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尘》拉乌安德皮斯

23、蛛潮

　　眼前人许久未动，沈玉开口问道：“娄兄......”娄尘逍低声截口道：“先别说话。”随即一把拉住他，慢慢后退，他们脚步放得极轻，这次人熊竟呆呆立在原地，没有再次袭击。“那家伙是个半瞎。”等两人离开一段距离，娄尘逍继续解释道：“我方才有所察觉，这些家伙生活在这个密不透光的地方，眼睛长时间不用已经退化，我们只要小心些便可以避开。只是不知道附近还有几只，有些麻烦。”娄尘逍嘴角一撇，略显苍白的脸上显出些许烦躁。

　　沈玉半晌不言，娄尘逍回头，却见那人把头低了下去，从前面看不清神色。少顷，沈玉突然挣脱他的掣肘，大步往人熊的方向走去。

　　“得，白说了。”娄尘逍看出他的状态不对。

　　就见沈玉边走便从袖中掏出一个长条状的物件，在手中轻抚几下，随后放在嘴边，几个诡异悚然的调子跳出，骤然汇成阵阵声浪朝人熊击去。这怪物皮糙肉厚，颇有一番铜墙铁皮的架势，物理攻击固然难以奏效，但裹挟着强劲内里的音波无孔不入，音波层层叠叠延绵不绝，竟然直接将人熊逼退数丈。

　　娄尘逍在一旁看得啧啧称赞，“阿玉，你有这么个宝贝怎么不早点拿出来！”话音刚落，却见之前被他们打趴下的那只人熊，竟然又缓缓从地上爬起，它的腹部还带着被娄尘逍砍出的血淋淋的大口子，伤口深可见骨，但仿佛不知疼痛一般，一边嘶吼着一边冲过来。

　　面对两只人熊，局面变得有些吃紧，娄尘逍正欲上前助他一臂之力，却突然听到周围响起稀稀疏疏的声音，仿佛有无数爬虫组成的虫山虫海正在快速逼近，果然下一刻，从四面八方的缝隙中钻出成千上万个蜘蛛，密密麻麻如同一片黑色海洋，在诡异的笛声中，蜘蛛们训练有素地朝人熊涌去，瞬间便将两只凶悍的人熊吞噬殆尽，蛛浪过处，只剩一片白骨。娄尘逍震惊的看着眼前一幕，不知不觉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这样的话了。

　　“他生气了。”他观察沈玉片刻，得出这样的结论，顿时心里迸发出十足十的兴趣，一向乐于扮演好好先生的沈善人竟然也有生气的时候，于是屁颠屁颠地挪过去。

　　“阿玉，你莫非是担心我？”娄尘逍低头望进沈玉眼里，想分辨他此刻的情绪。沈玉却侧过脸去，淡淡地道：“见不得别人因为我受伤罢了。”

　　他闭上眼睛平复半晌，又开口道：“年少时软弱无力，眼睁睁看着亲人惨死。大了几岁依然力有未逮，只能看着恩师背负所有，最后凄惨故去。我这一生，最痛恨的便是无能为力。”

　　娄尘逍闻言沉默，收了玩世不恭的笑脸，“你身上的畏寒之疾，可与小时候的经历有关？”

　　“小时候为了活命，在三尺潭中藏了几天，便落下这毛病。”沈玉话语间轻描淡写，却把娄尘逍吓了个半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听名字便可得知一二。三尺潭位于雪山深处，自形成伊始便常年飘雪，潭面结了几丈厚历久不融的积冰，说是冰天雪地也毫不为过。成年男子纵使穿上最保暖的大氅在那里也撑不了一时三刻，更别说是几岁的娃娃。娄尘逍无法想象，若没有非比常人的意志和求生信念，绝对不可能在那个鬼地方活下来。思及至此，他忍不住上前摸了摸沈玉的手，明明才刚大显神通一番，温度却低的吓人，“这是活人的温度吗？”他想。眼光掠过沈玉身上的衣物，在寒潭里浸过一遍，还湿漉漉地贴着肌肤，大概只能勉勉强强起个蔽体的作用，丝毫保暖的效果都没有。

　　“冷吗？”他低声问道。沈玉斜睨了他一眼，“我说娄公子，现下咱们身陷囹圄，活都不见得活得下去，你还有空关心冷暖？有那份闲心，到不如多看看自己的伤势，你流的血都快汇成一条小溪了。”

　　“你在担心我。”娄尘逍只听自己想听的部分，概括地十分简洁有力。他心里像是被挠了下似的痒痒的，舌尖舔了舔嘴角的血，在鲜血腥甜的刺激下感到些许燥热，于是他又靠近一分，“我给你取取暖。”一边将沈玉的手放到嘴前呵气，一边揩油，如此过了半晌，才感到手里的温度有点回升的趋势，沈玉的手很好看，十指如笋，笔直修长，他嘴角轻挨指尖，“将你拖下水是我不对，回去给你赔罪。”

　　沈玉没理他，默默将手抽回，甩了一个白玉瓶子，率先往前走去，“先等出去了再说吧。”娄尘逍看也不看是什么，一边跟上他一边打开捏了一颗放进嘴里，依旧不忘贫嘴：“阿玉，你的止血丹正规吗，吃出问题包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