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闪闪发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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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窗幽静，鸟鸣啁啾，捏着卷子坐在小屋里的喻现心情略微平静了一些。
他其实知道心情那么差劲，并不只是这一次的考试的原因。
而是他在某一刻，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尽力了，但这尽力的结果不尽如人意，离他的目标还有很长一段的距离。
其实还有很多其他原因，但是喻现并不想深究。
卷子上的错题中，有三分是他计算错误，剩下的应该是解题思路错误。
他从不把自己跟“粗心”挂钩，在找原因时，“粗心”也从来不是他寻找错误理由的选项。
飘散的思绪难以集中，他放下笔，随手从桌子上抽了一本书，随意地从中间开始看。
密密麻麻的文字挤进他的脑海，他咬着牙，近乎严苛地审视自己的内心，把所有的负面情绪仔仔细细地剖开，堪称残忍地一点一点地把它们割裂，然后舍弃。
文字，在他脑海中无序排列。他将它们复刻到脑海，却并不打算理解其中的意思。
十五分钟后，他觉得自己繁杂纷乱的内心终于彻底平静。
这时他才发觉这里并不算安静，蝉鸣声铺天盖地，聒噪而让人厌烦。
旁边的小风扇吱嘎吱嘎地转，并不太凉快，他的脊背上有了一层很薄的汗。
他调整好情绪了，再次拾起卷子，评估着究竟哪一题是自己有些思路、但时间不够来不及做完的。
一节课的时间悄无声息地溜走，他拢了拢卷子，把每一角都压得平平整整，没有任何翘起、翻折、蜷曲的趋势后，才不紧不慢地往教室走去。
路过小卖部时，他想起临走前覃苏的目光，以及自己不算太好的语气，决定破例在学校的小卖部里买一瓶饮料来道歉。
架子上的饮料都是常温的，琳琅满目，包装花花绿绿，价格也是让人咋舌的贵。
他算了一下今天可支配的生活费，然后从货价上拿下一瓶元气森林的卡曼橘味——覃苏总是喝这个味道的气泡水，虽然对他来说这样的价格已经超出预算了。
他甫一进入教室，覃苏仿佛心有灵犀般地抬起了头，和他对视一眼。
即便隔着这样的距离，覃苏仍然敏锐地感知到他的心情已经相当平和。
不过覃苏并不能确定，喻现究竟想不想在这个时候看见自己，所以她只是冲他露出一个小幅度的笑。
“我同桌，你回来啦。”覃苏干巴巴地打招呼，心里悬起了一根线，不知道喻现看见自己给他做的笔记会不会感到厌烦。
因为喻现不是她第一个尽心竭力帮忙做笔记的人，她对历任同桌都是这样尽力地帮忙。
只不过前几任的同桌很少有感谢她的，有一位甚至被她的举动刺伤了自尊心。
在覃苏看来，自尊心确实比成绩重要一点点，但是每个人价值衡量标准不同，她觉得知识确实也很重要，所以每一次还是会伸手帮忙。
喻现将卡曼橘味的饮料放在了她的桌角：“我方才语气不太好。”
覃苏盯着这瓶饮料：“……这是送给我的？”
喻现只是点头，挪开书后，发现了书本底下压着的几张卷子。
每张都是崭新的，旁边工整地写满了解题步骤，不算简洁，但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错题究竟错在哪里。
每一道题基本上都有两种解法，成功让他拓宽了思路。
“你写的？”他瞳孔的颜色很深，覃苏恍惚间总觉得里面应该有黑色的、吸人的涡旋，只要对着这双眼睛，她就说不出任何谎言。
覃苏发觉自己的心口有些异样，喻现说过的话就像一场淋漓热雨，她心间的沃壤冒出了几颗小蘑菇。
雨密密地敲着泥土，一切都开始变得燥热。
她觉得热雨汇成了涓涓细流，潮湿地淌过她的整个心脏，隐秘的期盼掀起，又仿佛承认会是一件让人赧然的事情，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歉疚也涌入了四肢百骸。
她转过头去看目光也悄然溜到他们身边的谢小芙，对方没有看到她的注视。
“嗯。”她低声道。
在那双眼睛面前，所有的谎言都无处逃匿，无处隐藏。
他道谢后，一题一题地开始看。他没太多的文具，只有黑色的普通签字笔和红笔。
满满的几张试卷的笔记，他一边看，一边做错题，看上去无比珍惜。
这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把课件考进了电脑，喻现转头，两人的肩膀只有20厘米的距离：“我同桌，语文课帮我看一下，老师提问题点我名的话拜托你提醒我。”
“啊？……哦，好。”覃苏一愣。
喻现上每一节课都是认认真真的，从来没有开过小差，他们做了那么久的同桌，覃苏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她甚至暗暗地羡慕过他，心想，学霸果然上课效率足够高，怪不得他综合成绩总是能在第一名。
喻现仿着覃苏往日里的样子，把语文课本摊开在桌子上，语文练习册叠在课本下方，理科卷子被压在练习册的下方。
覃苏接此重任，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听语文老师的课——她往日觉得这是催眠曲，虽然很想认真地听，但总是不由自主地发呆，回过神来的时候语文老师还是在讲同一道题。
两节语文连课上得人昏昏欲睡，而今天的覃苏眼睛努力地睁大，第一次觉得语文课好像也并不是真的那么无聊，古文分析后其实也是一则则短小的故事。
“喻现，你来对这句话进行赏析。”语文老师背过身子，自己看着大屏幕上的古文原文，随口就叫了自己爱徒的名字。
喻现真正沉浸在某件事情上时，经常连自己的名字都听不见。
这点有些奇怪，毕竟大多数人对自己的名字都相当敏感，就像覃苏，人群中传来一声小小声的“苏苏”她都能听见。
覃苏打了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就开始讲：“呃……这个应该是……”
喻现的余光终于发觉身边人站了起来，继而抬头，看到了语文老师的诧异目光，随后周围人的惊异目光也落入他的眸中。
覃苏总是落落大方，这是第一次她感到有些尴尬。
少女的脸洇出绯红色，连耳朵都红透了。
她的耳朵很小巧，一缕阳光从缝隙中溜进来，恰好映在她的薄薄的耳朵上，甚至呈现出透明感，看上去有点可怜。
“不好意思，我搞岔了。”覃苏低下头，嘴角边僵着一缕尴尬的笑。
整个四班的同学都跟覃苏关系不错，立刻有男生女生哄笑着替她解围。
语文老师早就注意到覃苏今天的专注度很高，笑吟吟地道：“喻现的同桌来回答问题，我会更开心。”
覃苏不太好意思地理了理发梢，把头发捋到了耳后，勾住了几丝绯红，正好挡住了那一寸的阳光，继而开始忐忑不安地回答问题。
实话实说，她没有任何的把握，答题答到一半甚至忘记了自己究竟想说什么，还是喻现在草稿纸上写了几个字提示她，她才得以完整地回答。
一篇古文竟然真的被她赏析完毕了——要知道，原来“赏析”二字几乎跟她无缘，所有的赏析题她都只能得个一分两分。
“今天覃苏很不错啊，你们班主任把你俩安排在一起果然很合适。”语文老师笑着看着两人，“真的有带动作用呢。覃苏，你要是每一次都能向这次这样赏析，很快就会进步起来的，放心。”
覃苏心口颤了颤，和被理科老师夸赞迥然不同的感觉上涌，她觉得自己现在还能再赏析几题。
“那喻现再来补充。”语文老师意味深长地看了喻现一眼。
只是这样的一眼，喻现就明白了，这是对方已经发现了他的小动作的意思。
他站起来，开始谈论自己的赏析。
和理科的感觉完全不同，他对文科的敏锐度几乎是与生俱来的。
所有的文字在他心中都是具有温度的，而作者在这一行行或浓或淡的文字中想要表达的情绪，都能被喻现准确地接收。
覃苏认真地听着他的回答，脑海中头一回尝试着如此深邃地思考。
她的目光散落在教室四周，意外发现了很多的秘密：有的人并不太在意，看上去无论是谁回答问题都是兴致缺缺；还有很多女孩子的下颌微微上扬，听得相当认真。
没有太多的目光停驻在他的身上，可是覃苏知道他非常夺目，夺目到大家只能小心地看，隐秘地看。
因为就算她距离他最近，也只能小心地看。
喻现答完题坐下，语文老师没有为难他。
他停顿了一下，将几张理科卷子收好了，打算放回抽屉。
伸手时，却蓦地触到了不同质感的包装。
他的心尖掠过一点预感，随后将这枚物什取出。
果然是一枚橘子糖，被裹在透明的、磨砂质感的包装里，看上去像是云雾拢住的太阳。
他垂头，将剩下那张纸也取出来。
——厚积薄发，功不唐捐。
还是那样张扬的字，跟她明媚的容颜其实很相称。
喻现总觉得自己也许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覃苏。
她那样明媚的人，就应该拥有这样洒脱的字，就会喜欢这样明亮的糖果，就是像个小太阳。
她的名字，就应该在他的记忆里闪闪发亮。
作者有话说第9章 闪闪发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