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干里（重生）》覆盆子鲜奶

21、第 21 章

　　国公府的丫头从厨房端来活蹦乱跳的鱼虾和三只木夹，苏琅琅离着水花四溅的木盆远远的，生怕弄污了衣裙，又因被时黎吓了一句，不大敢靠近它们，只站在廊下远远看着。

　　秦芮泽见她一手搭在木栏上前倾着身子，想看又不敢靠近的模样，便自己卷了衣袖取了木夹，夹了一只小鱼一点点将鹤引到廊下，快靠近苏琅琅时才小声道，“苏小姐现下可能看清了。”

　　“现下能看清了，多谢秦九公子。”她一心放在鹤身上，见着它好看便忍不住直盯着不放，她胆子算不上小，略伸手往前送了送想摸它细长得脖颈，又怕贸然伸手吓着它，一只手只能畏畏缩缩地悬在半空。

　　廊下逗引着鹤的秦芮泽大约以为这看起来漂亮温顺的水鸟没有什么攻击性，又见她不敢在往前伸手，便举着木夹的中段，递向了苏琅琅，示意她可以抓着逗引。

　　苏琅琅小心翼翼地刚接过他手里的木夹，眼见着到嘴的餐食就要飞走的仙鹤突然急躁了起来，伸着脖子猛地就用长喙来啄她手里的小鱼。她自小温顺的家禽动物看得不少，初次见着一个凶悍又灵活些的，吓得连扔掉木夹都忘了，连往后退了几步，直撞上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时黎的下巴才停下。

　　早提醒过他们仙鹤凶悍的时黎摸着自己的下巴啧地一声，伸手夺了她的木夹，连夹带鱼都丢了出去才算完。

　　始作俑者呆愣在院子里不知所措，直接惹祸的苏琅琅后脑疼的没空去管其他，唯有时黎将薄唇抿成一条细线，紧皱眉心看向秦芮泽，颇为严厉地让他赶紧回神，先去寻人将鹤圈养起来，“寻间厢房让苏小姐休息，不许惊动厅内的人，就说苏小姐去更衣了。”

　　他原本年岁就比秦芮泽大一些，身份又高出一截，平日里极少出入国公府，便是来了也只是见一见国公夫人，与旁人少有交谈，现下刻意做出军中训人的做派来，少不了将秦芮泽吓得连连点头，诺诺应下。

　　……

　　苏琅琅扶着晕晕乎乎的后脑，走到侧边稍远处的小花厅，秦芮泽说是这地方东西齐全也不会有人来，最是适合休息，把人送去就又急匆匆地去会客厅回话。

　　苏琅琅刚坐下整颗头就往绯云身上倒去，闭着眼想等这一阵阵的眩晕过去再说。小花厅里很是隔音，连外边院子里的鸟叫声都听不到，她靠在绯云身上，只觉得后脑传来一阵阵抽痛，“世子看起来也是肉做的，怎么撞人撞得这样疼。”

　　绯云看着还没离开似笑非笑的时黎，屏着呼吸不敢说话，又怕自家小姐开口再说出什么别的来，偷偷动了动胳膊，示意她不要再说，没成想她撞了脑袋，反应也慢了不少，愣是一点儿也没能领悟到，反而用轻飘飘的声音说得越发起劲。

　　“瞧着我往后退也不让开，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

　　时黎看着她双目微合，略略仰首，整张脸在透过窗棂的一束束光线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耀眼，瞧着这张脸突然起了吓她一下的心思，他放轻脚步走得离她近了些，接着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回道，“你自己撞上来，还问本殿是不是故意的。”

　　她原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绯云身上，一时被吓整个人不自觉地往前倾倒，这一倒又整好倒向时黎。

　　尊贵的世子殿下眼疾手快地将人扶起，一面扶一面还忍不住好笑，“你这胆子倒是时大时小的，我瞧着你挖坑给旁人的时候……胆子也不小。”

　　“早先提醒你那鹤凶悍，你却是一句也没听进去。”他想起苏琅琅跟在秦芮泽身后很是雀跃的模样，心里就是一股子无名火，“还是你觉得今日与他初见，相谈甚欢，想与他单独相处？”

　　他这话说的实在很没道理，她与秦芮泽不过在长辈们面前见了一面，连话都没说几句，哪里来的相谈甚欢。出去赏鹤她也是站得远远的，连游廊都没出，去不是看着秦九逗引仙鹤时，那鹤很是温驯，她压根是不会去碰那木夹的。

　　况且他们三人同在院内，怎么就又成了单独相处，苏琅琅被他一通乱说说得委屈，猛然抬头想要反驳，还没抬到一半就被时黎掐着脸颊按了下来，他声音清冷又带着些许命令地口吻，“别动。”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很识时务，勉强也算是个俊杰，乖溜溜地垂着脑袋等着被人摆布，时黎想要拔下她头上的簪子，松开她头顶盘得不算繁复的一小块的发髻，又怕太过鲁莽唐突吓着她，只能隔着厚重的头发略按了按。

　　温热的手指隔着发丝轻柔按压着被撞的地方，小心又仔细，像是怕遗漏任何一处，过了好一会儿时黎才松了一口气，“当是无碍的。”

　　他抬眼看向站在一边，已然很是不满但却又不敢说话的绯云，淡淡吩咐了两句，“帮你家小姐把发髻拆了，重梳个松垮些的，今日不过是听戏，别叫发髻散了就是。”

　　说罢便踏出小花厅，帮着她们半掩了门，“本殿在此处帮你守着。”

　　苏琅琅涨红了脸，只觉得脸颊与双耳都在发烧，直烧得烫手。从他掐着脸颊开始已经足够唐突了，实在不缺后面细心查看伤处这一点，方才但凡有一人瞧见他们那场景，今日宴请的主角就要从国公夫人改换成他们两人了。

　　他是皇室宗亲又顶着颇高的官职，自然是不怕成为众人焦点和闲言碎语的中心，而以寻常人的眼光来看，多半也只会把此事看做她在主动，那她这些日子装得端庄得体功亏一篑了不说，还要被卷入议论的中心，这对她而言似乎不是什么好结果，至少是一点好处也没占着。

　　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出神，今日本就是冲着试探来的，现下看这情形大约是不用怕待会儿要送出去的东西会被时黎拒绝了，事情似乎在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

　　绯云一面替苏琅琅松着发髻，一面小心关注着外面的动静，瞧着外间确是没人要再进来的意思才小声问她，“世子殿下是不是……吃醋了？”

　　以她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经验来说，时黎的反常表现除了是吃醋以外，实在也不能再有没有别的解释了，她一面轻轻调整发髻，一面压低了声音念叨着，“世子殿下身份尊贵，长相也好，看上去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不过他的身份太过尊贵，又像是个喜怒无常的，姑娘若是真嫁给他，日后有了什么龃龉，我们府上是帮不上什么忙的，难道姑娘忍气吞声地过日子？”

　　她家姑娘难得清醒了一回，主动退去了老爷夫人都不满意的和程循的婚事，现下要是有一头扎到瑞亲王府就又有得让人头疼了。

　　苏夫人这些日子替她相看，相看来相看去，门第最高的也不过是寻个伯爵府的嫡幼子，即便日后出了什么事，苏府也总还能说上几句话，可再往上找那便都是苏府掌控不得的门第了。更遑论是瑞亲王府这种，站在他面前就低上一头的皇室宗亲。

　　苏琅琅从铜镜中看向绯云，见她表情凝重语气恳切，这才发觉自己好像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告诉她自己的计划，她张了张口，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先且承认，“我的确是对他有意。”

　　但却不全是从前对程循那种了。

　　当初对着程循的那种一往无前的情意，对旁人大约是不会再有了，在程循身上吃过的亏，她自然也不会再吃一次了。她此前想嫁时黎，是因着他们两人有完全一致的目标，也是为了推进她自己的复仇计划，不过这样的缘由在与他一次次地接触之中，好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偶尔想起时黎，也会有即便不是为了复仇，能同他一起好似也是不错的想法，她自己从未遏制过这样的想法滋生。

　　她没法同绯云讲明整件事，自然也没法描述自己现下的心情，承认了自己心中所想之后发觉再没什么可说的了，绯云结束手上的活计，又见自家姑娘闷闷地不说话，只小声道，“左右夫人还在相看还未定下，姑娘能寻个自己欢喜的也好，至少世子殿下看起来比程二公子对姑娘用心。”

　　苏夫人相看的这些人家中，也不都是十全十美的，秦九公子看上去比那些都好些，但与时黎比起来好像又差了不少，再者说，这些日子她看在眼里，时黎确确实实也帮了她家小姐不少忙。

　　“方才姑娘撞了后脑，奴婢瞧着他脸色阴沉得厉害，对着秦九公子疾言厉色，直到方才查看了姑娘没什么大碍面色才好看许多，这般看来，世子殿下好似也是不错的。”

　　“一步步慢慢来罢，这不是还没走到那步么。”她深吸一口气，“我对他倒还有除此以外的期待。”

　　苏琅琅从袖袋里掏出早早准备好的香丸，摩挲了半晌上面的花纹，低声吩咐道，“请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