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归化指南》妙龄少女独孤求偶

13、chapter 13

　　隋辩从出租车上下来，坚硬的鞋底踩在枯黄厚实的落叶上，沙沙骤响。呼啸而来的风席卷落叶，威力强到有几片拂过行人的脸颊，街道两旁身着橙黄色工作服的市政人员也在辛勤工作——提前为树木做防寒措施。

　　眼瞧粗实的草绳一圈一圈地缠绕包裹住底层的塑料布，隋辩意识到凛冬将至，心中忽而漫起有几缕不适。

　　她从来不喜欢临塘的四季，春秋很短，冬夏太长。连设想一下夏季那避无可避的烈阳，暴晒出来的汗，和冬季湿寒入骨的风雪隋辩都很抗拒，学生时代她和陆途苏抱怨过几句。

　　陆途苏不一样，她喜欢并享受极致的冰与火，她曾坦率直言：“夏天不止有枯燥乏味还有吊带短裙，如歌如火热烈到能将人燃烧的纯欲，冬天虽然讨厌但会发生很多浪漫温情的事情。”

　　纯欲和浪漫是隋辩的知识盲区，于是觉得肯定是陆途苏言情小说看多了。不过她不反驳也不附和，只知道自己反正是不能和炎炎夏日与血虐风饕和平共处了。

　　不喜欢不代表不习惯，不管怎么说临塘都是隋辩待过最久的地方，她很熟悉脚下这片土地。绿灯亮起，她穿过人行道，脚步停在巷子口，低沉的模样似乎是还没想好直接上门的理由。

　　手机嗡嗡作响，来电显示是本地的座机号码，隋辩隐隐有种预感，是曲鸣。

　　“你好，我是曲鸣。”
　　太凑巧了，隋辩停顿了一会儿，“你也好，我是隋辩。”
　　“隋老师，您帮我问下陆小姐和宋暖现在方不方便，我过去拿手机。”
　　“您？”
　　“说错了，你帮我问下。”
　　“是这样的，她们今天转院了，所以安排好我给你送手机。”
　　“好啊，什么时候？”
　　“现在，我就在你小区楼下巷子口。”

　　“好的，你到巷子里面去等，外面风大，我马上来找你。”
　　曲鸣放下听筒，隔着一扇透明小窗，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斜方位100米之外的人，眸色意欲不明。

　　随后将座机推回原位，问小卖部老板需要多少钱。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很是大方，衰老的手轻轻一挥，慈爱地讲电话费很便宜不用给了，说的是临塘本地话，曲鸣莫名听懂了，回了一声那怎么好意思，留了张纸币在烟柜上。老人松弛的叫喊追不上她离去的姿态，曲鸣心想人情债是最难还，最好还是不要有牵连。

　　隋辩依旧伫立在原先的位置，任由风意肆虐，现在的温度不算低，不加棉的风衣勉强还能抵挡。
　　曲鸣特地拐了反方向的路，从巷子的另一端走来，营造出刚从家下楼的错觉，隋辩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她眼中，这个人的背无时无刻不是挺直着的，在她身上感觉不到丝毫懒散的状态。她会有散漫和慵懒的时刻吗？也许再熟悉一点就知道了。
　　“隋老师，等很久了吗？”

　　闻言，隋辩侧身回答，“刚到。”
　　稍加审视了眼前人，不错。曲鸣穿了件浅蓝色的粗线圆领毛衣，胸前还有只巨大的棕色小熊，空空垮垮的套在她身上是独一份的青春靓丽，隋辩真实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年龄差，这种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只会是灾难吧。

　　曲鸣抿着嘴，硬勾出一个不易察觉到僵硬的笑容，隋辩果真没发觉她的异常，只觉得她微笑着漾起酒窝的样子很乖顺。而且白天通过自然光看人和晚上通过灯光看人还是有很大的差别，隋辩这才震撼于她的肤色，比起冷白皮，更多羸弱的苍白，脸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白得有些刺眼，隋辩回神，不忘此行的目的，将手机交还，嘴角不自禁有了一点弧度，启唇道：“我有好多年没用过这种手机了，如果现在让我用它来发条短信可能很困难。”
　　她温和的话语里不像藏了鄙夷或者轻视，只是因为好奇。
　　末了还说：“曲鸣，你很特别。”还很神秘。

　　曲鸣比隋辩是要矮上两公分的，而且不同于隋辩的马丁靴，她的帆布鞋一点跟都没有。要仰头才能完全窥探到隋辩神色的变化，尽管因她这简短的话心跳陡然加速，曲鸣仍克制地回：“隋老师，你也很特别。”

　　隋辩听着这番礼善往来蓦地怔住，曲鸣的眼尾就弯了起来，是少年人独有的可爱，“这种手机很耐用，还很便宜，里面的小游戏也很好玩。”

　　“贪吃蛇？俄罗斯方块？还是蹦蹦球大冒险？”
　　“才不是呢，有狂野飙车，刺客信条，天之痕，浴野银河和都市摩天楼......”

　　她滔滔不绝，隋辩发笑：“是么？那是我小瞧它了。”说罢便低垂了眼，瞧见曲鸣搭在腰侧的手背，那道青紫色的伤痕似乎更深了，隋辩眉头微耸，“药擦了吗？”

　　曲鸣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撒谎：“擦了，这个过几天就会好的。”

　　两个人在疾风中站了好半天，曲鸣后知后觉这地方太不适合闲聊了。
　　“隋老师，你饿了么？”
　　“嗯？”
　　“我饿了，我请你吃饭。”
　　“你想吃什么？”
　　“我带你去，隔壁街有家临塘本地的私房菜，老板吹牛说传了五代有百年历史，不过经济实惠超好吃。”
　　“可以，但事先说好我请你。”
　　隋辩的语气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决，曲鸣应了下来，“好，你跟我来。”

　　曲鸣稍前一步带路，过了两分钟听见隋辩在后身位讲：“差点忘了正事，陆途苏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给你垫付的医药费，方便的话你给我一个银行卡账号可以吗？“
　　用直板机的人应该没有微信和支付宝，所以隋辩提都没提。

　　红灯亮起，曲鸣停住脚步，本能地拉住了还在行走的隋辩。
　　“隋老师，红灯。”

　　手腕突然被人拉着，隋辩有点不自在，还好曲鸣很快就松开了。曲鸣不露声色地说：“可是我不记得我的卡号了，下次见面再给你可以吗？”

　　听一遍就能记住电话号码的人说不记得自己的银行卡号，而且她说的不是发短信给你，不是打电话给你，而是下次见面再给你。这次的见面还没结束，就预定了下次见面。

　　隋辩波澜不惊：“好的。”

　　绿灯亮起，两人同步穿过人行横道，再走了五六分钟，到达目的地。门口的服务员热情地招呼她们进去，未到饭点，店内没几桌人在用餐，曲鸣询问隋辩的意思最终选了靠窗的位置，双双入座。这家菜馆环境尚可，装潢虽简但净。

　　“手机直接扫右下角的码点餐就可以了哦。”服务员提醒道。

　　没有智能机的曲鸣遇到了新时代经常遇到的难题，不过她早有经验，“麻烦你给我两份纸质菜单，我需要线下点单。”

　　服务员还没说出好，另外一位客人接话：“不用，我来点。”

　　隋辩打开微信扫码二维码，刷新出了餐厅菜品，她的注意力全在琳琅满目的菜品上，低头问曲鸣，“你想吃什么？”

　　“我就点一道凉拌白斩鸡，其他的你来选。”

　　曲鸣摆出一副选择困难症的样子，隋辩没有为难她，“好，口味有很多选项，姜葱蒜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我不挑食也不挑口味，没有忌口的。”

　　“这么好养活，怎么会这么瘦？”

　　“体质问题啦，隋老师，你呢？吃不吃辣？口味偏甜还是偏咸？重口还是清淡？”

　　“微辣，不甜不咸，清淡一些吧。“

　　“那我们真是来对地方了。”这家店的菜系是当之无愧的临塘本地菜，用量精细，配料多巧，口味注重质和味，力求鲜美清淡，应该会对隋辩的胃口吧？

　　曲鸣的视点凝嘱不转地淌在隋辩的鼻尖，她认真点菜的样子好比处理要紧的正事。隋辩突然抬头，曲鸣仓皇避开，沉浸在点单中的隋辩没发现她的异常，问：“凉拌白斩鸡，耗油生菜，酸菜鱼，五香牛肉和莲藕猪骨汤可以吗？”

　　“太多了，减一道。”

　　“那酸菜鱼减掉，饮料要什么？”

　　“点了汤就不要饮料了，吃不完会浪费。”

　　“好的。”
　　隋辩提交了订单后放下手机，主动闲聊，“今天是周六，所以你不用上课是么？”

　　“不是，我没有上学了。”

　　“上班了吗？”

　　“无业游民。”

　　“你年纪还小，在家多玩几年也可以。”隋辩毫无为人师表的自觉，莫名其妙说了这样一句话。

　　“开玩笑的隋老师，我是自由职业者，业务摄影师，偶尔还接一接插画。”

　　“很厉害。”

　　曲鸣“啊”？了一声，隋辩没再问什么了。

　　热气腾腾的三菜一汤很快上了台面，隋辩发现自己毫无食欲，但不想扫了曲鸣的兴致，她夹起餐盘边缘的菜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味道很不错。”

　　旁人难以察觉隋辩的不自在，在曲鸣眼里是无处遁形。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曲鸣用公筷夹了一块牛肉布在隋辩的碗里，“你尝尝这个，老板的拿手好菜。”

　　曲鸣布菜的动作是那么自然，这超乎了隋辩自定的饭桌礼仪。隋辩盯着那片牛肉有点儿如临大敌，“谢谢，我自己来就好，你快吃吧。“
　　“好。”

　　接着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最后桌上的菜剩了大半，那片牛肉也还待在碗里。

　　“隋老师，你很介意和别人一起吃饭？”

　　隋辩惊讶于她的敏感，“没有介意。”

　　可先前说饿了的曲鸣也没吃多少，隋朝直觉是因为自己的态度影响到她的食欲，有些懊恼，“很抱歉，和你没有关系，是我的问题，和除家人以及亲近的朋友之外的人一起用餐总感觉很奇怪。”

　　“亲近的朋友是指陆小姐吗？”

　　“是。”
　　隋辩和陆途苏认识16年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家人一般的存在。虽然隋辩刚开始花了一些时间去克服心理障碍，但后来都适应了。毕竟十几岁的陆途苏很难缠，她无所不用其极，久而久之隋辩便随她去了，一直到现在，她习惯陆途苏随时来蹭饭，也会同意去陆途苏家吃饭。

　　隋辩竟然解释了，还如此坦率。这打破了曲鸣对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认知，好似窥探到了冰面裂痕。曲鸣从肌肉记忆中提取了名为难过的表情和哀伤的情绪，放大倍数呈现在脸上，连带着声音低了几分，“不用说抱歉，这是你的个人习惯，别人应该尊重你，而且是我冒犯到你了，我没想到约你吃饭会让你感到困扰，隋老师，你可以直接拒绝我的。”

　　隋辩从她略微泛红的眼眶感知到她的失落，愧疚弥漫心间，“没有困扰，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

　　“真希望隋老师可以尽快适应我。”

　　“嗯？”

　　“我也想成为你的朋友。”
　　我也想成为你亲近的人。

　　“好，我尽力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