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关》孙静诚

29、第二十九章 战神峰上（一）

　　公元前243年，长平
　　太行山的右后峰，是唯一能俯视长平全貌的地点。
　　虽然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吕不韦还在因为登高，而喘着粗气。
　　“少荣啊，过来拉我一把。”他伸出手，向身旁的年轻人示意。
　　蒙面少年从旁走来，半拖半扶的把吕不韦抬起身，然后又退回来几丈之外。
　　“都照我说的布置好了？”
　　“是的。”少荣点点头，“每五里布置一名斥候，山脚下有高手埋伏。”
　　“好。”吕不韦走到断崖前，凝望这片土地。
　　此处虽然没有正式定名，但生活在这里的人，都称之为“战神峰”。
　　当然白起就是在此处指挥军队，才赢下了长平之战，坑杀赵国俘虏四十万人，保函谷关内的秦民休养生息十七年，让敌人至今都没有缓过劲来。
　　所以，当知道李牧肃清边关后，吕不韦便第一时间来到此处。
　　他明白，一旦赵国有了开战的资本，那率先攻打的，必然是长平。
　　这里不仅仅是战略要地，还是一根赵国子民心中拔不掉的刺。只有拔去这根刺，赵国才能做到真正的崛起，找回曾经的尊严。
　　即便有再多的权利斗争，他也不能容许此事发生。
　　“少荣，王齮出兵了吗？”吕不韦观察了一阵子后，开口询问。
　　“出了，步兵五万，骑兵三万，弓兵二万，已在中牟二十里外扎营。”少荣解释，“乐乘并未有任何动静。”
　　“嗯。”吕不韦点点头，思考了一阵后方才开口，“让樊於期带二万人马，从曲沃出兵，在此处安营扎寨，尽量做到隐蔽，等待我的命令。”
　　“你亲自去。”吕不韦走进少荣，鹰隼般的双眸发出威压，“这是大事，越快越好。”
　　“领命！”少荣赶紧行礼，转身便要离去。
　　但传令官的出现，打破了吕不韦原定的计划。
　　“启禀相国。”传令官全力攀登山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山腰发现一老一少两名素衣男子，说是秦国旧民，想要来此处登高祭拜。是赶，还是杀？”
　　吕不韦眼前一亮：“我还以为乐乘是个草包呢，这想的倒挺远。”
　　他随意的摆了摆手：“赶走吧。”
　　“领命！”传令官转身离去。
　　吕不韦和少荣想等到此事了结后再下山，谁料没过多久，厮杀声传入耳中。
　　只见唯一的通道之上，一枚背着剑的少年正赤手空拳的独自迎战几名侍卫，护着身后的老者向吕不韦这边逼近。
　　那少年正是项燕，而老者，则是舟车劳顿，尽显疲态的春申君。
　　“这又不是你们的地方！”项燕显得游刃有余，手上舞剑，嘴里还在辩驳，“为什么我们不能上来！”
　　看到这一幕，吕不韦有些吃惊，赶紧高声大喊：“都过来！”
　　侍卫立刻停手，挡在主子面前，形成一道人肉屏障，让外人无法看到他的容貌。
　　“哼！你们也太不讲理了！”项燕还不依不饶，保持战斗姿势，“打就打！谁怕谁啊！”
　　此时春申君却拦住了他：“燕儿！休得无礼！”
　　接着他，向前走了几步，恭敬行礼，用朝歌口音对人墙后的吕不韦说到：“这位大老爷，抱歉了，我和我孙子只是想在此处祭奠下死去的亲人，可否行个方便。”
　　这种鬼话，吕不韦怎么会相信？
　　“少荣。”他歪了歪头，“杀了。”
　　少荣没有半分拖沓，一个箭步冲出人墙，同时铿锵之声乍现，眨眼间冰冷的剑锋已经接近项燕的喉咙。
　　但项燕反应也很迅速，迅速侧过头，将将躲开这一击。
　　少荣继续出招，剑锋急转，向下劈去，再次攻击项燕的咽喉。
　　项燕用手掌托地，身体急转，向后翻滚了几圈，化解攻势的同时，也拉开了与少荣的距离。
　　他决定不再托大，全力迎敌！“噌”的一声！湛卢出鞘！
　　古朴的剑身映着金色的光芒，让少荣不敢造次。
　　人墙后的吕不韦，也听到这龙吟之声，忍不住探出脑袋，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刻，他的目光没有被湛卢吸引，而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少年身后的老者。
　　春申君同样如此，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只在噩梦中出现的妖孽，此刻就在自己的眼前。
　　两人纷纷陷入呆滞，不知如何是好。
　　反倒是项燕，先一步动手！湛卢急刺而出，直指少荣的面门。少荣则用剑身拨开，不想与锋利无比的湛卢剑锋硬撼。
　　两人你来我往，项燕利用湛卢的优势，直白的攻击少荣要害；少荣则避其锋芒，虚实结合，挡下杀招的同时，还能找到一些反击的机会。
　　两人就这样过了几十招，谁都无法找到半分优势。
　　吕不韦与春申君，也都想到了接下去的对策。
　　他们不约而同的认为，各自撤退才是最好的选择，就当两人都没有来过此处，也都没有见过彼此。
　　正当吕不韦要开口召回少荣的瞬间，新变数到了。
　　一位年轻人从无人看守的通道出现，二话不说的抽出窄刀，加入战局。
　　正在激战的项燕与少荣，根本顾不得是敌是友，只能分心迎战。
　　这年轻人的刀法诡异，同时迎战两人却不落下风。
　　“小荀！玩玩得了！别真把人杀了！”李牧喘着粗气，走到春申君旁边。“他妈的！这山也太高了！”
　　“这位大叔，你好啊！”他蹲下身休息，同时嬉皮笑脸仰望故人，“是不是这些官老爷欺负你们，要不要帮忙啊！”
　　春申君见到这张朝思暮想的面孔，内心激动万分，却不能表露出来：“这位兄台，多谢了，我看其中一定有误会。”
　　“喂！”李牧站起身，对着躲在人墙后的吕不韦大喊，“官老爷！让你的人别打了！我这小兄弟可是很厉害的！一不小心伤了你下属，可就祸事了！”
　　吕不韦有些不知所措，他习惯掌控全局，但此时此刻的情况，却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一个楚国的春申君已经够乱的了，现在还来了个带着高手的陌生人，还真是一时不知如何抉择。
　　“最简单的办法，一股脑儿全杀了！”吕不韦心中打定主意，把目光重新投向战局。
　　他决定只要少荣能诛杀任何一名对手，自己便下令让护卫一拥而上。
　　但状况，却不容乐观。
　　赵荀的襄子刀法犀利无比，八分虚招，二分杀招，在三人中占据了些小小的上风；
　　而项燕则充分利用湛卢在兵器上的优势，频频露出剑锋硬撼，赵荀也一时半会拿他没辙；
　　反观少荣，则最为不利，他练得本是刺杀之术，不善于与人厮杀，也没有兵器优势，导致赵荀盯着他出招，加上项燕也步步紧逼，几乎是一人独战两人，大大的处于下风。
　　见此情形，吕不韦又改变了决定：没有了少荣，就算还有几名高手护卫，也不能完全保证自己的安危。
　　所以他果断的大喝：“少荣！退回来吧！别打了！”
　　但此时三人的战局，已经趋于白热化，谁都无法率先收招，因为这样做，很可能就会一命呜呼。
　　这时，李牧动了！
　　他找准机会，先一把拽住少荣的后领，往后一拉，把其丢出数十张，脱离战局。
　　随后挡在赵荀身前，向后一蹬，把好友踢走。
　　最后用为出窍的佩剑拨开项燕的突刺，反手敲击他的脑袋。
　　只不过眨眼的功夫，战局便他所化解。
　　李牧假装关切的上前抱住项燕，先在其耳边低语：“假装不认识我。”
　　随后又假意关心的大喝：“小伙子！你没事吧！对不住啊！我出手重了些！”
　　项燕捂着脑袋，心领神会，也不多言，退到春申君身旁。
　　“你这家伙！”赵荀被他踹的胸口闷疼，气不打一处来，“搞什么啊！我还没打完呢！”
　　“好了好了！”李牧站在两方中间，“都别打了！听听官老爷怎么说吧。”
　　吕不韦舔了舔舌头，心中明白这陌生人也不是普通货色。
　　他走出人墙，摆着手开口说到：“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没错！”春申君也附和，“都是一场误会。”
　　“对嘛！”李牧长舒一口气，对着吕不韦行礼，“都是误会而已！官老爷，我给您赔不是了！”
　　“哎呀，是我的下属鲁莽了！”吕不韦也笑呵呵的回应，“我们也是来祭拜的，已经完成了，现在就走。”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远送了。”李牧退开身，“官老爷，请。”
　　吕不韦赶紧招呼下属离开，同时意味深长的看了春申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