高高一摞章奏的皇帝,和坐在一边安心喝茶的程阁老。这场景看起来很是和谐,像是夫子在监督学子用功,实际上程阁老也的确给皇帝当过几日的启蒙老师。

      苏琅琅脑子里还转着退婚的事,想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大容易,而她更是越着急越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与她站的最近的时黎早早发现她的不安,似笑非笑地眼光三不五时地在她脸上扫来扫去,更叫她不安。

      等皇帝将最后一本章奏看完,才有空闲来处置他们这些臣子的家事。

      “方才阁老说是想与苏家结亲,朕隐约也听人提起过,你们两家的孩子是自幼相识的青梅竹马,如今既要赐婚,那少不得也要问问苏家的意思。”皇帝的年岁算不上太大,不过身子算不上太好一直好生将养着,面上虽看不出什么不妥当,可说话的声音却能听出端倪来,威严有余中气不足,“苏卿觉得如何?”

      皇帝对这两家联姻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恶,程家家族庞大,他家族人却都不是走仕途的材料,勉强出了一个程循,也算不上惊世之才,与程阁老实在相差甚远,而苏家人丁稀少,到了苏祈安这辈竟只有一女,这两家联姻对朝局产生不了什么影响,皇帝很是愿意成人之美。

      不过方才程阁老的话刚说完,时黎便传来消息,说是苏家似是不愿结亲,原本好事一件,未免弄巧成拙,结亲变结仇,他这才将几人都宣召入宫,也好问个清楚。

      “臣只有这一个孩子,年岁尚浅心智尚幼,怕是当不起一家主母,自是还想再多留她几年,多教她一些,不愿她这样早成亲。”

      程阁老方才从苏府走的时候,苏祈安分明还不是这样的态度,现下这样果断的拒绝显然是下定了决心不肯结亲了,他与程循在苏家花费了这样多的心思,自然也不愿意这样罢休,只笑着劝道,“即便现下定了亲事,也要两年做准备,这不也是多留了几年,再说两个孩子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先且定下过几年再成亲,也是无妨。”

      他言语中坐实了皇帝的问话,甚至帮着他们承认了感情深厚,这话一出,若是皇帝相信,那这亲不结也得结,苏琅琅在一边听着着急,又不好贸然插话,想起马车上时黎的叮嘱,少不了就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他。

      世子殿下不知什么时候寻了一把椅子坐下,正悠哉悠哉地听着他们周旋,一眼看见苏琅琅忽闪忽闪的眼睛,无助的眼神只腻在自己身上没有离开过。

      “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时黎手里把玩着令牌一副漫不经的模样,眼睛却盯着程循不放,将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几遍,只觉得这人实在没有什么能叫人看得上的地方,“这话总的问问本人才知道。”

      这话说得不算突兀,但从他口中说出,总透出几分讥讽的意味,听起来很是挑衅,只是皇帝很吃他这一套,听了他的话觉得很有几分道理,“那便问问本人。”

      这本人自然指得是苏琅琅。

      她从前是在宫中宴请上见过帝后的也回过话的,一应礼节规矩不错不少,回起话来也很有条理,“小女的确与程二公子自幼相识,可感情深厚却是称不上的。不过是因着两家的关系匪浅,多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句话罢了。”

      她说的算是实话,程循对她实在算不上感情深厚,如今她对程循也没了那种心思,不过单单是这样的解释皇帝是不会相信的,“小女自小没有玩伴,曾将二公子当作兄长来敬爱,许是年岁小行动之中有些逾越,叫旁人会错了意,昨日小女及笄,听到及笄礼上的祝词才猛然发觉从前行事不妥,已然下定决心要好生改过了。”

      她骄纵妄为的名声在外,为了程循与家中争吵的事情也是瞒不过去的,更何况皇帝收到的密报当中本就是有这些事的,她不妨就这般大大方方地承认,也免得她再去想什么旁的理由。

      苏琅琅低着头回话,不敢去看皇帝的神色,也就不知自己的话能让他信多少,时黎虽提醒过她不要用这种理由敷衍,可她却因着想不到什么更好的由头,还是这般说了,大殿里一时静的连呼吸声都难以听见,等到她被殿内压抑的氛围逼的几乎发抖时,头顶才传来皇帝轻飘飘的一句问话。

      “苏琅琅,你可知欺君是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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