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魔修却要舍身殉道》山巷

219、外道

　　进入乐康城中，柳浪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在距离王府五十步的路口，柳浪忍不住低声道：“殿下，你有没有觉得……乐康的人，变少了？”

　　今日大街上游走在外的百姓，似乎远比该有的要少。
　　少很多。

　　眼下既不是午时也不是黄昏，他们肯定不是回去吃饭了，那么，人都去哪儿了？

　　街道两侧，许多店铺客栈酒楼门户紧闭。在大白天关门谢客，莫名其妙，生意都不做了么？至于开门的商铺，生意也是离奇冷清，原本门庭若市客来客往，现如今竟都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二人对视一眼，加快脚步奔向封和的府邸。

　　扣动铜环，无人应答，柳浪又扣了几下，只听门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很是警惕：“……谁啊？”

　　聂冲道：“永宁郡王。”

　　“吱呀——”门开了一条缝，探出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她见到聂冲时满眼欢喜遮都遮不住，口中絮絮叨叨地念着：“小郡王可算回来了……王爷都急坏了呀……”

　　说着，她将门推的更开了些，但也只容一人侧身。柳浪只觉奇怪：大白天的，怎么九王爷在自己家还要躲躲藏藏？难道还在躲着皇帝不成？

　　“秦嬷嬷，皇叔这是怎么了？”聂冲问那老妇，“还有为什么街上人那么少，出什么事了？”

　　老妇弓着身子引路，嗫嚅道：“殿下别问老身了，老身也不明白……好端端的，这都是怎么了……唉，王爷会给殿下都说清楚的……”

　　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顺着长廊往深处走，出现一间四方小院，秦嬷嬷停下示意道：“王爷就在里面。”

　　柳浪抬头打量了眼这间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许简陋破败的小院，心道九王爷从前最爱享乐，放着好端端的寝屋不住，搬到这地方受罪？

　　嬷嬷在里宅的木门上轻轻敲了敲，向里面道：“王爷，郡王殿下来了。”

　　吱呀”木门开了大半，里面探出个脑袋来，正是九王爷封和。他脸上胡子拉碴，很是憔悴。

　　“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回来了！”他闪开身子，急着让聂冲进屋，却在看见柳浪的时候警惕起来：“你是谁？”
　　封和没见过孙停。

　　柳浪：“启禀王爷，我是殿下的朋友。”

　　封和挑了挑眉，又伸长脖子向聂冲身后望去，见再没有别人了，十分失望道：“阿恬呢？辛错呢？还有崔翥他们怎么一个都没回来？”

　　聂冲：“有急事，暂都时回不来。”

　　封和“哎呦”了一声，直摇头道：“什么事还能比眼下这光景更急？”

　　聂冲皱眉：“怎么了？”

　　封和回身将门牢牢关上，这才凑到近前，低声道：“乐康……出大事了！我送出去的两封信，你们收到了吗？”

　　“两封？”聂冲说：“只收到一封。”

　　封和：“你们是不是收到第一封就赶回来了？”

　　见聂冲点头，他道：“好吧，我隔了三天写的第二封，可能还得再过几天才会送到你们手里。”

　　聂冲：“乐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封和随手抓了把带扶手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道：“我把第一封信送出去之后，过了三天，又去了趟户部，找尚书赵崇英。但户部的人说他染上了咳疾，已告病在家两日了，我便只好去他家里找。谁知到了尚书府，一个人也没有，我觉着不大对劲，一路走到书房，老远就闻到一股血腥气……”

　　封和猛地打了个哆嗦，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恐惧，接着道：“我走进书房，就看见……就看见赵尚书倒在地上，周围围了四五只野狗，正在啃食他的大腿！”

　　柳浪一惊：“赵崇英死了？”

　　封和点点头，接着道：“他浑身上下都被野狗啃得稀烂，如果不是那张脸还完好，我根本认不出来……但那张脸，那张脸，他……老天爷，他居然是笑着死的！！！”

　　笑着死的……

　　封和的手止不住地哆嗦，上下牙床磕磕碰碰：“我……我吓得半死……逃了出来……一路奔到京衙报案……就在这时，皇兄命我即刻入宫……

　　“我觉得这诏令来的邪乎，压根不想去，但十几个宫人眼皮子底下，我无处可逃，只好跟着他们进宫。”封和仰头喝了一大口茶，道：“那些人把我带到御书房，让我在里面等着，皇上随后就到。你们猜，我在里面看见谁了？”

　　柳浪：“……谁？”

　　“三皇子！我看见了三皇子！！！”
　　封和跳了起来，茶碗咣当一声砸在地上，贱了他半身水，声音抖得都快变形了：“他没死，他居然没死！你们想象得出吗，他活生生坐在我眼前，坐在那儿冲我笑，还喊我‘九皇叔……’！！！”

　　“我转身就想逃，忽然从帘后走出一个人，让我留步。我哪敢留？拔腿就要往外冲，那人却‘嗖’的一下冲到了我面前，挡住我的去路。你们猜……他是谁！！！”

　　聂冲道：“化清江。”

　　封和道：“就是他！他居然还在宫里！！”
　　听得出他快要崩溃了，那段经历想必对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封和深吸一口气：“化清江……笑着对我说，‘九王爷这半个月来休息的如何？’”

　　“我不敢回答，他就自顾自说下去：‘王爷莫怕，陛下嘱咐给贫道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瞧，三殿下不是已经恢复正常了么？’他指了指那孩子，又转头对我说：‘贫道知道王爷不愿意插手此事，于是和陛下商议，另寻他人襄助。’”

　　“我也不知哪来的胆子，硬着头皮问了句‘你们又找了谁？’”

　　“化清江道：‘王爷不是刚刚才见过他么？’”封和的手又无法抑制地哆嗦起来：“我这才意识到，他后来找的人，就是户部尚书赵崇英！难怪我问赵崇英近来有没有父母报案，他说没有，原来他已跟这妖道成了一伙！”

　　柳浪：“赵崇英办完差事，随即被灭口？这妖道的办事效率够高的。”

　　但，化清江的所作所为必定都是有皇帝暗中授意的，起码是默许。

　　封和：“我想这妖道既然要灭口，就肯定不会放过我，但我想着人死不过头点地，倒起了些胆色，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把我诓来这里做什么？要杀要剐随便，动作利索些！’”

　　“他却显出一副很惊讶的模样来，说‘王爷好生有趣，我杀你做什么？王爷是陛下的亲弟弟，就算贫道想动手，陛下也不会答应。’我听他这样说，稍稍松了口气，又问他陛下此刻究竟在何处，他说：‘命王爷入宫，是陛下的意思。但陛下此刻国事繁忙，不便前来，于是让贫道来向王爷代作解释。’”

　　“说罢，他伸手向那‘三皇子’招了招，那孩子便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他身边，那妖道抚摸‘三皇子’的后脑，向我笑道：‘望王爷亲眼见到活生生的三皇子后，能放下疑虑，免得再派人四处打听。更不要……向外人胡言乱语。’”

　　“我寻思他既然知道我派人打探消息，那多半也知道我送信的事，但他都说了不会杀我，我也就心一横，‘说都说了，你能怎么样？’，他却只是笑笑，说其实也无妨，我还想多问几句，他却不再理会，引着那‘三皇子’径直走到帘幕后面去了。这时候，守在门外的宫人们忽然一拥而入，把我赶了出去，口口声声说让我莫再叨扰天师大人。”

　　柳浪惊道：“他已成了天师！？”

　　封和点点头，道：“我回去之后才晓得，就在那日晌午，皇兄封他当端朝天师，还把整个妙光学宫一并交给了他。我赶快又写了一封信送去顾恩观，让你们所有人速速回乐康来。”

　　可是……如果妙光学宫在半月前已由化清江掌管，那几名留守的弟子不可能不知情，他们为什么不告知萧恬？
　　柳浪心中疑窦丛生，只觉脊背发冷：事态可能远不止封和所说的这么简单。

　　封和脸色颓得像张白纸，他重重地坐了下来，接着道：“我原以为这化清江得了天师的位置就心满意足了……谁成想，这他娘的居然只是个开始……”

　　化清江受封端朝天师、将妙光学宫收入掌中，确实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