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枘曦

3、回家

　　秦泠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但还是说了：“想起来一点从前的事。”

　　景枫很识趣，只是勾勾嘴角，没再说话。

　　下车之后，秦泠问她：“要送到楼上吗？”

　　“……嗯。”

　　这时候景枫有些酒气上头了，走路开始歪歪扭扭，秦泠怕她摔倒，上前两步抓住她的胳膊：“我扶你走。”

　　景枫想拒绝，秦泠马上接话：“你先看看你脚下四厘米的高跟鞋再说话。”

　　“我一生自强……”

　　“别扯，上回我送阿晰回家她也这么说，结果她从下出租车吐到走廊。”

　　景枫：“噗———”

　　她没再挣扎，任秦泠就这样把她扶到了家。

　　“好啦，到家了。”秦泠看她蹲下换鞋，“我该走了。”

　　“陪我一会儿好不好？就一会儿，行吗？”

　　秦泠弯弯唇角：“我要进屋吗？”

　　“废话，你不进屋，我难道把你关外面吗？”景枫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秦泠心想，喝了酒的景枫还挺活泼的。

　　景枫家不小，目测一百多平的样子，对着入户门的木架上密密麻麻摆的都是皮卡丘周边，大的小的都有，充分体现了屋主的兴趣爱好。

　　秦泠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坐在沙发上，又一次和景枫肩并肩，过一会儿觉得这么尴尬地干坐着也不是个事，于是主动开口：“你也喜欢配音啊？”

　　她这一开口就后悔了，觉得自己的发言很智障。

　　但景枫还是很认真地回答：“配音只是爱好，我的本职工作……嗯，你已经知道了。”

　　“我听裴姐说，你和她很早就认识了，比我们之间谁都要早。”

　　“对，我跟你说我们两个怎么认识的：当年网上有个专门给配音爱好者聊天的楼，我当时很闲，发了句“有谁看看干推销的孩子”，然后她给我私信，说她也干推销，能不能交个朋友。”

　　“干推销？”

　　“对呀，一个经管，一个工管，还真都是产品推销行业的业务人员发展对象。”景枫哼了一声，“后来我发现，我们两个的理财观念都不能说很像，只能说是一模一样！一模一样！我就问她是不是也是学经管的，好家伙，她说她隔壁工管的。”

　　她撇嘴，似乎有些失望：“我以为我找到了一个同病相怜的经管人呢，后来一想，不重要，反正都是学管理的，四舍五入也能共情一下。”

　　秦泠笑了：“学管理能有很多的毛爷爷啊，怎么就相怜了？”

　　“算了吧，讲真是给人家办事，哪有你开公司轻松。”

　　秦泠张嘴想反驳什么，却看见景枫微微蹙了蹙眉，好像有点难受的样子。

　　她很细心，赶忙问她：“有不舒服吗？”

　　“有点胃痛。没关系的，喝过酒就这样。”

　　“但是你一直疼下去也不行啊……”

　　她灵机一动，突然想到小时候父亲喝过酒，母亲会给他做一碗面，因为喝酒之后吃面条，对胃的损伤较小。

　　“介意我在你家厨房下碗面吗？”

　　“不介意。”

　　“有忌口吗？”

　　“没有。”景枫想了想，回答，“可以多放点辣椒吗？”

　　“可以。”

　　景枫就看着秦泠在厨房里忙碌。她是想帮忙的，但是被某位秦姓人员赶了出去。

　　“你等着吃就行了。”

　　“我会做饭。”景枫一个劲儿想抢秦泠手里的菜刀，“我来帮忙的。”

　　“我知道，就是怕你切东西一不小心把自己手指剁下去。”秦泠不动声色地把刀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她又补了一句：“万一你残疾了，告我私闯民宅加故意伤害怎么办。”

　　“……”

　　那人没好气地怼回去：“我不起诉你，也用不着你赔钱。”

　　秦泠用筷子搅拌着锅里的面条，笑了。

　　“我们两个谁大？我九一年九月的生日。”

　　“我比你大三岁。”

　　“你今年才二十八？”

　　“喂，什么叫‘才’啊？！我长得很老吗？！”

　　“不是……我以为你和裴姐差不多大呢。你在公司已经做到副总了。”

　　裴雨洛是今晚聚会里最大的，已经三十一岁了。

　　“彼此彼此，你不也是设计公司老板……我就学历高一点吧。”景枫懒懒地说，“本科保送，清华经管系。”

　　“……你这叫高一点？”

　　“我还去国外读了一年硕士三年博士……后来进公司后从部门经理到副总，你猜我用了几年？”

　　“两年？”

　　“一年半。”

　　“……”

　　秦泠想吃人。

　　因为她上学的时候成绩不是很好，分数只是勉强能看，美术生走的是艺考，而她刚好碰上状态不错，文化课考了将近五百分，考了上海大学的艺术设计。

　　因此她一直觉得自己在学习这件事上挺幸运。

　　“唉……相比你而言，我就是个社会边角料。”

　　景枫哑声失笑：“谁说的？你很厉害的。”

　　秦泠思索一下，跟她比了个耶：“但转念一想，我好像是我妈的小骄傲。”

　　她这样子还挺像小狗的，景枫觉得好玩，笑着学秦泠：“耶，这是妈妈的小骄傲。”

　　秦泠也笑，很利落地把面装碗，递给她。

　　“你不吃吗？”

　　“我不饿。”

　　秦泠被景枫盯得发毛：“你别这么看我，你是吃面还是吃我啊？”

　　“哦，抱歉。”

　　秦泠没听出来她抱歉的意思，倒是觉得这话里有几分调侃。

　　她做的是番茄鸡蛋面，白面上的番茄红汤，还有白绿相间的葱花，上面附加一个金黄油亮的鸡蛋。

　　看起来就很好吃。

　　狼吞虎咽到一半，景枫才想起来：“你没放辣椒吗？”

　　“没有。”

　　没想到这人自己跑到冰箱前面拿了一瓶辣椒酱，然后不要命一样往面里放。

　　秦泠看着都觉得辣。

　　“好了好了……你不觉得辣吗？”

　　景枫先是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她两秒，然后才垂下头吃面：“哦对，没和你说过，我是四川人。”

　　秦泠立在旁边看她吃面，感觉她还挺可爱的，遂继续没话找话：“你喜欢皮卡丘吗？”

　　“很喜欢的呀！”景枫眼睛亮了亮，“我配音时候戴的耳机就是皮卡丘的啊，有两只耳朵……”

　　秦泠揉了揉眉心。

　　这真是那个上午跟她雷厉风行地谈生意的总经理吗？她怎么感觉不像呢。

　　她最终还是没回家，因为景枫说已经一点多了，她不能让她打出租车回去，不安全。

　　“难道和我睡一张床很难受吗？”景枫用的是质问的语气，“上来。”

　　这时候倒是拿出霸总气势了。

　　于是秦泠只好乖乖躺上去。

　　确认身边人睡熟之后，她才悄悄走到客厅，躺在了沙发上：和景枫睡她当然不难受，可是自己今天走多路了，膝盖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怎么好意思打扰她休息。

　　秦泠忍着膝上的疼痛，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