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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这是一处普通的小门小户,看着不大,却很是温馨。可是公西子羽站在此处,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位曾经的东宫,为何能随意出宫?
      而且出现的地方,又是在城南。这里可不是什么贵族子弟会出没的居所。

      公西子羽将有些脱力的鹿安清半扶半抱,带着他往院里走。

      鹿安清下意识一挣。

      “鹿祝史,以你现在的身体,若我还让你这般离开,未免无情。”

      鹿安清:“臣只是一时……暑气过甚,所以……”

      公西子羽敛眉,抓住了鹿安清的手腕。在这只大手下,黑纹宛如扎入骨髓,连皮肉都滚烫起来。

      “那这些黑纹,也只是因为暑气?”

      鹿安清全身上下骨头都在发软,被公西子羽这么一抓,原本就煞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你看得见?”

      “自然看得见。”公西子羽一笑,“我还知道,祝史该坐下歇息了。”

      鹿安清被他强行按在屋内坐下去,便也懒得再挣扎起来,说到底,他的确是累得不想动了。

      “公子,是何人?”

      一道声音传来,鹿安清一瞧,正是思庸宫的非石,他一瞧鹿安清这般模样,忙说道:“仆去备些热茶。”

      “去吧。”

      公西子羽看了眼鹿安清,知道祝史遭遇之事,靠着一杯热茶是安定不了的,却没有阻止非石的动作。

      非石边走,边絮絮叨叨地说道:“公子,祝史,方才好大一声响,仆险些以为地龙翻身。若不是公子说不是,便要带着公子跑出去了……”

      鹿安清看向公西子羽:“公子似乎知之甚详?”他的声音听来有些细弱倦怠。

      公西子羽:“祝史既出现在这里,那此事为何,也可想而知。”

      鹿安清沉默,公西子羽能够看到黑纹,足以见得他有点神异在身,再加上他曾经东宫的身份,想要知道点关于史馆的事情,也很是容易。

      毕竟那些世家大族,尽管从未明确,可对史馆的恭敬态度,也可见他们隐约知道什么。

      一时间,小院内很是寂静。
      只余下非石准备的动静。

      公西子羽换了一件素净的衣裳出来,他挽起帘子立在门边上,平静地笑起来,“非石,我来罢。”

      鹿安清默默盯着桌上的茶具。

      一双漂亮干净的手冲洗着器具,将茶叶夹起放到茶具中,桌边的小火炉已经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

      同样是这双大手将其拎起,滚烫的热水冲倒在杯具中,茶叶被热水冲得沉在底端,又缓缓冒起来。

      这些许茶叶上上下下,清淡的茶香便缓缓飘逸在室内。

      公西子羽将茶具轻轻推到鹿安清的面前,他伸手去接,一不小心碰到对方温热的手指,下意识便往回收了收。

      公西子羽轻笑,“我可不吃人。”

      这刻在身体的本能却非轻易能控制,鹿安清只得含糊地解释,“非是公子之过,实乃下臣不惯与旁人接触。”

      公西子羽:“鹿祝史不必放在心上。”

      耳边难得的寂静,令鹿安清无时无刻紧绷着的神经不自觉放松下来。就算身上有再多的痛苦,都好似一点点松弛下来。

      鹿安清的表情一直很少,但情绪舒缓,多少是能看得出来的。

      一只蝴蝶颤巍巍地从窗口飞了进来,迎着温热的日头飞舞,淡淡的影子跟随着它,最终轻盈地落在鹿安清微弯的手指上。

      只见漂亮的翅膀缓缓张开,又慢吞吞地收敛。

      如此几次,蝴蝶像是鼓足了劲,迎着日头和微风又飞了出去。

      公西子羽看着鹿安清的目光追随着那只轻盈的蝴蝶,仿若思绪也跟随而去。

      公西子羽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弹了一弹,原本平静如湖水的眼神乍一瞬变得癫狂,漆黑如墨的眼眸染上少许猩红,仿佛荡开的刺目血液。

      鹿安清的身体微僵,就像是一只感觉到危险的动物察觉到了危险,猛然回头。

      那双疲累,倦怠的眼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锐利精明,如同一把骤然拉满的弓。

      公西子羽一眨眼,朝他微微一笑,真是温润君子。

      雅致的茶香,伴随着他的动作,被推到了鹿安清的手边,“鹿祝史,请。”
      就好像,刚才一切,都是错觉。

      鹿安清垂下眉,真如这位所说品了品这新茶。茶水入口,不知不觉让他微蹙的眉头缓缓松开。

      只刚才那一瞬的狐疑,让他忍不住思量。

      刚才……
      真的是错觉?

      鹿安清对危险的预兆十分敏|感。

      这并非天生的能耐,而是靠着一次又一次危险里厮杀出来的本能。

      方才那一须臾,莫名的恐惧爬上鹿安清的脊椎骨,锐利的直觉刺痛了他的神经,让他差点掀翻了这张桌案。

      可现下,他又感觉不到任何一点异样。

      真的是……错觉?

      公西子羽缓缓斟茶,动作优雅,那平静淡定的动作根本无从得见,在刚才那一瞬间,一个充满暴戾的“他”,险些挣脱出来。

      他迎着鹿安清的视线轻笑起来,睫毛如细密鸦羽,打下浅浅的阴影。

      “鹿祝史,似乎对我,有几分好奇?”

      鹿安清:“臣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不外乎那几个。”他手中握着那盏茶,平静地开口,“可是公子出现在这的原因,却几乎没有。”

      公西子羽:“此地,是祖母赐予我的居所,允我一月出宫一回,外出散心。”

      皇太后很喜欢这个被废的太子殿下,鹿安清的确在宫人侍卫的心声里,有听到一些。虽然明面上一视同仁,可私下也有宽待。

      鹿安清:“在城南?”

      公西子羽:“城南,不正符合我现下的身份?”他浅浅一笑。

      公西子羽被废后,明康帝和宁皇后就翻了脸。

      宁皇后是一个性格强硬的女子,她为后,不善妒,不偏倚,做事公正,对后宫的妃嫔皇子皇女,也从未有过苛待之举。

      在众朝臣的心中,宁皇后贤良公正,乃是不可多得的好皇后。

      明康帝和宁皇后更像是合作的同伴,也是配合默契的搭档,如果不是因为公西子羽太子被废一事令帝后决裂,明康帝未必会另宠其他妃嫔。

      宁皇后只有公西子羽这么一个儿子,爱得如宝如珠。

      就算太子被废,有她在,才会让公西子羽继续留在皇庭,而不是被随便关押在宫外的府邸。

      从公西子羽还能自由出入皇宫来看,这位废太子受到的钳制,可比外人想象得要少得多。

      那他说出来的解释,便也略显敷衍。

      鹿安清微微蹙眉,公西子羽明知道他能看得出来,却还是这么说,寓意为何?

      “叩叩——”

      小院的门被敲响了。

      非石欠身,正要出去,却被鹿安清拦住。他扶着桌面站起身来:“公子,臣叨扰多时,该走了。”

      尽管没有心声,可鹿安清知道,门外的人,必定是史馆。

      每逢灾祸出没,祝史拔除后,史馆都会派人检查附近百姓的情况。

      公西子羽:“祝史,保重身体。”

      他温润的目光落在鹿安清的手腕上,那细密的黑纹攀附其上,如同扭曲怪异的怪物,连带脖颈附近也有少许。
      若非普通人看不到,不然鹿安清就这么走动,也会惹来不少侧目。

      鹿安清不习惯被这么盯着,下意识捋了袖袍,低声说道:“臣无碍。”

      “是吗?”

      公西子羽淡淡道:“非石,你送祝史出去罢。”

      非石躬身,在前头带路。

      待鹿安清的身影消失后,公西子羽才垂眸,捏起边上的茶盏。

      还未端到嘴边,整个茶盏瞬间破裂成粉末,滚烫的茶水撒到公西子羽跪坐的膝盖上,浇湿了衣裳和桌案。

      像是他的手在那一瞬间有了自我意识,不愿意让他吃下这杯茶一样。

      公西子羽脸上完美的微笑并未褪|去,漫不经心地取出帕子擦了擦烫红的手指。

      他的眼睛时而漆黑,时而血红,端得是可怕。

      非石回来时,脸色微变。

      他抿着唇想上前想要帮着处理,却看到公西子羽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说道:“非石,外面的,是史馆的人?”

      “正是。”

      “看来此地,出现了灾祸。”

      “公子,当真是灾祸?”

      公西子羽看了眼非石:“方才的地动,你还真以为是地龙翻身了不成?”

      同华巷震动时,非石本是想请公子赶忙逃命,可是公子却稳如泰山,根本没往外走一步,是外面喧闹声起时,才不知为何去了庭院,开门撞上了鹿安清。

      非石心中疑窦,不知公子是否笃定鹿祝史在门外,方才开门的?

      ……可是,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

      明武的心情很复杂。

      城南发生异动的时候,连带他在内的诸多祝史纷纷赶来,原本以为他们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却没有想到动手的人速度更快。

      当发现那个人是鹿安清时,明武心里的复杂更上一层楼。

      他和江祝史一左一右,将鹿安清搀上去时,明显感觉到这具身体都是软着的。

      “快回史馆。”

      江祝史一把撸起鹿安清的袖子,看着上面的黑纹,脸色稍显难看。

      明武看了眼,沉声说道:“带他回史馆,今夜不可回去。”

      鹿安清靠坐在车厢内摇了摇头,“我没……”

      “闭嘴。”明武狠狠地瞪他一眼,“没事?要是真没事,你这脾气,乐意让人搀着你?”

      鹿安清沉默了。

      马车一路赶回史馆,便有史馆内的医官上门来。但顶多开些药补补元气,其他只能靠着鹿安清自己消磨过去。毕竟史馆内,没有和他契合的祝史。

      明武看了眼已经在屋内歇息了的鹿安清,低声对江祝史说道:“江贤弟,今夜我就在外头守着。”

      江祝史脸色微变:“你是担心……”

      “黑纹反噬,我怕他失控。”明武摇了摇头,“就算不是,有人守着,他也好过些。”

      江祝史:“那我陪你。”

      “说什么胡话,明日要觐见官家,不好生休息可怎么行。”

      明武大刀阔斧地将人赶走,然后守在外间。

      屋内很是静谧,鹿安清一被接回来就好似昏睡过去,一点动静都没有。

      明武瞥了眼屋内,有些不是滋味。

      不到一月接连拔除了两只灾祸,这种能耐……纵然落在他们这些年长祝史的身上也未必熬得过去,可是今日将鹿安清接回来时,除了身体的异样,他的脸色甚至和寻常没有太大的差别。

      这个男人的身体内蕴藏着坚韧的神经,难以摧毁折断般,令原本不大喜欢他的明武,也忍不住心生佩服。

      习习凉风吹过,屋内的鹿安清睫毛微微颤动,睁开了眼。

      看似寂静的屋内,时不时还是会响起细碎的心声。

      不过许是史馆的肃穆,这样的次数比外间少了点。

      可严肃如明武,也不会一声不发。

      这么多年,鹿安清唯有最近见到公西子羽的那两回,方才体会到何为真正的安静。

      一想到那一瞬的静籁,鹿安清的心口像是被轻轻搔了搔。

      有些痒。

      他的欲/望淡薄,少有渴望的东西。

      可鹿安清这才发觉,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抖个不停。
      欲/望。
      平生第一回,他感觉到这种滚烫的火焰。

      他将手指紧握成拳,拼命深呼吸,又抿紧嘴角。仿佛这样,就能将喉咙的窒息排解出去。

      他强迫自己闭上眼。

      身体的酸痛都抵不上心中的杂乱,再一想到自己身上的黑纹,与外面留守的明武,鹿安清捂住了脸。

      明武是史馆内很是厉害的祝史,有他在,应当不会再发生那种被灾祸袭击的事情了……吧?

      …

      夜深人静,非石守在思庸宫内,安静地等着。

      良久,从黑暗的小屋中,有人弯腰掀开门帘,缓步走出。

      他的身形修长,手指染着淡淡的香气,立在门口,苍白的月色落在他的身上,好似为他遮上一层银纱。

      那秀美漂亮的容颜带着清隽的笑意,“不是让你去歇着了吗?何必候着。”

      非石小心地奉上巾子,“您这一回,进去得久了些。”

      他的语气变得紧张了起来。

      “公子,是不是要请皇后娘娘再寻真人?要是那位再……”

      “莫要痴了,这祸根本在我身,如何能一直靠外物、外人压制?”公西子羽接过热巾子包裹住手指,轻轻按捏着缓解关节的酸。

      “非石,我的劫数来了。”

      他的声音温如珠玉,细听,甚有几许笑意。

      非石脸色微白,低着头不敢言语。
      莫大的惶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近身伺候公西子羽,他再清楚不过这意味着什么。

      …

      翌日,天光破晓。

      史馆内的鹿安清一夜无事。
      没有意外,没有灾祸。

      他揉着发痛的手腕,拧着眉思索,难道是外面守着人,便可以阻止那只灾祸再来?
      他本还打算今日再出事,便将这事报给史馆。

      他的目光,幽幽落在了外间的明武身上。
      明武莫名打了个寒颤。

      ……还是说,因为此地为史馆?

  • 作者有话要说:  非石:因为我家公子的压制,不用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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