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良》长静山

11、第 11 章

　　付过钱之后，吴柯硬是忍了四天没有联系周良。
　　他想让周良主动联系他，可是对方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期间他又去过一次紫金会，还好，周良确实从那边辞职了。

　　第四天晚上，吴柯跟一家汽车公司的负责人吃过晚饭，推掉了后续的应酬活动。
　　跟人告过辞，他坐到车里，拈着薄薄的手机像拈着一块发烫的铁片，一会儿拿起一会儿放下。最后还是抓起来点出了周良的号码。
　　触碰名字的时候，吴柯感觉自己的手指有点儿抖。
　　可也太没出息了，给自己包的玩意儿打电话还用得着紧张？

　　电话响了好一会，那边才接起来。
　　吴柯怒道：“你在干什么！？在哪呢？”

　　那边先传来碦哒一声，类似于关门的声响。之后话声才从听筒里传过来：“吴总，不好意思，我在家，手机没有带在身上。”

　　吴柯听着那舒缓磁性的声线，烦躁的情绪像掉到暖汤里的冰花，一下子就化了，化的渣都没有。

　　他咳了一声，说：“嗯，没乱跑就好啊。我发个地址给你，你现在就过来吧。”

　　那边轻声答应：“好的吴总。”

　　“......”
　　吴柯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开口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嗯”了一声，便匆匆挂断电话。
　　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他按捺着，给周良发过去一个地址 。

　　老孙在前面，一直从后视镜偷偷看着吴柯。他觉得这孩子今天非常反常，说话的语调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吴柯让老孙把车开到紫金会附近的一个高档小区。他让人在那边收拾了一个大平层出来，打算专门用来跟周良私会。

　　到了小区，吴柯没有直接进去。他让老孙把车停在路边，想着等周良来了一起。
　　等待的时间有点难熬，老孙放了一首吴柯喜欢的古典箫管轻音乐。

　　吴柯敞开西服扣子，又解开两颗衬衣领扣，打开内层车窗不时偏头往外张望。
　　这晚的风很大，他不知道周良会从哪个方向来。

　　小区门口站了四个年轻保安，进出的人极少，车辆也不多。吴柯忽然想到，周良大约会开着显眼的车过来。毕竟紫金会的收入不低，他的生活应该过得不错。
　　他今天会穿什么样的衣服，开着什么样的车呢？
　　就这样边等边胡思乱想的期待着，过了50分钟，那个人总算出现了。

　　跟吴柯想象中的大相径庭，周良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烟灰色棉服，一条浅蓝色牛仔裤。背着一个半旧的黑色帆布单肩包，一只手抓住包带，迈着长腿从马路对面走过来。
　　周良在大门口停住跟保安说着什么。显然保安没有让他进小区。

　　周良一边往旁边走，一边从棉服口袋里掏出手机，之后立在大门一侧的古罗马式的雕像旁边，低着头打电话。
　　吴柯发现周良的头发很黑，大概是洗过后只做了简单的吹干，碎发随意地搭在额头上，在风中摆动着，额顶有一小簇头发倔强地翘了起来，有点儿可爱。

　　吴柯咧着嘴笑，把响了好几声的手机举到耳边接听。
　　周良的语气还是那么舒缓，没有了以前的轻挑，显得很客气。他说：“吴总您好，我到了，在小区门口进不去。”

　　吴柯笑着说：“我看到你了，就在你前面。”
　　周良闻言抬起头来，看见停在不远处的汽车。车门已经被吴柯打开了。于是收起手机，朝汽车走过来。

　　吴柯看着周良走近，他把座位上的大衣抱到腿上，让周良坐到他身边。
　　周良坐下之后朝吴柯笑着说：“吴总，不好意思。”

　　吴柯示意老孙开车，而后伸出右手牵住周良的左手，放在自己腿上。
　　他刚才看见周良用这只手抓着背包的带子，就想摸一摸看冷不冷。
　　果然是冰的。吴柯攥着周良的手，问他：“不好意思什么？”

　　周良看着前面的挡风玻璃说：“吴总久等了。”
　　“是的，”吴柯如实说道：“等了你五十分钟。你怎么过来的？”

　　周良说：“坐地铁过来的。刚才去超市买了点东西，所以耽搁了。”

　　“哦，”吴柯看着周良的侧脸。
　　入库的下行道光线柔和，壁灯依次从车窗投进来，照在周良脸上。光影交替着，让那张脸忽明忽暗。明亮的时候像柔美的雕塑，暗着的时候像深夜的岛礁。吴柯忽然觉得自己虽然握着周良的手，可以随时随意地得到他。但他们之间其实离得很远。

　　吴柯唇角沉下来，将周良的手背拉起放在嘴唇上吻了吻。
　　“去超市买什么了？”他柔声问。

　　“买了点避孕套，还有润滑液。”周良平淡地说。随即看到中年司机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于是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职业性的笑。

　　吴柯看到他的表情，故意调侃道：“嗯，专业。你今天怎么没穿一身黑？”说罢看了看周良的腿，浅色的窄腿牛仔裤穿在他身上还略显宽松。
　　周良知道吴柯在看他，故意把右膝向外张开了一点，身体往后散散地靠着，回答说：“工作服辞职的时候还给紫金会了。吴总喜欢的话，我买套类似的，下次穿过来。”

　　老孙在前面叹了口气。他知道吴柯有时候会找男朋友，但没想到会在那种地方找这种不正经的人。

　　吴柯知道老孙的心理活动，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干了件上不得台面的事。

　　车子停稳后，吴柯对老孙说：“孙叔你回去吧。”

　　老孙解了安全带下车，帮吴柯拉开车门：“好的，我明天下午来接你去马场？”
　　吴柯在B市的时候，每周三都要去马场骑马，雷打不动的。即使雪天也会去。

　　吴柯从车里下来，转过身对老孙说：“你找个地，明天下午我想学开车。”

　　“啊？哦。”老孙讶异，因为他知道小吴总不喜欢开车，老早就说过，这辈子都不可能开车的。
　　怎么忽然想学开车了呢？
　　老孙没多说什么，皱着眉看着小吴总带着来历可疑的青年进了电梯。而后心事满满地开着车回家了。

　　*

　　吴柯这房子一梯一户，一层一户。
　　乘坐电梯和入户密码吴柯都示意给周良看了。“记住了吗？你以后过来在保安那也输这个密码就可进门。”
　　周良点点头说：“记住了。”

　　吴柯看了周良一眼，觉得这时候的周良真乖。

　　进了房间感应灯亮起，吴柯把大衣挂在门口，换上拖鞋，指着旁边另一双摆放整齐的羊毛粗纺的拖鞋说：“你穿这个。”
　　周良换上拖鞋，跟着吴柯往里走。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宽敞的客厅和摆放着精致瓷器古玩的餐厅，路过挂着水墨画的过道。
　　周良穿着软底拖鞋，走路时几乎没有声音。
　　吴柯听不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周良还在，他心里才感觉到踏实。他把周良带到主卧，扫了一眼陈设跟周良说：“就这儿。你把包放下来吧”

　　这个地方吴柯两三年前买下以后，只来过三次。交房来了一次，装修好来一次，第三次是前天他送东西过来。所以他对这儿比周良也熟悉不了多少。

　　吴柯自己脱下深灰色的西服外套，挂在壁挂上。而后走到窗边的条桌旁，随便拎了把椅子出来，坐到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周良。

　　周良默不作声地把背包放在地毯上，而后脱下棉服也挂到壁挂上。
　　吴柯看他挂衣服的时候，有意跟自己的西装避开，挂在了挂杆的另外一头。吴柯摩挲着椅子扶手上的玉石，在琢磨他为什么不把衣服跟自己的挂在一起？

　　周良没有看吴柯，挂好衣服直接从地上拎起背包，提到床头柜上。而后从包里取出他从超市买的东西：一盒避孕套，一瓶润滑液，依次放到床头柜上。
　　吴柯看到这些扯着嘴角笑了一声。心想：他这才出院几天，我能把他怎么样？敢情是把我当变态了么......呵呵。

　　周良又从包里取出一件全新的系带睡衣。听到吴柯的笑声，便朝那边望过去。见吴柯正玩味地看着他，就笑着说：“吴总，我先洗个澡吧。”
　　周良这时穿着一件米白色宽松的高领毛衣，头发被风吹得有点儿凌乱。看上去比之前在紫金会时小。

　　吴柯看着他说：“别急，你过来。帮我按一按。”
　　周良将睡衣放在床上，朝吴柯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