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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京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明康帝怎可能不知情?

      在当日下朝后,皇帝就已经召见了史馆内几位史官,连带着太史令也入了宫。

      彼时,宁皇后正在后宫陪着皇太后。

      宁皇后瞧着严肃,不爱笑,不过对皇太后却是上心,每日都会过来坐坐。

      “皇帝这个时辰,都还未歇息。”皇太后缓缓说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太后喜欢宁皇后这个儿媳妇,也喜欢公西子羽,明康帝和宁皇后虽因着公西子羽起了争执,可是皇太后一直盼着他俩能和好。

      宁皇后:“听说城南同华巷出现灾祸,官家怕是忧心,召了史馆的人过来问话。”

      皇太后皱眉:“京都脚下,不该出现灾祸才是。”真龙之气能够遏制灾祸,自然也该能阻止灾祸的出现。

      自打灾祸显世,迄今为止,京都出现灾祸的次数寥寥。

      宁皇后:“妾身也不知内情,母后还是等官家回来后,再问他罢。”

      皇太后看着宁皇后,重重叹了口气。

      宁皇后这个人要是真喜欢谁,便是端着一张严肃的脸,也能够让人看出几分喜爱柔情。可一旦冷情冷性起来,就连一点笑意都没有,只能感到古板严苛。

      皇太后想了想:“史馆的事,明面上不好大肆封赏,不过也该赏。”

      她看向门外。

      “听说,唐贵妃最近一直很希望,三皇子参与朝事?”

      “三皇子年少有为,贵妃对他有所期许,也是正常。”

      明康帝膝下的儿子说多不多,嫡长子为曾经的太子,近些年来,较为受宠的便是唐贵妃所出的三皇子。

      皇太后摩|挲着念珠,笑眯眯地说道:“皇后啊,去,去把子羽叫来。”

      宁皇后似乎知道皇太后想做什么,露出苦笑:“母后,子羽已经不是皇子,还是莫要……”

      皇太后板起脸:“哀家说的话,都不管用了?”

      宁皇后无奈:“妾身怎敢?这便让他过来。”

      …

      鹿安清在史馆歇了几日,史馆陆陆续续来了两拨人。

      第一波是明康帝的赏赐。

      官家派了三皇子前来,赏赐下来的诸多物什里,包括了一枚蕴含龙气的玉佩。当时鹿安清不能见人,是史馆替他叩谢。
      太史令直接将这枚玉佩给了鹿安清。

      第二波人,乃是皇太后派来的。
      又是晚了几日。

      明康帝是个孝子,非常敬重皇太后,这些年来,除了废太子这件事上他独断专行外,从未驳斥过太后的命令。

      皇太后想要令派人来,明康帝也别无二话。

      只是这位派来的人选就有些令人尴尬。
      ——是曾经的太子公西子羽。

      他是在一个午后,带着几个人,轻车简从出现在了史馆门外。

      鹿安清得知这个消息时,是那时,又一刻钟后。
      他刚从小憩里醒来。

      医官同他说,公西子羽听闻他还没醒,就不许他们唤醒他。

      鹿安清微微蹙眉:“快些请公子进来罢。”

      公西子羽进屋时,他刚刚清醒了些,正扶着床边打算坐起来。

      公西子羽快步走到边上搀住,眼神有些神异地看着他,叹息一声:

      “鹿祝史总是这么勉强自己的吗?”

      鹿安清被公西子羽这么直白的话堵得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几个医官在边上闷笑,有的欠身行礼后,还大胆地点头:

      “公子说得再对不过,鹿祝史着实是个爱强撑的人呢。”

      还没见过谁满身黑纹,还总想着要回去的。

      别的祝史遭受反噬后巴不得留在史馆或分馆内,以便禁制内的阵帮助疗伤,偏偏鹿安清的做法却与众不同。

      鹿安清被他们揶揄得有些尴尬,见状,公西子羽便将其他人请离了屋舍。

      他在边上坐下,缓声说道:“鹿祝史,自打城南出现异动后,父皇已经盯上了你。”

      公西子羽单刀直入,第一句话,就让鹿安清的脸色微变。

      “京都这些年,自打父皇登基之后,就从不曾出现过灾祸。然而你进京路上拔除了一只,城南又碰上一只,这步步紧逼也就罢了,偏偏每一次都是你遇上……”公西子羽道,“以父皇的警惕,绝对会起疑心。”

      “难道官家,还能怀疑是我自导自演?”

      公西子羽摇了摇头,将一个匣子递给了鹿安清。

      “自导自演倒不至于,然京都脚下出现灾祸,身为祝史,你当明白这其中的严峻。”

      鹿安清看着那匣子,没有伸手。

      公西子羽浅浅一笑,眉间温和:“祝史,且放宽心,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鹿安清犹豫了一会,这才打开了匣子。

      匣子内,也放置着一枚玉佩。

      这枚玉佩瞧着异常精美,入手的冰凉感,让鹿安清猛地看向公西子羽。

      “这不可。”

      他将匣子阖上,摇了摇头。

      公西子羽:“这东西给了鹿祝史,反倒能发挥大作用。留在我身上,也不过浪费。”

      鹿安清:“即便皇子,这也只有一枚,若给了臣,公子怎么办?”

      公西子羽:“我身居皇城,已是全天下最安全之处。”

      他见鹿安清态度坚持,便从他手中取走匣子,将玉佩取了出来。

      这枚玉佩通体冰凉,其上刻有龙纹,蕴含着十足的龙气。比起祝史所佩戴的那一点气息,这枚玉佩内里所蕴含的截然不同。

      公西子羽欠身,将其系在鹿安清的腰间。

      鹿安清反手抓住玉佩,正要扯下来,却发现那龙气在玉佩内溜达了一圈,大大缓解了手指到胳膊的酸痛。

      “鹿祝史,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要是祝史不喜欢,便丢了吧。”公西子羽轻轻笑起来,“还有……”

      他的手指点了点鹿安清的胳膊。

      他原本要说什么,鹿安清的脸色微微一变。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无形地碰了一下。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理智上,他知道公西子羽正按着他的胳膊,可他却觉得,有人正摸着他的后脖颈。
      轻轻的,好像是风拂过般。

      鹿安清都不用回头。

      他知道身后没人。

      公西子羽看出鹿安清的神情有些不对,反手握住他的手腕,低声问道:

      “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鹿安清紧紧地抿住嘴角,那一点点的温热骤然放大,好似一下子变成滚烫的火苗,让他的皮肉都疼痛起来。

      无形的手指从后脖颈一点点往下,顺着瘦削的背脊滑落到有点肉感的大|腿上。

      那种感觉让鹿安清瞪大了眼,一下子滚离床面,就这么栽下去。

      公西子羽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抱住,“鹿祝史!”

      鹿安清抓住公西子羽的衣襟,眉间透着惊惧。就好像这个房间,除了他和公西子羽外,还存在着第三个隐形的、不存在的人。

      可这不可能!

      公西子羽看出鹿安清的神情不对劲,眼眸微动看向室内,他抱住鹿安清,轻而又轻地说道:“祝史,这屋内……”

      “出去。”鹿安清的声音带着细细的颤抖,“公子该离开了。”

      公西子羽:“鹿安清,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鹿安清如同一条被钉住的蛇挂在他的怀里哀鸣,试图逃离这怪异的狂热。

      仿佛有无形的触须在屋舍内扭动,连带着公西子羽的手指触碰到的每一处,都燃烧起怪异的焰火。

      不对劲。

      鹿安清死死地咬住下唇,燃烧起来的烈火朝着下|腹涌去,这羞耻反应逼得他的眼角荡开大片大片的艳红。

      公西子羽神色微动,旋即将外衣褪下,覆住了怀里的人。

      鹿安清揪着公西子羽的衣袍,细细密密地喘息起来。吐息的热气打在这窄小的范围内,令鹿安清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羞耻,癫狂,怪异,扭曲,种种情绪令他呜咽了一声。

      而后脖颈一痛,他坠入了黑甜深处。

      …

      鹿安清再次醒来时,已经是黄昏。

      他安静地躺在床榻上,盖着被褥,身上的衣物还是之前的,除了枕边多出一枚精致的玉佩外,并没有什么变化。

      好似白日发生的事情,都是错觉。

      他躺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坐起身来。
      鹿安清神色古怪地捂住小|腹。
      白日里的感觉,让他现在想起来都在后怕,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点燃他身体的焰火。

      一分,一寸的皮肉,好似在那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感觉,仅仅是公西子羽指尖擦过的触碰,都令他敏|感到险些失态。

      他手指微颤,摸上了自己的后脖颈。

      在最后,应当是公西子羽捏晕了他,不然到底会发生什么,就连鹿安清一贯冷静的人,都不敢再想。

      他仔细回想着发生的一切。

      那种怪异的感觉,有点像是鹿安清在拔除灾祸时,意识分散出去的那种无形的触须。

      那种触须既然能伤害到灾祸,那是否也意味着,这种意识触须也能拿来触碰……人?

      看似无形,其实有形之物。

      白日袭击他的人,是史馆内某一个,也掌握了这个能力的祝史……吗?

      鹿安清不愿意这么想,可是史馆在他看来,也不大安全。

      数日后,因着鹿安清数次请求回家休养,史馆这才派人将他送回了家。

      即便如此,每日史馆还是会专门来查看鹿安清的情况。

      之前是在鹿安清身上检查不出黑纹,才会让他在家中自便,这回反噬严重,史馆当然不会安心。

      阿语好不容易挨到鹿安清回家,眼睛里都憋着一泡眼泪,差点就落下来。

      鹿安清笑着说道:“我不是请了人回来,和你说一声吗?怎还是哭哭啼啼的样子?”

      阿语扶着鹿安清往里走,嘟哝着摇头:“可郎君迟迟不回来,我都担心,郎君是不是再一次离开京城,不要我了……”

      鹿安清:“你跟着我也不合适,危险。”

      阿语瘪着嘴,将鹿安清安置好后,又去给他准备热水泡泡脚。

      “郎君总是这么说,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也是,如果我那会在的话,郎君这只脚……”

      许是阿语太担心,竟将原本想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说了一半意识到不对,连忙停下,可是该说的已经说了许多。

      他端着热水慌忙跪下来,“郎君,我,奴知错了,郎君莫要生气……”

      鹿安清叹了口气,倚着床柱坐着,“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下。我这条腿废了就是废了,别再惦记着了。我都没那么在意,你何必时刻记挂着?”

      阿语猛地抬起头,咬着牙说道:“就算郎君不记得,我也会记一辈子!”

      鹿安清敛眉,“将热水端来罢。”

      阿语这才起身,将木盆放下,还想给鹿安清洗脚。

      他无奈地让阿语在外间守着,阿语这才不情不愿地去了。

      【郎君在外面吃了多少苦,怎么连这种事情都自己来做呜呜呜呜……】

      阿语心里的哭声,让鹿安清哭笑不得。

      除去鞋袜,畸形的左脚,便展露无遗。

      鹿安清弯腰,将两只脚浸在热水里。右脚明显感觉到了舒适的热意,左脚却朦胧得好似隔了一层,感觉不到冷热。

      他动了动脚趾,其上黑纹也跟着扭曲爬行。

      鹿安清拔除灾祸后,之所以不想和史馆立刻碰见,也有他自己的原因。

      鹿安清这些年在外,遇到的灾祸不少。
      次数多了,他也逐渐发现自己和其他祝史不大相同。

      灾祸被分为天地玄黄几个等级,祝史自然也依着天地玄黄来划分。

      他在史馆的评级是黄。

      按理来说,鹿安清只能拔除黄级,遇到其他等级的灾祸也只能落跑。

      可不管鹿安清遇到的是什么等级的灾祸,除了那只神出鬼没的之外,他一般都能拔除。
      也一般,会招惹反噬。

      黑纹对他而言,是老熟人了。

      他捏着麻木的左脚,怔怔出神。这一次京都城下出了灾祸,不止是史馆,便是官家也会盯着,这件事看着小,却不会轻易善了。

      可鹿安清也做不到明知危险在前,却为官家有可能的戒备,无视了周边的百姓。

      他清楚自己身体的怪异,寻常的祝史未必有他这么敏|感,能够立刻感应到灾祸的出现。

      啪嗒——

      啪嗒——

      鹿安清将脚抽|出来,放在木盆边上,弯腰用白布擦拭了一会。

      罢了,那些都是晚些日子才要担忧的事。

      眼下最起码,还有一点幸事。
      史馆一连数日,有史官在外守着,灾祸再不曾找上门来。

      不知是史馆戒备森严,还是因为门外有人守着。

      不过,史馆送鹿安清回家时,也让祝史在他家附近设下了阵,以那样的强度,就算有地级灾祸闯入,也勉强能够抵抗一时。

      那只灾祸,再不会来了。

      鹿安清以手背擦了擦额头的薄汗,扬声将门外心声一直呜呜呜的阿语叫进来。

      “行了,今夜让你在外头守着,行了吧?”

      阿语呜呜的心声一下子停了下来,高兴地看着鹿安清。

      “真的?!”

      【郎君是怎么知道的不管了郎君就是这么厉害嘿嘿嘿……】

      鹿安清在心里无奈地说了一句,小傻子,面上沉稳地颔首:“当然是真的。”

      …

      飒飒风声,树叶摇晃。

      半睡半醒靠在外间的阿语猛地醒了过来,扶着自己的脑袋暗暗叫了一声好险。

      他差点要一头栽倒下去。

      外间亮着一盏烛台。
      豆大的光,只能照亮周边小小的一处。

      阿语借着这小小的光亮起身,朝着内室看了一眼。

      屋内静谧无声,郎君应当还在熟睡。

      那就好。

      鹿安清离开京都多年,刚回来时,阿语也有些担心郎君会不会变了。
      可阿语还是一直留在鹿家不肯走。
      毕竟郎君离开京都这么多年,每年都会惦记着送银钱回来,再怎么样,郎君也不是坏人。

      阿语宁愿在这小院里守着,也不愿意回本家,或者自立门户去。

      当年要不是郎君,他也活不下来。

      后来也说明,郎君,还是郎君嘛!

      阿语搓了搓自己的脸,寻思着再眯一会,就是这天气怎么这么奇怪,这大夏天的怎越来越冷?

      他搓着自己的胳膊哈气,惊觉自己嘴边吐出来的居然是白气!

      这可是六七月!

      阿语发现不对,眼角的余光一瞥,突然发现,墙上不知何时挂着一道扭曲的人影。

      “啊啊啊啊啊——”

      阿语猛地从软塌弹起来,脑袋惊慌地四处查看,怦怦乱跳的心好像要窜出来,吓得他手脚无力地捂住心口。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他狂乱地看了一圈,发现安静无声,只有自己刚才那句惨叫后,这才发现这是自己做了噩梦,被魇住了。

      “……阿语,怎么了?”

      内室传来鹿安清含糊的声音,好似是被阿语的尖叫给吵醒了。

      阿语连忙开口:“郎君,没事,我就是不小心撞到了。”

      他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几巴掌,怎么自己一个照顾人的,反倒是让郎君这个病人睡得不安生?

      他搓了搓手,这屋怎这么冷啊……他下意识看向梦里挂着可怕人影的墙壁。
      好险,那里什么都没有。

      阿语一边搓手一边坐起来。

      “唔呜……”

      是里面传来的动静。

      阿语:“郎君?”

      屋内没有回应。

      阿语轻轻又叫了一句:“郎君?”

      他举着那烛台,隐隐约约地看着屋内。

      郎君好似侧着身子在睡,刚才那些许碎语声,好像是他的幻觉。

      阿语揉着自己的耳朵,奇怪地坐了下来。

      他将烛台放在眼前,瞪大了自己的眼,决定这后半夜要好好保持清醒,再不能这么随便就睡过去了!

      【滴答……】

      【滴答……】

      【滴答……】

      屋内,阿语以为本该睡去的鹿安清,却在艰难地呼吸。

      他的手指抓紧被褥。
      腰部往下冰凉的寒意让他心跳不断加速。

      他揪住床上被褥,瘦削的腰身绷紧。

      阿语那个小傻子……

      鹿安清死死抿住唇,生怕一点点吐息流露,惹得阿语闯进来。
      再给这傻子招惹杀身之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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