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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弄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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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聂冲见了柳浪便没好脸色。
尴尬虽尴尬,正事却耽误不得。
他们清早便出了门,趁着天色未明,行人稀少,抄小路悄悄潜至元贞观,在院墙外埋伏下,暗中观察。
天色阴沉,日头隐在团团乌云里,空中渐渐开始飘落些许雨滴,将原本已经干涸的泥泞土地再度打湿,更增行路之难。
待到计划中的时机来临,便有一官府衙役从街角闪身拐出来,冒着淋漓细雨,径直叩响了元贞观的大门,火急火燎地向看门的道童出示了陆守丞的手书,声称是要紧事通传周道长。
道童不敢耽误,立即将这衙役请入观内。
四人在院墙外等候了片刻,见周蕊协同观内数名大弟子跟着那衙役一同出了观门,远远瞧见伞下露出的脸,都是急切紧张的模样,脚不沾地地一窝蜂走了。
柳浪四人闪身从院外走出,大摇大摆地来到元贞观内。
观内此刻只有六七名弟子留守,见柳浪他们从天而降,大吃一惊。待柳浪等人来到静室前,准备破门而入时,道士们这才反应过来,举剑冲上前来。
但还没等站定,便从门外涌入数十名严阵以待的官府衙役,犹如神兵天降一般,瞬间将他们包围的水泄不通。
这些道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官家人,都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衙差手持兵甲利器,牢牢制住了这六七个呆头愣脑的年轻道士,领头的衙差走上前,向聂冲恭恭敬敬地一揖,道:“仙君还有什么吩咐吗?”
聂冲摇摇头,道:“无他,别让他们闹事。”
那些道士听着这话,简直糊涂透顶。
闹事?到底谁在闹事?
但他们想破脑瓜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官府的人会这般低声下气地承让一个妙光来的小道,明明这厮也还没结丹呢,有什么能耐竟能说得动那贪财无厌、见利忘义的陆守丞?
终于有一个胆子大的道士忿然叫道:“你,你们这是仗势欺人,以,以多欺少!”
柳浪笑道:“我们最喜欢的就是以多欺少,嗐,多亏你们主持昨日教得好。”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柳浪走到周蕊所居的静室,一脚破门,头也不回:“抢人。”
待柳浪走入内室,只见屋角的铁笼里蜷缩着一名红衣少女,正是那只火鲤精。
聂冲一剑劈断了拴着铁笼的粗重锁链,立即便有五名训练有素的衙差上前,合力将那铁笼连同笼中女子一齐架起,向屋外走去。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
笼内女妖已身受重伤,她趴在地上,不知所措地睁开眼,想要挣扎但碍于笼内遍布的符篆,根本无力反抗,只能从嘴里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呜呜”声。但当她吃力的直起身子,睁大眼睛在这群完全不熟悉的人脸里来回扫视时,却意外地发现了柳浪的身影。
她稍有迟疑,又缩回了角落里。
院内元贞观道士被团团围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柳浪指挥着衙差将他们来之不易的功德宝贝抬出了元贞观,大摇大摆犹入无人之境,他们气急败坏,却又无能为力。
毕竟是修道之人,再怎么样也不能将对付妖邪的道门法术加诸普通百姓的身上,一旦此事传出,元贞观将再也无法在这世上立足。
因此他们有心却无力,只能看着功德宝贝从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
一小道按捺不住,指着柳浪怒骂道:“你等着,待我们师父回来,有你好果子吃!”
柳浪:“请便。诶,怎么还不传密让你们师父赶快回来?他再不回来,这镇观之宝我可就带走了。”
那几名道士当即面红耳赤,沉默着垂下了脑袋。
柳浪猜到他们不愿承认根本就不会传音术,于是笑道:“诸位告辞。”
一小道咬牙切齿道:“你们妙光学宫的规矩就是这样?眼馋别人的功德,就趁着主家不在偷偷来抢?呸,狗仗人势,真叫我等大开眼界!”
柳浪停下脚步。出门在外,还是得稍稍念及一下师门的口碑,不能让人平白污了清誉。
于是他回过身,向那几个气急败坏的道士说道:“是不是功德都还未必,说不定,是个祸端。”
小道冷笑:“胡说什么,城西义亭附近的水域又有妖邪出没了,极有可能就是这妖精的同伙!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一定会有同伙来劫她的么?如今来了,你敢不敢去?”
另一人恍然大悟道:“我晓得了!他们就是想将这女妖自己藏起来守株待兔,等到那些同伙来了,他们就可以杀个干干净净!到时候,那么多的妖精,那么多的功德,岂不都是这些妙光道士得了?”
他们一口一个“功德”、“好处”,柳浪不禁又气又想笑,这些人现下只有五六年的道龄,尚未结丹便如此功利,事实未明便杀心难遏。难以想象这些小辈渡过元婴,另立门户之后,又会教出怎样的徒子徒孙?
到那时,他们可还记得“正道”为何?
但见他们如此执着,又有些可怜,柳浪点破:“那你们以为,城西有妖精、看架势像是要来劫这火鲤精的消息,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当然是官——”
他们忽然收声,哑口无言地看着周围挟持住自己的数十名官差,面面相觑。
柳浪不再多言,向等在门外多时、不屑于搭理这些愚钝的聂冲点点头,后者转身,领着数名扛着铁笼的官差抬腿便走。
萧恬宽和,向那领头衙差吩咐道:“也不必拘着他们太久,等我们走远了就放了吧。”
那些小道沉浸在天塌的打击中,之前阴阳怪气的那人颤声说道:“所以……其实没有妖精……?”
无人应答。
没过多时,元贞观的道士便因一无所获而灰溜溜回来了,在得知倾力看管数日的火鲤精被柳浪使了阴招撬走后,周蕊不出所料地大发雷霆。
无人知晓那位领头的冷脸道士究竟是个什么来头,也自然没人知道聂冲与陆守丞的关系,都只道是见钱眼开的陆文昶收了这些妙光道士不少油水,这才肯大开方便之门,公器私用,做出这等昏聩无道的恶行。
周蕊将陆文昶祖宗十八代都挨个问候了个遍。
他低头背手陀螺似的来回转了四五圈,头脑与脚步一样飞速转动,竭尽全力思索应对之策。
终于,周蕊停下脚步,喊立在他身旁的一名弟子过来,他贴在那弟子耳边小声叮嘱了几句,那弟子迅速冲出元贞观破败的大门,不知往何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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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一个妖精关在自己家中,陆守丞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他再怎么不愿意,也敌不过小郡王悄无声息的注视和皱眉。
他打了个哆嗦,赶紧陪着笑脸连连点头。
郢城府衙建在低地,被洪水泡了数日,尚在修葺,若是被这狡猾妖精逮着机会逃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再者,所谓政道分离,他若是将妖邪关进官府的监牢,来日难保元贞观那些心怀怨恨的道士们不会将这个由头当做证据,狠狠参告他一本。
思来想去,硕大的郢城没有第二个能妥善关押这妖精的地方了。
或许是因为之前在元贞观受刑过重,这火鲤精甫一抵达守丞府,便昏厥在地,一觉不醒。
陆守丞心狠手辣地提议,不如效仿元贞观,拿火来烧这妖精,不怕她继续装死。却得了外甥一个白眼:“胡闹。”
他泄了气,蔫头巴脑地退到一边。
众人只得火鲤精先将关在房内,等晚些时候再来查看。
就在柳浪关门时,从渐渐收拢起的门缝里瞥见,那倒地不起的妖精以为人皆散去,偷偷地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