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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破绽 ...

  •   柳浪总结:“所以是先有了瘟疫之灾,接着瞿无祸失踪数日、在其母去世之后才回来;并在瞿夫人死后第五日,姜却邪前来找他,二人于车内交谈良久并奏曲;次日夜里,瞿无祸咬舌自尽于姜府……老先生,您看这顺序对不对?”

      老伯凝神想了一会儿,点头道:“不错不错,就是这样。”

      柳浪沉吟,这时间线,未免也太凑巧了些。

      单看瞿无祸的死,倒还没什么,但结合空无一物的坟冢,以及从他“死”后便开始不断发生的失踪案……这一切实在是巧合过了头,要说着两兄弟与案子什么关系都没有、一切灾祸都是身为灾星的瞿无祸所致——那委实是牵强。

      他的尸首去了哪里?
      那些失踪的姑娘又去了哪里?

      照目前这些零星证据,实在难以掘出事件真相。
      但……守株待兔,也不失为一种计策。

      柳浪和金风等人踏出了乱葬岗地界,走在回往驿馆的路上时,已经是下午了。
      空中阴霾密布,像是老天蕴含着一腔无名怒气,亟待发泄。他们人还没走到驿馆,一场瓢泼大雨便不期而至。

      柳浪倒是无所谓,但是这些小道士未渡元婴,还是凡胎,要是淋了雨着了凉,病倒一片就麻烦了。于是一行人便找了附近一家酒馆暂时歇下,准备等雨停了再走。

      柳浪坐在金风对面,见他既不喝茶也不饮酒,只望着檐下一连串儿的细密雨珠发愣。

      柳浪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金兄想什么呢?难道是发现了什么眉目?”

      金风不客气地拍开他的爪子,神情跟往日一般严肃:“疑点颇密,但头绪不多。”

      柳浪:“说来听听。”

      “其一,瞿无祸的空棺,其二,他母亲的死,其三,姜却邪找他的目的。”

      柳浪两手一拍:“英雄所见略同啊!”

      金风眉头微皱,道:“或许再去一趟姜府,那位姜守丞,值得一见。若还是没有头绪,便只能……守株待兔了。”

      柳浪拍手,正要道一句“又是略同”,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呼喊——
      “金师叔、丹先生!你们可叫我好找啊!!”

      抬头一看,只见一名黄衣小道从雨幕里钻进酒馆,奔到柳浪跟前才停脚,他浑身湿的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一般,从头到脚没一处干。
      这人柳浪记得,是时常跟在傅流英后头的,名字似乎是叫阿恕。

      阿恕喘着粗气站稳了身子,刚要开口,立刻马不停蹄连着打了三个震天响的大喷嚏。
      柳浪递茶:“慢点说,不着急。”

      阿恕接过茶盏一咕咚全部下肚,顺了口气,这才说道:“傅师兄领着我们去了城里那几家琴坊,确实找到了当年卖玄素给姜公子的人,正是一家名叫‘逢音’琴坊的老板。我们照丹先生交代的,问了他许多话,老板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不管他记得多少,傅师兄都让我们记下来了!”

      这一长串话说完都没有打结一次,可真是难为他。

      阿恕又接过另一名小道递过去的茶,因为急着说话来不及喝,就先用力攥在手心里:“之后我们就回驿馆去了,但左等等不来,右等等不来,还以为你们是出了什么事,便跑出来分散着寻你们。结果半道上下了大雨,我正找地方避雨呢,没想到隐隐约约听见了丹先生的声音,总算让我给找到了!”
      他说完,又是咕咚一口干。

      柳浪道:“现在雨下的大,咱们也暂时回不去,不如你也先留在这,等雨停了一起走吧。”

      阿恕连连点头,想顺势在柳浪身边坐下,又怕自己一身雨水弄湿了凳子,犹豫再三不肯坐,就站在那里一个劲地喝茶。

      阿越心细,立刻托店小二取来一块干净的抹布,给他师兄铺了凳子,拉着他坐在和柳浪中间。

      金风一刻也不耽误:“那琴坊老板说了什么?”

      阿恕答道:“他说,那把琴是九年前,姜公子亲自来买的,是一个叫……叫什么魏子建——好像是这名——的制琴高手做的,是孤品,全雁丘就那一把,所以尤其昂贵。当时姜公子没压价,立刻就买下来了,还让老板在琴袋子上绣一句漂亮话,就是我们在瞿家看到的那个琴袋子!”

      这么说,那把玄素确实是姜却邪送给瞿无祸的?柳浪暗忖,只听阿恕又说道:“老板还说,之后他也卖过一把玄素给姜公子,但那是三四年之后的事情了,当时是阿寿来取的,姜公子本人没有来。而且他后来卖给姜公子的那把玄素,虽然也是名品,但论音色材质,都远远比不上之前的那一把。”

      阿恕说到这里,忽然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道:“不仅如此,老板还说了另一桩事。”

      柳浪往前凑了凑,配合他卖关子:“什么事?”

      阿恕道:“当年瞿无祸大闹过一间琴室,碰巧就是这家老板名下的。老板说,那时他请了两位颇有声望的琴师,来为所有买过他家玄素的人授课,他原指望能够以此促进琴坊的生意,不料都被瞿无祸给毁了。

      “瞿无祸从他兄长那里拿到琴之后,第二天就来捣乱,把老师吓得不轻不说,还把整个课堂的学生都吓跑了。没过多久,琴室的老师学生都跑的精光,只能关门大吉。所以刚开始傅师兄问到瞿无祸的事时,老板还以为他是来捣乱的,挥着扫帚要赶我们出去呢!”

      这一段往事,跟那位老伯所言,倒是相差无几。

      阿恕突然一锤桌子,“嘶”了一声道:“哎呀,我怎么给忘了!那老板还说,那两把琴都有名字的。瞿无祸的那把叫逐风,姜公子的那把叫玄玑。”

      阿越听得十分认真,总结概括:“逐风就是被瞿公……瞿无祸烧掉的那把,玄玑就是后来给瞿无祸陪葬的那把?”

      阿恕连连点头:“对对对。”

      金风道:“他是否提及瞿姜二人琴技如何?”

      阿恕挠头:“这倒是没有提……老板那么暴躁,一说起瞿无祸的名字就怒发冲冠,我猜瞿无祸当年也不是真心实意想学琴,多半是去捣乱的。
      “至于姜公子,他并不是在老板这里学的琴,而是姜守丞专门请了青州乐府的先生来教他,据说颇有名望。”

      一席话毕,外头雨势渐收,他们旋即起身,一群人乌泱泱地往回走。
      雨过天晴,秋风却不减凌厉,阿恕浑身湿透,又经冷风一吹,冻得瑟瑟发抖。阿越赶紧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拿出一件外袍,小心地帮他换上。

      当阿越蹲在地上翻找包袱的时候,柳浪正站在他身后,见那小小的包袱里头竟然装了七八样东西,有药品、丹丸,还有一大卷空白的符篆以及一小包丹砂。

      柳浪好奇:“你日常都带着这些东西?不嫌重得慌?”

      阿越不好意思地笑:“傅师兄时常要用,我怕他要的时候身边没有,就都替他带着。”

      柳浪道:“他倒是会省事。诶,我见你们师兄弟总是阿越阿越地唤你,你大名叫什么?可有字号?”

      阿越道:“荆越,字无染。”

      他补充了一句:“是五年前在我们顾恩观羽化登仙的陆衡、陆前辈替我取的。”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陆前辈是我同乡,他可是我们那里三十年来头一个去妙光问道的道长,我阿爹阿娘当初就是因为仰慕陆道长的英名,才把我送去修道的。”

      “陆衡?”柳浪没在妙光听过这个名字,但此人若是五年前登仙,就年岁算起来,也是他的前辈中的前辈了,柳浪初到妙光时,此人大约早已脱度元婴,离开妙光四处游历去了。

      金风道:“自天师亡故后,端朝各地道法凋敝,弃道入尘者众,得道升仙者寥,直至近两年才渐有好转。你这位同乡,确有定力。”

      阿越自豪地挺起胸膛:“那可不!爹娘送我去顾恩观的时候,陆前辈刚好云游而来,与同是妙光弟子的师父相谈甚欢,见到我便赞我有仙根,还亲自给我取了字号,我当时便打定了主意,以后定要成为跟陆前辈一样厉害的仙君!”

      他说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道:“可惜陆前辈那时仙缘已至,没过数日便于观内羽化了,我,我都没能好好跟前辈说几句话……”

      阿越蔫头耷脑:“陆前辈是我最最最敬仰的人,也不知他如今在极乐仙境里过得如何……”

      柳浪搭在他肩上,一手指向空中,说道:“你瞧见没有,那颗星星,说不定就是你最最最敬仰的陆前辈。”

      此刻已是戌时,天上月色幽微,星光却皎灿,漫天闪烁的星子映照出苍茫银河,将夜空妆点得熠熠生辉。

      阿越茫然抬头,盯着柳浪指的方向看了半天,迷迷瞪瞪地问道:“丹先生,您在说什么呀,哪里有陆前辈啊?”

      柳浪绘声绘色:“又没人亲眼见过,谁知道道士飞升之后会去哪里?什么极乐仙境、什么九重天宫,又从没个仙人显灵来做个见证,谁知道是真是假?你且看这天上繁星无数、亘古永存,说不定,飞升之后的道士都会化作星子,静观尘世,这不正合了他们追求的所谓长生不灭么?”

      阿越云里雾里,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柳浪这一番看上去像极了胡说八道的安慰话理清楚。
      他心里犯嘀咕,丹先生连修道都没修过,怎么说得这般头头是道,跟亲眼所见似的。

      柳浪这边还在继续“安慰”:“反正你也不知道你那前辈去了哪里,要是当真想念,不妨就把他当天上的星星,这样好,只要天晴,每天晚上抬头就能见,岂不——哎——你抓我干什么?”

      是金风。
      他猛然握住了柳浪的手腕,力道极大,柳浪刚一回头,见他神色有异。

      二人靠的极近,说话说的却很小声,小声到除了他们,其他小道一个字也听不真切。

      金风几乎是咬着牙说的,眼里映出夹杂着震惊与迟疑的复杂神色,他一字一顿、挟着一种莫名的怒气,逼问道:“是谁告诉你的?”

      柳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谁告诉我的?”

      金风握着他手腕的五指更加用力:“你刚刚这番理论,什么化作星子,什么长生不灭,是谁,谁告诉你的??!”

      他顿了顿,将声音压得更低:“你知不知道,这话是……”
      他突然顿住了。

      柳浪跟他对视着。

      金风忽而眼角一抽,接着,触电般地将目光迅速移开,并松开了握住柳浪手腕的手。

      柳浪依然懵逼,“哈?”了一声。
      也不知这家伙在发什么疯,莫名其妙的,一会儿惊天动地一会儿默不作声。

      但金风没再看他一眼。

      二人一路无话,期间虽然阿越对他们刚刚的反常举动十分好奇,可他本着尊重前辈隐私的原则,也不好意思说嘴。

      行至驿馆前街,见馆内灯火通明,似乎还有嘈杂人声传来。

      柳浪最后一个踏进驿馆的门槛,走在他前头的是金风。这家伙这一路都闷声闷气,虽然很符合他素日的臭脾气,但柳浪觉得,今夜的金风似乎有点不一样。
      至于哪里不一样,他一时也说不上来,只在心里暗暗纳闷。

      他方才就是随便说说,拿从前天师指点他的理论来指点阿越,免得他总一副斯人已矣、黯然神伤的悲催模样。

      柳浪正一头雾水,走在前头的金风蓦的刹住步子,害他为了不撞上而紧急停步,左脚一退把自己右脚踩了个结实。
      站立不稳,垫着脚往后蹦跶了几下。

      他刚要问干什么,后者却抢先开口:
      “你的腿,是孙停砍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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