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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双生子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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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流英等顾恩观的小辈与金风二人分别数日,再度见面时自然激动难掩,个个都像没见过世面的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左一句右一句问东问西。
有的问他们这些日子的行踪,有的问他们是否在路上遇见过什么不得了的妖精,是否交战,胜负几何。
吵嚷了半天,金风勉强答了几句就闭口不言。
他一向厌倦吵闹,这会简直是火上浇油,还是柳浪不厌其烦,一脸神秘地吹牛说嘴,逗得这些小辈个个心驰神往目瞪口呆。
“杀,杀千刀的——你们怎么都不等等我!!”
巡声回头,见丹舟一瘸一拐地往他们这里赶过来,口中叫道:“那俩活宝真是要把老子活活逼疯了!”
丹舟好不容易赶上来,只见他原本崭新的红衣外罩被扯得七零八落,发髻也乱了,一脸狼狈,心有余悸道:“这,这哪是两个孩子……分明是两头狼啊!我的亲娘啊,要不是老子跑得快,只怕衣裳都要给他们撕了!”
柳浪道:“你这……你们不是出去玩得很开心吗?”
丹舟狠狠啐了一口:“开心个屁!”
他刚要质问柳浪为何恩将仇报把他推进火坑,突然发现他们眼前站着的十多名黄衣少年,手中皆握着剑。
不偏不倚,都是道士。
他立刻偃旗息鼓,一口叫骂憋死在嗓子里,斟酌斟酌再斟酌,颤颤巍巍:“他们,他们……”
柳浪安慰道:“这几位是顾恩观的小道长,前来协助查案的。”
丹舟听见“道长”二字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脸涨成猪肝色,赶紧往柳浪身后躲。
柳浪轻声:“无事,他们修为尚浅,认不出咱们。”
丹舟哪还能听得进去,单是见到那些个寒光锃亮的法器就已经魂飞魄散,更别说一次性来了这么多,就算是一人捅一剑把他平分了,每个人都分不到多少功德。
傅流英好奇道:“这位小兄弟是?”
丹舟重重地哆嗦了一下。
柳浪道:“他是我远房表弟,头一次出远门,被我带出来见见世面。这孩子看到你们手里那么多把剑,一时害怕,诸位不必放在心上。”
傅流英点点头,压根没当回事。
这时,跟着丹舟的李老头终于赶了过来,他上了年纪,走得又急,停在众人面前之后连连喘气。他身后跟了那一对活蹦乱跳的双生子,此刻还想凑上去拉扯丹舟,后者一个激灵迅速躲到了柳浪身后。
李老头呵责道:“别闹!等你们爹爹回来找打了不是?”
听了这话,俩毛孩子总算停息下来,绞着手嘟着嘴,站在一边不敢再纠缠了。
李老头赶忙向柳浪致歉,表示孩子顽皮无状,给诸位填了不少麻烦。
柳浪笑道:“无妨无防。”
李老头叹了口气,道:“这两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娘,他们亲爹在城里码头当脚夫赚些银两,白日里都回不来,只剩下老朽帮忙照看着,老朽教子无方,这才把他们养成了这副弄鬼掉猴的性子。”
见李老头要开始倒苦水,倾诉自己如何不易,柳浪悄悄扯了扯金风的袖口,道:“走?”
李老头忽然说道:“诶,这位黑衣仙君不是问老朽,雁丘城出事前后,有没有什么异象么?瞧见我家这两孩子,倒叫老朽想起一件事情来。”
众人一下从昏昏沉沉中提起精神。
李老头踌躇一阵,犹豫着说道:“其实,也说不上是什么异象,就是……老朽也不知该怎么说……可能与城中这些祸事有关,也可能只是巧合,没什么关系……”
傅流英受不了他支支吾吾,嚷道:“甭管有没有关系,您倒是先说出来呀!”
李老头这才小心翼翼开口:“大约九个月以前,雁丘城里,死了一个瘟神……”
“瘟神?”众人异口同声。
李老头咽了口唾沫,点点头,神色慌乱中夹杂着一丝畏惧:“那人名叫瞿无祸,就住在雁丘城最南面的乱葬岗附近。”
柳浪道:“这么说,不是神,而是个普通人咯?”
李老头道:“嗐,虽说看上去是个人,但……其实他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
“这话怎讲?”
在众人的催促下,李老头勉强将他口中所说的“瘟神”的身世一一道来。
“瘟神”名叫瞿无祸,这名字听起来古怪,也不像是平常人家会取的,全因他出生的时候,发生了一桩怪事。
距今十九年前的一天夜里,雁丘城南乱葬岗旁的小破屋内,一对双生子呱呱坠地。
没错,跟李老头家的孙子一样,也是一对双生子。
只是这两个男婴与平常的双生子完全不同。
先出生的男婴肌肤雪白如玉,面如春桃,甫一睁眼,看向接生婆与亲生父母,双眼一弯,竟然呵呵笑了起来,憨态可掬。
在场之人无一不被这孩子的笑容感染,都祝贺起瞿氏夫妇,说这孩子出生便会笑,以后定能吉人天相,给家族带来好运。
生出这么可爱的孩子,接生婆与男婴的双亲很是激动,万分欣喜地等着第二个孩子出生。
可谁能料到,这第二个男婴,却与他哥哥有着天渊之差。
弟弟在瞿夫人腹中折腾了将近两个时辰,将他母亲疼的死去活来,这才勉为其难地探出头来,与他兄长的乖巧顺从截然相反。
产婆用湿布将孩子面上的血污擦干净后,看清了这孩子的面目,不由得发出一声尖叫——
这孩子的长相,不仅与他哥哥没有半分相似,相反,长得极为恐怖:自前额左太阳穴处到右耳,跨过鼻梁,是一道三指宽的畸形血色印记,不管产婆如何擦洗,都无法洗净。不仅如此,他的左眼睁开,露出一片渗人的眼白,将整个眼窝填满。
这分明是个丑陋无比的半瞎。
丑陋的婴孩睁着一双眼睛,用他仅存的右眼无助的看向这于他而言完全陌生的世界,过了片刻,“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哭声尖利刺耳,好像一把利刃直直扎进众人的耳朵,不绞成一片血肉模糊誓不罢休。
产婆吓得将孩子一把丢进父母的手中,拔腿就跑。
次日,瞿氏夫妇产下双生子的消息在城内传开,经过在场人士的添油加醋,城中百姓都对这两名婴孩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一是想看看哥哥如何可爱动人,二是想见识弟弟如何可怖吓人。
一连数日,瞿家的小破屋门前都挤满了探头探脑的好事者。
见到哥哥的人,赞叹说:即便是他们中见识最广的老者,都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孩子。
而见到弟弟的人,则个个惊恐不已,觉得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丑陋的婴儿?!
这对双生子引得城中流言蜚语,沸沸扬扬。
数日后,不知从何处来了一名跛脚盲眼的道士。他自称来自塞外,极擅窥度星象、算卜占卦,刚一进城,就直奔瞿氏夫妇的小破屋而去。
这跛脚道士手里舞着拂尘,身后背着个破竹篓,篓内随随便便搁了一把生锈的剑和一捆看上去已经掉色掉的不成样子的符篆。
一番故弄玄虚后,他向瞿氏夫妇说道:“这两个孩子,一为灾星,一为福星,定要好生加以教养,不然来日会酿成大祸。”
围观众人大吃一惊,刚想追问,只听那老道接着说:
“他二人的名字我已替你们取好:长子名叫瞿却邪,次子名唤瞿无祸。”
说完,便脚不沾地地飘然而去,如来时一般神秘诡谲。
但他留下的话语却如同一颗地雷埋在了众人心中:
灾星福星?!
谁为灾星,谁为福星,这自然不用多说,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瞿氏夫妇读书不多,对鬼神之说、道士之语向来深信不疑,他们看着这两个熟睡的孩子不知觉地搂在一起,难舍难分,不禁流下泪来。
福星,这很好。
可另一个……就算知道是灾星,为人父母,又如何能狠下心来割舍?
亲朋好友都出言劝诫,让他们将这面目可憎、一看就不是省油灯的幼子扔进山里,趁着他还没有害人的念头和本事,赶紧让山里野狼吃个干净,这样一来,就只剩下能给雁丘城民带来无尽好运的福星留在世上,岂不是十全十美的妙计么?
尽管如此,瞿氏夫妇依然于心不忍,还是将这两个孩子一起留在身边,悉心照料。
一照料就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