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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庭院深深② ...

  •   夜幕渐渐降临,船舫上仍旧只有我一个人。我已经太习惯安静了。
      微风吹来,翻起船舫的窗布。窗外忽明忽暗的交错影像倒是让看了一天医书的我有些兴致。我走到船头,俯瞰天地,这一方之处的景色能如此算是不错了。
      凉凉的清风,穿进我的发丝,散了下午的阴郁,让我整个人清醒不少。湖里的荷花开了二十个春秋仍旧不败,证明我娘心中依然惦记南宫炎的事实。岸上还有据说是他们定情的柳树和桃树。
      微哂。
      唐朝诗人杜甫有诗云:“癫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浊水流。”
      原来这一切都是注定的。
      我慢慢坐下,不带任何感情地欣赏着这良辰美景,看点点萤火虫穿梭于亭亭的荷叶间,游戏在湖水光影中。斑驳的水影映这树影,淡淡的花香缠绕在这一片天地里。
      “虚雪,虚雪。”
      熟悉的声音告诉我,是娘回来了。
      “娘。”我站起来对着她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月光下,娘的退去了往日里的哀愁。今天,她有些不一样。
      “虚雪,你看是谁来了?”娘指向暗处的人影。
      我定神一看。黑暗中只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掩在黑暗下的却是另人不适的气势。
      “进去吧。”娘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紧张。
      我按言走进船舫。心中已有些分寸。
      他身上华美的衣服映现了他高贵的身份,在光源下仍旧立体的五官,眉宇间的威严,冷漠的眼神。这些都隐隐约约透露着他是谁。关键,他还是个男人,我娘亲自迎回来的男人。
      下午薛芙送信,晚上王爷上门。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开始惦记起沉寂二十年的人事?我只是神色缓和地望着娘和这个男人,等待着答案的揭晓。
      “他是……”娘轻拧着黛眉,像是不知道该如何介绍。
      自我出生,娘亲便不得宠,他这么位堂堂的一家之主,我却是从未见过。
      “王爷,请坐。”我接住了娘的话,有礼地请他坐下。
      我不露声色地站在一旁,等他先开口。虽然不确定他为什么要来,但绝不是单纯地想看望娘。
      他点点头,毫无顾忌地打量我,似乎在寻找什么。
      我心中冷笑,可能是想找他的影子吧。望着娘拘谨的样子,我想她一定很不希望看到我有不妥当吧。
      “你叫什么名字?”南宫炎发问。
      “她叫虚雪。”娘慌张地答话,生怕我会放肆。
      我只觉得无奈,不知她是怕我,还是畏惧南宫炎。
      “你说。”南宫炎连看也没有看娘一眼,手指点着我,语气中只有被别人打扰的不耐。
      “雁虚雪。”
      说句实话,这个名字我是一点儿也不喜欢,也不想让人经常叫起。
      南宫雪的名字是可以进入南宫家的祖谱,但是,娘生的孩子却不行。所以,她也希望我叫“雪”。我可以了解娘的心态和感受,却怎么也不能接受她的观念。加个“虚”字,算是我的妥协吧。有没有成为南宫家承认的女儿,我并不是这么执着。
      “多大了?识字么?”
      是啊,眼前的这位王爷,除了生了我以外,对我什么也没有做过。没有找人教我礼仪,没有找人教我识字,没有找人教我女红。我应该是个什么也不会的笨蛋,理所当然。
      我有怨,无意争。
      “会写。”我还算温和地回答。“娘教的。”我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我娘虽是酒庄老板的女儿,据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外祖将她养成大家闺秀,她却嫁人为妾,自贬为奴。外祖与她绝了血缘,老死不相往来。当南宫炎恩情不在,她也日日以泪洗面,哪里还有心情执笔写字,描样绣花?
      我八岁才开蒙,认字诗书是薛岚找人教的。十岁入寒药谷,医理知识是师父陆寒传授的,为了让我可以方便地进出王府,一起采药,他还教了我一身不错的轻功。除了识得百草,其他女儿家该懂的,裁衣绣花、管家看账、礼典厨艺……统统一概不懂。
      南宫家所有的人都以为我这二十年来一步也没有出过王府。
      “你教的女儿很好。”虽然话像是在夸奖,但南宫炎点点头,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娘受宠若惊地忙道:“老爷过奖了。”她甚至不敢看我一眼。
      我有些烦躁倦意,接口:“王爷,夜寒露重,你的身体要紧,还是早回吧。况且,王妃见您这么晚还未归。一来,必是心急如焚。再者,她也许会找遍全府。若是让她知道您来了桃花别院,对娘和我……对大家都不太方便。”
      “你这是在下逐客令?”南宫炎不怒而威,俨然责问。
      显然,尽管我的态度恭谨,用词小心,陈述事实。但他还是不满意。也许,大家闺秀的姑娘不会这么直白揭穿男人妻妾间的矛盾?
      “不敢,镇南王府里的一切都是属于王爷您的,包括……”我故意停顿,“这条我们母女安身立命的船舫。我的出发点没有其它意思,全是为了王爷考虑。”
      我自认也确实毫无挑衅之意,从头到尾心平气和,谈笑自如。否则,难道不该好好关心下王府人口去向么?
      “哼!”一番“晓之以理”的气话,并没有惹得南宫炎拂袖而去。“雁娘,她学的什么规矩?”
      责问如芒刺在耳,娘羞愧地低下头。不言不语。
      我才觉自己言辞过于轻率,既不能赶人,又授人以话柄。
      果然,南宫炎道:“这几日就去私学学规矩。”
      还未到我反驳,娘已然欣喜答应。
      看着南宫炎满满意气,我脑袋一热,冲口而出:“王爷,再学我也不是王府里的小姐。”
      “虚雪……”娘轻弱的阻止,带着埋怨和不解。
      在她看来,能去王府私学是南宫炎的恩典,若是补上女红女戒,知书达理则更好,或者还存了全她的疏忽的心思。这些里头,俱是好的。
      只是,无事献殷勤。南宫炎的关心,为何等到十六载后?我早过及笄之年,还散发披肩,若是真情,怎么不提为我行礼取字?
      反此种种,直到南宫炎离去,我都未出口。到底意难平!
      船舫里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安静。
      回眸,愕然发现一直对着南宫炎离开方向而掉眼泪的娘,心中才意识到:这是分别十年之后的相遇啊……
      也许,我还是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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