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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与你无关各走各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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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小公主匆忙后退,一颗心砰砰狂跳,她下意识抓紧了身旁之人。
“来生做你姐姐吗?恭敬不如从命呢。”时锦幽幽笑起,在她耳边低声细语。
小公主转过头来,几乎吓得噤声,直愣愣盯着她说不出话来。
女皇陛下亦是被迫倒退数步,见她神色有异,不由蹙了眉头,“锦儿?”
无人应答。
陛下伸手拍她,已有了几分不悦,“锦儿?”
小公主当场便直愣愣倒地,险些砸着人。
四周一时间炸开了锅,随侍们手忙脚乱地扶起小公主,投胎似的往宫内奔去。
四周围观人群霎时没了影子,纷纷追着小公主而去,嘴里说着祈福之词。
时锦将河灯捧起,在眼前细细打量,“我的手艺是真的好……”
话音刚落,便猛地将手中河灯挥袖掷出,水花高高溅起,如雨般落下,将这一片河灯均浇熄了去。
黑暗瞬间而至。
岸边所剩不多的围观群众刷地跑了个没影。
“戾气太重!”身边一人似是凭空出现,嗓音低沉而透着宁静。
时锦咯咯笑起,将手背在身后晃了晃,一如往日那位备受宠爱的小公主向人撒娇般,“不扔重点怎么能熄了这片光呢?现在这黑黢黢的地方才适合我呀。”
“你可以去山里。”
“可是这里景致甚得我欢喜呀。”时锦嘻嘻笑着。
君朔偏头看她,眉眼冷冷。
他还记得一年前的那一日,暴雨如注犹如塌天,但皇城方向却红光映天,他心知不妙,赶至皇城时却逢上大公主出殡。
他没想到师弟所谓的辅佐竟然是将大公主置于死地,实是过分了些。后来寻了日子相问,两人意见不一,后以争吵作罢,自此各走各道,然心中到底是有了疙瘩。
辅佐小公主为帝是责任自然没错,可累及性命便不对。
眼前这个大公主虽笑意盈盈,然戾气深重,怎能不让他烦恼,眼看天下太平,小公主登帝也指日可待,她若出来搞事,必定又将掀起皇室之争,尔后累及百姓。
他的想法时锦明白,但就是因着明白她才觉得窝火,更要因明白而时时刻刻选择保持微笑。
本来已经很狼狈了,她可不想哭诉激人同情,这些东西她从来不需要!
“道长,我知你意思,为帝者当心胸宽广又当手段狠辣,是我防范不周,与其说她人害我命倒不如说自己愚笨让她人得了空。但我既没死,便自然要讨回一切!”
“你还执迷不悟!跟我走吧,别卷入皇室之争。我自然不会斩杀了你。”
“可我不甘心呢道长……”
“小公主确实比你更有一国之君风范。你才不惊世技不如人,又因何不甘?”
“因为……帝宫足铃啊道长。”
君朔压根不想理她了,怎就说不通呢,怎就这么犟呢?
“帝宫足铃按理说是大公主才有的,可是怎奈何,在我少时,母君便将她给了我。”
语不惊人死不休。
君朔有些没明白,但明显在重新审视她,隔着黑暗。
“我说我是小公主你却不信,那一日她们怎么都拽不下来,不信你摸摸呀。”时锦笑嘻嘻地抬起左脚,隔着黑暗往他手里塞。
君朔赶忙后退。
“道长看起来哪里都好,只是脸皮子薄,不若我带你去烟柳巷子瞧瞧?那里的小郎君……”时锦忽而没了声,允自收回脚。
说着此事,便自然想着了父君,他便是母君从烟柳巷子里寻回宫的。
她情绪有些低落,周身戾气消了大半,默默不说话反倒使得四周陡然寂静。
君朔本想趁此机会说服她,然而身后突然大亮,从拐角处蜂拥而来一群人,个个举着火把,将他俩团团围住。
“就是她!就是她砸了锦公主的祈福河灯!”当中一男人指着她跟身旁众人大喝着。
众人往河里那么一瞅,河灯大多数已顺水而下,有那么零星几朵被横生的水草挡住,的确是惨不忍睹的模样。
“你砸了大家的祈愿我们倒也不与你计较,可既然砸了小公主的河灯,那就是大不敬!抓起来!”
“抓起来抓起来!”众人纷纷附和。
他们熙攘着靠近,高高举起的火把皆往她面上凑来,时锦伸手挡住面容,感受着热浪一波一波袭来。
她对热的感知似乎自那一日后便分外清晰,面前灼热的火光,怪责的人声,一个个火把似要再次将她从头到脚焚烧。
有人试着抓她,见她毫无反抗,又以手遮脸,便更加大胆,粗鲁地将她拽住,“送去见官!”
热!好热!怎会这般热。
一股烦躁感油然而生,她毫无自知地挥袖,将身侧数人挥下河中,高高溅起的水花砸落在身,凉意袭来,这才清醒一二。
周围人吓得倒退数步,犹犹豫豫不敢上前,刚刚见了,这女人武力值比谁都高,是以只敢将火把往前耸去。
时锦拔开发丝,忍着灼热感往众人面前凑去,笑嘻嘻道:“你们不怕被治罪么?”
说完又笑着抓住君朔的手臂,“道长啊道长,那河灯分明是我所做呀。”
君朔心情十分复杂,只立刻挣了她的手,改为牵住她衣袖,“跟我走!”
时锦突地乖巧,不闹不犟,顺从得很。
只是自二人离开后,那呆愣着的众人才纷纷回过神来,嘴里嚷嚷着看见了大公主,一个个犹如被抽魂般荡进了皇城。
翌日城里传言四起,但归根结底便是:有人亲眼见着了大公主!
可大公主不是在一年前便去世了么?
不仅如此,还听闻自那日后,小公主的梦靥之症似乎又犯了,每日夜晚都要侍从陪着入睡才罢休,然虽如此,却还是常常深更半夜惊醒,将侍从们整得苦不堪言却又不能表现,实在是令人叫苦不迭。
女皇陛下知晓此事后,便又四处寻医,索性藏散道人未曾远去,这般以来,自然便交给了他。
时锦听着民间版本不一的各种传言,只是笑嘻嘻地感叹了句,“小公主没做过亏心事,何惧梦魇呀。”
君朔无言,那日之后,时锦跟他草草说过前因后果,可是他仍旧无法说服自己辅佐眼前这位深藏戾气与仇恨的小公主。
“道长,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把我控制住,没用的。”时锦摸了摸自己瘦骨嶙峋的脸。
不应该说是她的脸,这张脸,当该是她帝姐的才是。
君朔面无表情:“是否有用,不取决于你。
时锦翻个白眼,听听这话多气人。
她刚还在想这人是怎么在那么快时间里找到她的,结果竟是在出井的一瞬间被他结了契。
“道长,我不需你同情,此事也与你无关,咱就这,各走各道好吧。待我以后混出个样子了再来谢你救命之恩。”时锦笑眯眯地看向他。
“你怨,你恨!你想报复!”君朔直言不讳。
“没有啊,你哪儿看出来的?我只是跟他们玩玩嘛。”时锦拿脚尖在地面画着圈儿,不见任何不愉。
“时锦!”君朔的声音已经含了怒气。
“哎呀,你怎么总是揪着这事儿不放呢?我又非是怨你恨你报复你,你管我做甚?”时锦刷地从井盖上站起。
她也实在有些后悔,怎么招来的是这么一个人。
好看是好看,可惜从道,还是个只认死理油盐不进的人,烦!
“道长啊,直呼大时皇朝帝女的闺名可是犯了律法的呢。”
“可你不是。”
“谁说不是?她要做小公主便去做,她要得人宠爱便去得,我现在是大公主,是名正言顺的大时皇朝继承人!”时锦说得一点儿也不心虚。
“既说是帝女,便当以家国为重,现下已是极好了,百姓安居,她又受过陛下亲自教诲与指点,来日登帝,为天下人爱戴,家国和平,再好不过。我不会让你作妖的。”君朔不卑不亢,所想皆为天下。
时锦盯着他看。面上笑容收敛了去。
“道长,你野游在外,怎懂皇权呢?诡谲万变一瞬之间,生在皇室,无人独善其身,无人应是好坏。母君给了我多少宠爱,便是给我树了多少敌!事实证明,还是皇权在手来得实在。”
“别再卷进去了可好?行遍山川看遍草木,人间百态……”
“那好啊。”时锦答得很是痛快,但明显有负气的成分在里头。
“那走,现在走!让道长告诉告诉我何是行遍山川看遍草木。”时锦笑,眉眼弯弯。
君朔反倒原地不动。
“走啊!”时锦忽而拔高了声音,戾气爆发之下眉目都显出几分狰狞来。
“我来告诉你,这是镇魂井!是藏散亲自所布,这阵法从你破开那一刻他就会知道!他奉师命辅佐小公主,从他亲手杀死小公主的那一刻起,所有事情都不一样了!大时易主那一天,要么风平浪静要么硝烟四起!”
时锦冷笑连连,怒气高涨之下言辞更是犀利,可见他眉目平静无甚情绪起伏,她反倒觉得自己与那泼妇无甚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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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在瓢泼大雨之中一脚踏入皇城之外一处破庙内。
她四下环顾乌漆麻黑的庙宇,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此时正一道闪电划过,倏而照亮了庙宇正中那尊佛祖像,这一瞬的光亮也使得佛祖像前一个飘忽的纤细人影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
她的心猛地一跳,只得背靠着破败的木门,双手拽紧了披风,狠狠吞了口唾沫,鼓足力气大喊道:“人呢?”
“轰隆――”雷声轰鸣带得闪电再一次划破天际,大雨如幕,砸向泥土带起滚滚泥水流淌。
佛像后幽幽起了烛火,借着再一次的光亮,她终于看清了人,顿时松了口气,连忙拢紧了披风往那几人奔去。
“她人呢?”话虽如此说着,然眼神直往佛像前那一片漆黑看去。
那三人均是兜头蒙面,一身黑袍从头到脚裹得严实,为首之人眼神犀利且阴鸷,眯眼看了看她,才伸手指了指佛像前模糊晃悠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