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婇》千雪盈

3、被迫明晓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悠婇也没有理会，她知道，那一定是如意夫人，这个时候来找她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婇儿，”珠帘一掀，一身华服的如意夫人言笑晏晏。

　　这回乳娘该满意了吧？自己到底还是应了她的预言，到底还是得不到那么渴求的真爱，现在还来干什么？是火上浇油还是安慰似的雪中送炭？可无论是什么，现在的自己都无力应承，也不想面对。

　　悠婇故作不知，转过身去，蒙住了被子。难道还当她是小孩子吗？还是认为她天生就好骗……所以一个、两个的，都哄着她，骗着她……

　　“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我们婇儿了？乳娘给你做主……”如意夫人走近，坐在了床头，看着蜷缩在被子里的悠婇，隐隐只见瘦弱的轮廓颤抖，去掀被的手一顿，心像被扎了一下。

　　“乳娘已经知道了，傻孩子，凭你的身份要什么样的得不到，那安家小子有什么好的，何必一棵树上吊死。你放心，安家，哼，有乳娘在，定不让他们好过了……”如意夫人放柔了声音。

　　“怎么？还不高兴？婇儿，本来你和安则逸的事，乳娘不想管，一切都由着你，只要你高兴就好，可现在，你该明白了吧！男人，是靠不住的，别再犯傻了，其实只要登上那个位子，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啊……”

　　先安抚一番，然后点明自己原来自己相信的不过是镜花水月空一场，也许事实就是如此，但把本来血淋淋的伤口再撕裂一些，加上把盐，难道就不残忍吗？

　　悠婇猛然将被子一掀，露出头来，死死的盯住如意夫人，如意夫人如鲠在喉，一时间静了下来。

　　“乳娘，”悠婇轻笑一声，眼睛一下都不眨的看着从小将她教养至今的如意夫人，“这么些年了，您不累吗？”

　　“你……你想说什么？”如意夫人有些讶异、迟疑。

　　“婇儿和他的事，是婇儿自己的事，分也好，合也好，乳娘就别管了！倒是有一件事，从小到大婇儿都一直想和乳娘说呢。”

　　“婇儿？”这样的悠婇让如意夫人也不禁惴惴。

　　“乳娘，其实从小到大您给了婇儿很多，可婇儿还没跟您说过，婇儿想要什么。说实话，婇儿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婇儿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说到这，悠婇本来迷离的眸子充满了坚定，“乳娘，那个位子，婇儿不想要，您就别和二哥争了，没必要。”

　　如意夫人笑意全无，手中的帕子绞了又绞，冷声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这些话，乳娘就当作笑话了，你……”

　　“乳娘！”悠婇被如意夫人凌厉的眼神扫过，顿时觉得浑身发冷无力，可还是强撑着支起身子，固执的看向如意夫人，凄声叫道，“乳娘！”

　　如意夫人看着面相苍白，发丝散乱的悠婇，那原本明月般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显然是多日未眠，眼圈红红，颊骨明显，更加消瘦了。

　　这孩子，生性柔顺，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毫无公主的娇蛮，可骨子里却是和她一样，是个固执到骨子里的人，要是认定了什么，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样下去可不行。

　　想到这，如意夫人就更恨那个在朝堂上和她争的风生水起的二殿下悠泊，一副谦恭有礼的样子，可谁知他给悠婇下了什么迷魂咒！装出一副慈爱的兄长模样，哼，说到底还不是连妹妹的心上人都夺走了！真不知道他给安家灌了什么迷魂药，安家那个狡猾的老狐狸对自己的拉拢这么多年一直不理不睬的，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半公开的支持他，跟自己过不去，这事还真得好好查查……

　　“二哥二哥的叫着，这么亲热，可人家拿你当亲妹妹看吗？若是真的知你疼你，又怎会为了自己的势力，眼睁睁的看着安则逸抛弃你？别傻了，我的好婇儿！这帝都之中哪有好人啊！要是真有机会，你的好二哥第一个选择就是除去你，除去一切对他构成威胁的人！”

　　悠婇顿时像没了气的皮球，咬着下唇，默不作声。

　　不错，其实如意夫人的话根本算不上故意挑拨，因为事实就是如此……若是真的信她，疼她，又怎会狠心的冷眼旁观。其实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傻了，所有人都看得清，只有她一个人看不清。
　　其实自己和真正的蠢人还是有区别的，那就是自己更蠢，人家是看不清所以犯傻，而自己是明明看得清却装傻骗自己！

　　“别说了，您别说了……”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心魂疲惫倦怠，酸涩、悲伤、痛苦、绝望……百味陈杂，悠婇再也没有和如意夫人对峙的气势，软绵绵的躺在了床上。

　　“唉！”如意夫人一声轻叹，看到这样的悠婇，终是忍住没再说那些更伤人的话。

　　“婇儿，你二哥和安则逸的事，乳娘不说你也明白。其实皇位的事，你也明白，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将来你二哥得登大宝，乳娘会是什么下场？你会是什么下场？还是你根本就只关心那个男人和你二哥，根本就没把乳娘放在心上……”如意夫人不怒自威的面孔流露出难得一见的脆弱和伤感。

　　“怎么会……”

　　“好了，你累了，乳娘也不打扰你休息了，好好睡一觉吧，醒来后什么都别想，其实有些事你还不知道，不过没关系，乳娘会替你安排好一切！”这时权倾朝野的如意夫人像极了普通的慈爱的母亲，柔声说着宽慰的话。

　　如意夫人打断了悠婇的解释，是明晓一切还是害怕悠婇的回答，旁人无从得知。只是现在的如意夫人只有一脸的爱怜，仿佛眼中只有爱女，她温柔的替悠婇捋了捋额前发丝，起身离去了。
　　“乳娘……二哥……则逸……”悠婇看着风一样离去的如意夫人，并没有挽留，只是呢喃着这三个名字，每一个都是刻在心尖，每一个都无法割舍。

　　二哥真的会害自己吗？也许为了那个位子真的会吧，可是……悠婇觉得脑子混沌极了，那感觉就像是万千只蚂蚁啃噬着，强迫自己承认什么，明明只要承认那些，自己就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自己偏偏迟疑着，不肯放弃手中的稻草。

　　她还记得小时候的二哥，其实虽然同住皇宫，但皇嗣们的见面机会少的可怜，大哥早年夭折，比自己大三岁的姐姐又早早的嫁了出去，偌大的宫里就只剩自己和二哥。二哥也到了自立府邸的年龄，怕是也不会在宫里多留了，而乳娘又不理解自己，到底从始至终自己已然注定了要承受离别和孤独……

　　悠婇只觉得脑海中又是一片混乱，什么都想不明白了，也什么都不想再深思，隐隐中只迎来了久违的困乏，在即将陷入沉睡前清明的那一刻，悠婇迷迷糊糊的反问自己——
　　难道是自己太不知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