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良》长静山

24、第 24 章

　　高友森订了CBD区的一家西班牙餐厅。
　　四个人在一张铺着刺绣粗纹布的长桌边落座，高友森将菜单让给吴柯，吴柯抬抬手示意高友森随意。
　　高友森没看菜单，直接点了最贵的海鲜套餐。点酒的时候，服务员正看周良看得出神。
　　高友森敲了敲桌子重复道：“里奥哈葡萄酒”。
　　年轻服务员才回过神，把视线从周良脸上收回来，尴尬地低头记下：“好的，稍候。”最后一句规培的西班牙语忘了说，夹着菜单就小步跑开了。

　　高友森笑着说：“我早就听承觞说起过小周，百闻不如一见。难得承觞有个上心的朋友，我们今天本应该好好喝一点。可惜啊，这边只有葡萄酒。不要紧，来日方长。”
　　高友森想和吴柯套近乎，按照他这几年混迹商场的经验，酒是不能少的。男人的铠甲很重，喝多了才能柔软下来增进点感情。

　　吴柯提了提袖口，十指交扣着随性地搭在桌子上说：“小周不爱喝酒。上次我弄了一瓶不错的红酒，想让他尝一尝，我俩一瓶酒都喝完了，我问他感觉怎么样，他就说了三个字......”
　　吴柯舔了舔嘴唇，笑着问周良：“你还记得你当时怎么评价那酒的吗？”

　　周良当然记着这事儿，他跟吴柯在一起之后就喝过一次酒。
　　那天吴柯在云庭的大阳台上弄了个露天晚餐，好像还搞了不少装饰的东西。
　　周良不爱喝酒，不过吴柯让他喝他就喝了不少。
　　喝完以后吴柯问他怎么样，他晕乎乎地说：“酸，涩...苦。”

　　“我有评价吗？当时喝多了不记得了。”周良不想在餐桌上说倒胃口的话。

　　吴柯笑得酒窝显了出来，他用手肘碰碰周良道：“装傻装得挺顺溜的，嗯？”周良瞥了他一眼，牵起唇角勉强配合着笑了一下：“我怎么说的？吴总记得？”

　　吴柯举起胳膊动了动手指把服务生招过来，拍着周良肩膀说：“热巧给他上一份。”说完在周良肩膀上轻轻捏了捏。说：“热巧克力特别适合你，又不酸，又不涩，还不苦。”

　　服务员去了之后，不一会儿就端了一杯浓浓浮香的热巧过来，放在周良面前的餐布上。

　　吴柯说：“刚才在高总那里只顾着谈事儿了，我看你那一杯可可都没怎么喝。现在闻着这味道是不是挺馋的。”吴柯之前不知道周良喜欢喝这种儿童饮料，今天逮到了就想逗一逗他。

　　周良把热巧里的吸管拿出来放在纸巾上，在杯延上抿了一口。点点头，确实好喝啊。

　　高友森看出来吴柯比较宠着周良，让侍应给吴柯严承觞和他自己倒上酒，说：“小周年纪小，今天就不喝酒了罢。”

　　菜品陆陆续续上来，严承觞笑着取下眼镜放在一边，准备吃饭。他戴眼镜的时候比较儒雅，摘下眼镜一双美丽的桃花眼尽显，眼尾微挑，有些妩媚。

　　高友森对他说：“我们今天要把吴总陪好。”

　　吴柯道：“今儿就吃顿便饭，大家都随意。”他没打算和高友森啰嗦，今天来吃饭就是为了看着周良，不让他跟严承觞太亲近。

　　几个人开始就餐。
　　严承觞在紫金会工作的时间太长，酒精毁坏了他的胃。辣的冰的硬的东西都会让他胃疼难当。所以他吃东西的时候比较注意，只挑一些好消化的蔬菜汤羹之类，细嚼慢咽，显得格外优雅细致。
　　不过，不知道的人会认为他在装模作样。

　　吴柯就觉得严承觞有点儿太雅致了，他笑着说：“严总吃东西比女人还细致。”

　　严承觞喝完勺中的海鲜羹，对吴柯说：“吴总叫我承觞就行，我不是什么总。”

　　周良不喜欢吴柯对严承觞的暗讽，他低着头抿了抿唇，抬起脸问严承觞：“严哥，你现在胃好点了吗？”
　　严承觞笑着说：“好多了。本来也没多大毛病。”

　　周良拧着眉，问他：“你今年博士毕业了，后面打算做什么？”

　　“学校已经录用我留校任教了”，严承觞对周良说：“我这个人没什么出息，就喜欢呆在实验室里，跟那些瓶瓶罐罐打交道”。
　　周良说：“你要是还没出息，我这种高中都没毕业的算什么？”

　　严承觞轻声叹息，安慰道：“你以后前途无量的，不用纠结这点学历。”他用纸巾沾了沾嘴唇，说：“对了，明天你有空的话，晚上我带你去见一个姿美的话事人”。
　　严承觞不太喜欢应酬之类的活动，但为了帮周良沟通渠道，答应了实验室合作方老总的邀约，明晚去吃饭。
　　周良看向吴柯。吴柯挑了下眉尾，不置可否。他不想让周良去，但也不好拦着周良拓展业务。

　　周良对严承觞说：“好，明天下午我去你楼下接你。”

　　严承觞道：“你五点半到我们学校门口吧。”严承觞不会开车。
　　他略思索了一下接着道：“你准备一点样品。我上次去你厂看了成品，没问题的。这一块现在市场还不成熟，你要抓紧机会拿下一些大公司。”
　　姿美就是一家比较有名的化妆品企业，拿下姿美，就有了和其他大公司合作的机会。

　　周良点点头：“谢谢你，严哥。”

　　“不用谢，说谢谢太见外了”，高友森立刻应承道：“承觞他把你当弟弟看的。咱们都是一家人。来来来，承觞。咱两一起陪吴总喝一杯。周总也举举杯。”
　　高友森举起酒杯笑出一排森白的牙齿，要严承觞和他一起敬吴柯。

　　严承觞有点儿犹豫，他觉得今天并不是非喝不可的场合。高友森冲他皱着眉：“怎么了呀？”

　　周良帮严承觞解围：“严哥也不怎么能喝，要不高总今天和吴哥对酌吧”。他特别清楚地记得，他刚到紫金那会，有一次在包厢里严承觞帮他挡酒，喝到最后扒在马桶上呕血的画面。
　　周良转过脸来同时询问吴柯的意思：“行吗？”

　　他特别不希望严承觞喝酒，想到心里就不舒服。

　　吴柯说：“我都无所谓，我下午还要去一趟公司，不能多喝。”吴柯本来不打算喝酒，转念一想，喝点儿等会好要求周良开车送他去公司。所以就应了。

　　高友森对着吴柯饮下半杯酒，道：“承觞的酒量相当好。我们偶尔一块出去应酬，他能喝倒一片。不过吴总今天有事，下次我们晚上约了一起好好喝一顿。”

　　吴柯抿了一口酒，心想，严承觞之前在紫金上班的事也不晓得这个高友森知不知道。他玩味地笑了笑，想到去年严承觞穿着黑色制服，站在包厢里被人挑选的场面。他问高友森：“你跟严博士，认识多久了？”

　　“哦，我们是Q大的同学......”高友森没说完，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他瞥了一眼显示，直接挂断了。
　　铃声紧接着又响，高友森干脆按成静音，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尴尬一笑：
　　“创业期就是电话多......说到我跟承觞，我们十八岁就认识了。十年了是不是？”高友森一脸深情款款地看向严承觞。

　　“是啊，十年了。”严承觞用勺子将海鲜饭里的辣椒块往外挑着，不无感慨地说。

　　吴柯有点意外，没想到两个男人的关系能持续这么久。他来了兴趣，问道：“谈了十年？”

　　“那倒不是。”高友森难得找到能和吴柯聊的话题，认真道：“承觞刚入学就是风云人物，校草嘛。我有幸跟他同寝室。哈哈，第一眼看到他就想，我的天，现实生活里还真有这种美男子。开始纯粹就是欣赏，后来越相处陷得越深。我那时候外形非常普通啊，也不敢大张旗鼓地追求他。”
　　高友森说到这儿看着严承觞笑了笑，严承觞也给了他一个柔和的笑容作为回应。

　　吴柯问：“那，你是怎么追到他的？”吴柯确实想取取经，他想让周良对自己，也跟严承觞对高友森一样，痴情。
　　吴柯特别好奇，严承觞怎么就看上高友森了。

　　高友森端起酒杯，故弄了一下玄虚，和吴柯干了个满杯，而后才说道：“我给他打了两年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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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柯还在听，等了片刻发现没有下文了。“就这？”他问。

　　“就这。”高友森笑着说：“也有可能是近水楼台，日久生情。那时候我们多纯情啊。”

　　严承觞一边吃着海鲜饭，一边认真听高友森说他俩的事，听到这儿就浅笑起来。
　　那时候高友森一直默默地为他付出，虽然都是些小事，但日积月累就有了让他拒绝不了的温度。
　　严承觞初三就开始做平面模特养活自己，追求他的人不计其数。最后选择了高友森，可能就是因为高友森给了他一种类似于家人的感觉。

　　他说：“我跟友森这么多年，一直跟家人一样。互相都离不开了。”

　　高友森用手指轻敲着桌面，严承觞一说完他就笑着对周良说：“是，我们都是一家人，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

　　吴柯心想：真会说话。谁需要谁说不定呢。

　　果然，高友森很快就说到正题上来。他对吴柯说：“吴总，我之前看过您的访谈。当时就特别钦佩您。没想到居然能有机会一起喝酒，实在是荣幸之至。”

　　吴柯看着他，扯了下嘴角笑道：“不至于，高总的友森也做得很成功啊。”商业互捧嘛，谁还不会一点。

　　高友森趁着谈话的气氛正好，对吴柯说：“吴总，没想到您这么年轻商业涉猎这么广。您是灿星娱乐的董事长，灿星最近新推出不少综艺很成功。我想，能不能让我们产品，在节目里露一下面”。
　　高友森说到这儿情绪特别高涨起来：“不用特别打广告，就是比方说，某个明星艺人参加真人秀的时候，不经意的从行李箱拿出我们的产品。”

　　这比什么广告都强。

　　高友森开始庆幸自己答应严承觞，跟周良的包装厂签合同，合同一签，他跟周良就成了水与船的关系，水涨船高，吴柯帮他，就等于在帮周良。

　　吴柯点点头，对高友森说：“这个事，我会考虑。”

　　*

　　吃完饭，吴柯让周良开车送他去公司。在车上跟周良说起严承觞和高友森：“你觉得他两关系怎么样？”

　　周良看着路说：“吴总怎么，对别人感情生活这么感兴趣。”

　　吴柯被噎了一下，哼了一声道：“我对他们感什么兴趣。我想知道，你怎么看待两个男的在一块生活，而且这么多年。”

　　周良认真思考了片刻，神色黯然道：“我觉得，高友森对严哥，好像不怎么好。”

　　“你都看出来啦。嚯。”吴柯笑了一声，看来瞎子都能看出来。“你这个严哥，严博士，就是个傻子呀。嗯？你说呢？”

　　“......”

　　周良心想我说什么？附和你说我严哥是个傻子？
　　他瞟了吴柯一眼，歪着头看路，闭着嘴不说话。

　　吴柯笑着说：“你这么护着他，是不是对他有意思啊？他两以后分手了，你会不会跟他好？”他总算把哽在心里的刺，问出来了。面上轻松，其实心里紧张得很。他怕周良思考他这个问题，一分钟都不行，一思考就说明有这个意思。

　　周良的回答是：“他两不可能分手。”

　　“为什么？”吴柯问。

　　“严哥把高友森当最亲的家人，什么都给他了。他们怎么可能分手。”周良拧起了眉头，他之前经常听严承觞提起高友森，没想到见面了这顿午饭却吃得十分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