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关》孙静诚

18、第十八章 麒麟出世

　　公元前243年，咸阳
　　“算了！还是进去吧！明日就要出发了，不打个招呼，日后很难交代！主要是那家伙，我要想办法把他带出来。”
　　蒙恬在自己家门口徘徊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蒙府里并没有什么洪水猛兽，他那易怒的父亲正在外驻军，此时只剩了既慈祥又对她十分疼爱的爷爷。
　　只不过自己这爷爷，有些太倔强了，做任何事都喜欢顾虑再三。而蒙恬则是擅长化繁为简，两人一正一反，总会有争吵发生。
　　“阐明来意！带走麒麟子！马上离开！”蒙恬点点头，心里盘算着。
　　“少爷你回来啦！！”呱噪的侍仆见他入府，纷纷围了过来。
　　这才一进门，蒙恬就感觉有些烦躁了，他耐着性子回应：“爷爷呢？”
　　“在书房呢，麃大人和小少爷也在。”
　　“你说麃公？蒙毅也在？”蒙恬咽了口唾沫。
　　“是啊是啊，来了三个多时辰了。”
　　这下蒙恬是真的害怕了，一个爷爷也就算了，这再加一个麃公，天底下最洛山的人凑一起，自己无论如何招架不住。
　　“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搅他们了！”他决定即可离开。
　　“别啊！”谁知侍仆们一拥而上，把其团团围住，“老爷子一直念叨着你呢，怎么也要打个招呼了！走走走！”
　　蒙恬被众人半推半就的抬进府内，他不明白为啥这蒙府里就连侍仆都如此孔武有力。
　　“老爷子，少爷回来了！”还隔了一进，为首的侍仆就放声大喝。
　　转眼间，一个黑如木炭，马脸蒜鼻的老者冲出房门，跑到人群之前。
　　然后一把将蒙恬搂在怀里：“哎呦！我的乖孙子啊！”
　　“爷爷！你放开！”蒙恬的烦躁感已经到达极限，“我快透不过气来了！”
　　这个看着不着调的老者，便是蒙恬抬的爷爷，秦国的大将军之一蒙骜。
　　“你这混小子，这么久不来看爷爷！”蒙骜手就是一个脑瓜崩。
　　“啊！爷爷你轻点啊！”蒙恬被敲的晕头转向，捂着头揉搓。这么多年蒙骜的手劲依旧没有退化的。
　　“先进去吧，你弟弟和麃公也在呢。”蒙骜摆摆手，示意他跟自己走。
　　“哦。”蒙恬无奈的回应一声，现在不去都不行了。
　　打开房门，里面有一老一小，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墙上的麻布地图。
　　“见过麃爷爷。”蒙恬随意的行了个站立礼。
　　麃公是与蒙骜齐名的秦国大将军，即便如今名义上没有官职，自己这个小小的宫中侍卫也应该行大礼才对。但他打小就与其相识，自然不用太见外。
　　“哦，蒙恬你来啦。”麃公转过头，露出那独有的黥面蓬发，“吕不韦死了没有？”
　　蒙恬愣了一下，他知道麃公说话直，但没想到直到此般地步。
　　“麃爷爷你这问的是什么话？”还没等蒙恬回答，他那文质彬彬的弟弟，便抢险为哥哥解围，“大哥可是宫中侍卫，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想陷他于不义？”
　　“开个玩笑罢了。”麃公撇撇嘴，也不合适小辈计较，“陛下他怎么样？身体可好。”
　　“非常好！”见此事翻篇，蒙恬也不再尴尬，“还一直念叨着您老人家呢。”
　　“好啊好啊！”麃公欣慰的点点头。他可以算是天底下最忠心嬴政之人，所以对吕不韦态度格外蛮横，对方下任何命令都不听，甚至还喜欢反着来。
　　两年前麃公出兵伐魏，不费吹灰之力便攻占卷城。吕不韦示意放了降兵，不与魏国结下世仇。但麃公不管不顾，下令斩首了三万人，丝毫不顾及后果。吕不韦闻讯后勃然大怒，明面上罢免了其官职，但还是畏惧他手握的十多万兵马，并未追究下去，任他驻军在咸阳东侧的武燧。
　　“大哥，我听说你要去蜀地啊清理山民啊！”蒙毅跑到他面前，“你是不是还缺个副将？带我一起去呗！”
　　“你别瞎参合！”蒙骜恼火的一喝，给蒙毅一记脑瓜崩，“明年你就要入朝为官了，还要到处跑？”
　　蒙毅长期和爷爷同住，早就喜欢了这种疼痛感，捋了捋脑壳，不再开口。
　　“混小子，明天就走？”蒙骜收起怒意，面露慈祥的看着蒙恬，“先去蓝田？”
　　“是的。”蒙恬回复，“陛下安排我从那里出兵。”
　　“陛下？”蒙骜感觉到了一丝不妥，“这点小事还要陛下出面？”
　　“不是不是。”蒙恬赶紧摆摆手，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陛下只是叮嘱我要好好办事，从蓝田出兵是昌平君安排的。”
　　“行吧。”蒙骜也不纠结，“我给你准备了一套铜铠，还有一把薄剑。蜀地多山，骑马多有必变，你身着轻便的装备，走起路来也舒服一些。”
　　“谢谢爷爷。”蒙恬感受到一丝温暖，但还是无法抵消自己那“嫌麻烦”的癔症。
　　蒙骜坐回原位，继续开口：“刚刚毅儿说的也没错，你确实要带个副官。日后你是要统领大军的，这亲信左右，从开始就要培养啊。”
　　蒙恬见蒙骜开了口，索性就把话点明了说。
　　“爷爷，我已经想好带何人前去蜀地了！”
　　“哦？是谁啊？”
　　“杨端和。”蒙恬对着爷爷笑了笑，“不知爷爷是否肯割爱？”
　　“哈哈哈！”
　　蒙骜先笑了一声，然后杀气毕露！猛然向他冲来，第三次使用脑瓜崩的绝技。
　　“哎呦喂！”蒙恬疼的一屁股坐地上，“爷爷你轻点行不行！疼死我了！”
　　蒙骜指着他鼻子痛骂：“你个臭小子口气挺大啊！张嘴就要我的第一门客？要端和当你个小小百人将的副官？美不死你！！”
　　蒙恬站起身，发现头上起了个大包：“爷爷你疯了啊！不就是个门客吗？！”
　　“门客？”听他这么说，蒙骜更火大了，“端和可是蜀地麒麟子，你这臭小子不过投胎好了点，凭什么看不起别人！”
　　“我怎么看不起了？！”蒙恬感觉烦躁不堪，“我和端和从小玩到大，就是知道他有多大本事，才要他当我副官啊！再说了，怎么你也要问问端和自己的意见啊！”
　　“好！蒙毅！”蒙骜气呼呼的转过头，“你去把端和给我叫来！”
　　“哦。”蒙毅咽了口唾沫，他很少见到爷爷发这么大的火。
　　“让端和做恬儿的副官，确实有些不妥。”麃公贼兮兮的着巴，“不如就先让他到我这里历练一。。。。。”
　　还没等他讲完，蒙骜就投来了凶狠的眼神。
　　“不给就不给么。。”麃公不服气的怼了一句，但是身体却很乖巧的转过头，继续看着墙上的地图。
　　没一会蒙毅就带着一个年轻人进入书房。
　　此子生的唇红齿白，媚眼如丝，一头玄色的长发梳理整齐，脸庞棱角分明。六分阴柔，四分阳刚，如仙童降世，仅凭外貌便知不是凡人。
　　“参见主人，麃将军，二公子。”杨端和逐个行礼，唯独缺了蒙恬。
　　四目相交，蒙恬扬了扬眉，杨端和点了点头，两人仅凭眼神，便已知道了对方所想。
　　蒙骜看在眼里，心凉了半截，开口询问：“端和，蒙恬这臭小子要你做他的副官，去蜀地清除山民之患，你怎么说？”
　　“回主人，端和不敢造次。”杨端和恭敬行礼，开口回应。
　　“哦？”蒙骜大惑不解，“此话何意？”
　　杨端和向蒙恬摊开手，“大公子乃人中龙凤，未来必是大秦国柱，这副官之职干系重大，端和不敢高攀。”
　　“哈哈哈。还高攀？”蒙骜听后放声大笑，“端和啊，我这孙子什么料，我自己知道。这臭小子做事偷工减料，啥都嫌麻烦，能当个万人将已经不错了。”
　　蒙恬刚要开口反驳，杨端和便替他解了围：“大公子并非嫌麻烦，而是能看穿纠葛，化繁为简，此般天赋，吾辈无人能及。”
　　“哈哈哈！还化繁为简？”蒙骜听后嗤之以鼻，“我看出来了，你是铁了心要跟着他，故意这么说。”
　　杨端和不置可否，蒙骜能这么说，表示自己的计策成功了一大半。
　　他从记事起就待在孟家，和蒙恬从小玩到大，生的聪明伶俐，能文能武，蒙骜一直十分赞赏。
　　加上自己身份得特殊，就像只被困的金丝雀，虽然衣食无忧，但心里早就想离开蒙府，去外面闯荡一副。
　　“主人，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若您点头，端和自然想跟着大公子，立万世之基业。”
　　蒙骜听了他的誓言，并未立刻回应，而是来回踱步，思考着什么。
　　“爷爷，你要怎么才能放端和跟着我？”蒙恬见他迟迟不开口，终于忍不住了，“端和是蜀地麒麟子，山民奉若神明，带着他能免除刀兵，自然是好事一件。”
　　蒙骜听后恍然大悟：“我就知道你这臭小子没安什么好心！就知道偷懒，平乱哪有这么简单？万一折了端和，那怎么办？”
　　“怎么可能？”蒙恬都快疯了，他知道自己的爷爷很倔，但没想到倔到这般地步。
　　“我都计划好了，不会有遗漏！”他信誓旦旦的大喝。
　　“不行不行不行！”蒙骜挥舞右手，“我不信你！端和不能走！”
　　“哼！拉倒！”蒙恬决定不再说废话了，转身便要离去。
　　杨端和赶紧拉住他，又使了个眼色，表示自己还有办法。
　　“主人，我看不如这样。”杨端和走到蒙骜跟前，“既然您不相信大公子的能力，那不妨出个问题考考他，若是答得上来，端和便同他去蜀地。若答不上，此事作罢。可否？”
　　“这个好！”话音刚落，麃公便举手大喝，“老夫也参加，老夫答上来，端和到我那里去！”
　　“没你的事！”爷俩一同对着他怒吼。
　　“不行就不行嘛，叫什么叫。”麃公再次败兴而归，敢怒不敢言。
　　“行！”蒙骜见杨端和心系孙子，自己也不好再勉强。
　　他随便敷衍了一句：“麃公，你给出个题吧，考考这臭小子。”
　　“我？”麃公没想到蒙骜会这么安排，眼珠子滴溜一转，“那敢情好，我正有事头疼呢。”
　　“麃爷爷有头疼的事？”这下蒙恬来了兴趣，赶紧凑上前。
　　麃公何许人也？能和蒙骜、白起相提并论的秦国国柱！
　　之所以能到这样高的位置，靠的只有一个字：杀！
　　这个连战连胜，让人闻风丧胆的战场修罗，喜欢不全灭对手不退兵，手段残忍到朝廷都不敢多用。
　　一件连此般人物都头疼的事，一定非常有趣。
　　麃公看着墙上的地图，指了指魏国的方向，幽幽开口：“斥候回报，廉颇开始练兵了。”
　　“就这？”蒙恬还以为是多劲爆的大事，“一个无主之将练兵，有什么稀奇。”
　　麃公见他毫不在意，赶紧解释：“你个小娃娃不懂的，那可是廉颇啊！”
　　“曾经的天下第一将，所以呢？”蒙恬还是不理解他在苦恼什么，“他有多少兵马？”
　　“接近三万人。”
　　“三万？”蒙恬差点笑出声，“三万人麃爷爷你怕什么？还能翻了天。”
　　“你可别小看廉颇！”麃公撇撇嘴，“就算三百人，这老东西都能翻出花来！而且还有魏国呢！魏国有四十万兵马啊！”
　　“这根本不可能！”蒙恬想都没想，直接摇头，“如果魏王把兵权交给廉颇，对我们反而是好事！这帮家伙不会这么蠢。”
　　“好事？”麃公不解。
　　“自然是好事！”蒙恬点点头，“廉颇对赵王极为痛恨，魏国与赵国唇齿相依，一旦把兵权交给廉颇，赵国必然心生不安，到时牵一发动全身，反而会让我们有机可乘。”
　　麃公点点头，这点他是真没想到。
　　蒙骜眼前一亮，对自己这孙子有所改观，假意询问：“那依你看来，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蒙恬看了看地图，指了指一处秦国边界：“麃爷爷镇守武燧，应该是怕廉颇从径城出兵偷袭，不知是否应该提早分兵应对吧。”
　　麃公点点头：“是啊，现在吕不韦卡着我，没有战事不好轻易分兵。但廉颇又不得不防，头疼啊！”
　　“那不如这样。”蒙恬指了指地图上的一处山脉的位置：“王翦将军屯兵在函谷关前的熊耳山附近，可以让他派一万人队在方万山地界扎营。”
　　“哦？”麃公凑上前看了看地图，“方外山在韩国、魏国交接，这是何意？”
　　“此地多为韩国派兵镇守，魏国只在鲁阳城中驻守了五万兵马，明显防备不足。而北部，与武燧接壤的修鱼城，则有二十万人驻守。”蒙恬一边指着地图，一边解释。
　　“一旦王翦将军逼近方外山，那魏国必有预警，而廉颇那三万人的部队就是最好的守备，必然会被派往鲁阳屯兵。”
　　“只要廉颇被魏王调到鲁阳，那麃爷爷就不用担心了。”蒙恬用力点了点方外山，“王翦将军兵强马壮，也没有麃爷爷那样束手束脚，廉颇的威胁便荡然无存。”
　　“不粗不错！”麃公听后大声喝彩，“你小子可以啊！我马上派人去和王翦说！”
　　“先等等。”蒙恬叫住了他，“王翦将军性格怪异，麃爷爷怕是请不动他。”
　　“也对哦！”麃公想了下，“这家伙确实鬼的很！”
　　“还是让爷爷上奏朝廷吧。”蒙恬回答，“把此事阐明陛下，让陛下下旨，那便万无一失了。”
　　“好！”麃公大手一拍，“蒙骜，交给你？”
　　蒙骜并未回应，而是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孙子。
　　“是我小看这臭小子了！怪不得端和对他如此看重！”蒙骜心中暗想，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是我这个当爷爷的没做到位啊！”
　　“喂！想什么呢！”麃公对着蒙骜打了几个响指，“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蒙骜不耐烦的回应，“明日我就去宫里。”
　　“那感情好！”麃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端和，明日你与蒙恬一同出发去蜀地吧。”蒙骜摆了摆手，注视着蒙恬，“你一定要保证端和的安全！哪怕伤了一根头发，回来我一定不放过你！”
　　“没问题！”蒙恬面露笑意，虽然费了很大的劲，但终究还是如愿以偿。
　　一旁的杨端和也脸色愉悦，自己这个麒麟子，终于可以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