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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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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的屋子都不用,后山新建了几间宅子。其中一间门虚掩着,里头儿只有一张床。上头儿躺着一剑,眼睛闭着,呼吸绵长而舒缓。面上没有一点儿起伏,左手放在身侧,手里捏着剑。
外面似乎有人行过来,立在门前一阵。
呼吸声淡淡的,是个练家子。
随着那轻缓的呼吸一块儿传来的,还有淡淡的梅花香。那是混杂着梅子酒的香气,仿佛闻着那个味道,眼前就会出现一个眉目如画却又戏谑满脸的人。
门动了一下,缓缓的被推开了。脚步声很轻,如同没有一样。而若非那淡淡的香,仿佛没人一般。但屋中若有似无的朦胧中,有了一个不能忽视的存在出现。
一剑没有睁眼,手上捏着的剑却慢慢松开了些。
用一剑的话说,走个路都能这麽骚包的,普天之下除了陆十三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所以他根本不用睁开眼睛,也不用出剑。
“醒着吧?醒着就起来,多大人了还装睡不成?”那个声音笑呵呵的,径直到了桌旁坐下自斟自饮起来。
一剑闻着浓烈起来的梅子酒香道:“我喝烧酒就好,你那玩意儿我喝不惯。”
“诶,还真和程颐说的一样。”
“陆十三,你又想编派我甚麽?”一剑心情很差,昆仑派内外百废待兴本就不是甚麽叫人愉快的事儿,但可恨的是为甚麽这个时候儿来的是陆十三?
陆十三捏着酒杯转头看着窗外:“我编派你做甚麽?不过是想请你喝酒——”话音没落,就听噗通一声,一剑从榻上摔下来了。
陆十三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做甚麽?不会当真伤的很重,连在床上睡着都不稳当了?”
一剑起身拍拍身上,面上一丝波澜都没有。抬头看了一眼陆十三,对方面上满是笑的,这就哼了一声:“你甚麽时候儿会请我喝酒?别是下了毒的。”
陆十三细细打量他一阵才道:“你也算是美人儿了,我为何不能请你喝酒?”
一剑一阵咳嗽:“我听南宫说你忘了很多事儿,看来是真的。”
陆十三笑笑,不置可否。一剑再看他一眼:“你以前很不喜欢我,从不请我喝酒。”
陆十三摆摆手做个请字:“以前是以前,现下是现下。”
一剑走过来坐下,端详陆十三的脸:“确实不一样了…不过还是一样那麽风骚。”
陆十三挑眉道:“我以前不请你喝酒,可是因为你这臭嘴?”
一剑认真想了想:“不是。”
陆十三哦了一声,扬手倒了一杯酒给他。一剑仰头干了,擦擦嘴道:“没味道。”
陆十三忍不住道:“牛嚼牡丹。”
一剑耸肩:“淡而无味,真不知道你们喜欢它甚麽。”
“你们?”
“你和——”一剑顿了顿,“你到底跑来干嘛的?”
陆十三看看他:“看你死了没有。”
“那现在看到了?”一剑不理他,自个儿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
陆十三忍着笑:“看到了。”
“那你还不走?”
“这就走。”陆十三说着便起身了。
“昆仑派已在我手中,你就别白费心机了。”一剑慢悠悠喝着酒,还是觉得淡,“更何况,你要的不是早就得了麽?”
“我就随便走走,不晓得你说甚麽。”陆十三早走的没影了,话倒是留下了。
一剑等他走了,才抽抽嘴角:“出来吧。”
南宫从外头儿进来,耸耸肩道:“你明知道他甚麽都不记得了,何苦拿话激他?”
“我和他交情不怎样,为何要照顾他想甚麽。”一剑冷着脸。
南宫看着他道:“那日你和我被困唐门,你左臂受伤全身中毒不能用剑,他一个人斩杀对方三十三人把你背回来,这种还算交情不怎样,我可想不出甚麽人能当你兄弟了。”
一剑没有看他:“李伦。”
“嗯?”
“李伦,才是我兄弟。”一剑说完,转身又回榻上躺下了。
南宫叹口气,转头看着窗外嫩嫩的叶子:“你还是怪他?”
“不怪他,怪我。”
“这种事儿,只有一个,是不成的。”
“你既然晓得,为何不——”
“不怎样?”南宫笑着回过头来,“不阻止他们?我为何要拦阻他们。他们觉得好,就够了。”
“他们觉得好?”一剑哼了一声,“好的结果就是,一个傻了,一个行踪不明。”
“一剑。”南宫沉下脸来,“我晓得你怎麽想,既然你看不上十三少,为甚麽不把我一起撵出去?”
一剑看他一眼:“你和他不一样。”
“你分明晓得我和他一样。”南宫盯着他的脸。
一剑闭上眼睛:“是,所以我也是混蛋。”
南宫没说话,过来将头埋在他怀中:“一剑,既然他忘了,你也忘了吧。”
一剑没说话,深深叹口气。南宫轻声道:“知道太多,想的太多,也不是好事儿。”说完仰头看着他,“没甚麽是不会过去的,譬如当年你离开昆仑派时,可曾想过有一日会回来当这掌门?”
一剑沉默良久,终于低声道:“你晓得我是不想见他才回来。”
南宫温柔的搂住他:“是以你定是受了伤的,不然也不会写信回星辰楼对不对?”却又笑了,“你想见我,就说想见我,何必绕这麽大个圈子?”
一剑咳嗽一声:“我,我背上伤处疼,你不是大夫麽?这麽磨蹭?”
南宫轻轻笑了,手一掀就拉起一剑的衣服来。
陆十三出了房门,就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他不做声色,慢慢往前走,脚步不疾不徐,如同甚麽都没发现一样。慢慢行过廊下,随手摘了朵桃花捏在手里。
行到偏院无人处,陆十三站定将那朵花换只手拿了,右手拉拉衣裳才道:“明人不做暗事,谁找十三,便请显身。”
没人答话,耳边只听剑破风之声袭来。陆十三侧身一让抬腿踢开。对方回剑斜下,直刺中路。陆十三弹指一档,剑身叮当一响颤抖不止,明晃晃的像条吐信子的蛇。
陆十□□开一步,见是个着墨色衣裳的人:“阁下是?”
“陆十三为人,最是阴险不过,昆仑派已经没了,我也是个废人了,你还来干甚麽?”那人冷着脸,将手背到身后。
“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陆十三原是试探他,但见对方眼中寒光一闪便认定几分,“你这麽气势汹汹来找我,看来你那一大堆废话是冲我说的?”
那人哼了一声:“就是你化作灰我也认得你!”
陆十三想了想:“可你是谁呢?”
那人大怒:“你这杀千刀的敢说风凉话——”后面的话没说出来,陆十三的冰魄剑已架他的脖子上。
陆十三拍拍手:“我听你呼吸有些急促,看你面色也不算上佳,方才出剑游移不定,若不是想试探我,就是肚子饿了没力气。不然怎麽一点真气都没有,全是蛮力来打我?”
那人面上一红,恨恨道:“陆十三,也不想想是谁废的我武功?”
陆十三想了想:“我?”却又迟疑,“可你又不是美人儿,我干嘛废你武功?”
那人后退一步:“当日你不杀我,如今果然后悔了!你不是来杀人灭口的麽!”
“你晓得甚麽不得了的秘密,非得要我杀你不可?”陆十三有些莫名其妙。
“那日你不说了,若是日后再见我,必杀我麽?!”那人冷哼一声,“总算一剑有半分人情留我在昆仑派做个杂役…你今日来,不是后悔了吧?!”
陆十三想了想:“你是昆仑派的前掌门吧?”
那人转了转眼珠子:“装甚麽?”却又后退一步疑惑着上下打量他,“江湖传言十三少失忆了,莫非是真的…”
陆十三一摊手:“是啊,确实有的点儿忘记了。”这就往前一步捏着那朵花笑呵呵的,“不如你告诉我?”
那人一咬牙:“你又耍甚麽花招?!”
陆十三觉得有趣:“我何必与你耍花招?你没有武功,又是在昆仑派中安生立命,我想你死,不是很容易的事儿?”
那人咬牙切齿:“你这荤腥不忌男女都招惹的妖孽!”
陆十三一挑眉头,飞身上前扬手在他面上打了几十个嘴巴子,口里只道:“道歉。”
那人被他打得晕头转向,噗通一声摔在地上:“我我我我,我道甚麽歉我…”
“说,你对不起陆十三,对不起十三少!”
那人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陆十三也就一愣,方才自个儿说了甚麽?
那人哼了一声:“当日你放过我,也不过是想留着李伦亲手来杀我,可大半年的了他也没来,你就等不及了麽?”
陆十三一皱眉,那人咬牙切齿道:“是,当年李家灭门我是没出手相助,但是两边都不是好东西,我帮谁不一样要背着千古骂名?”
陆十三想了想:“那李伦…”
“我也没亏待他!”那人跳起来,却又拐了一下腿,“北侠表面看来仁义,其实他能学贯三家武学,用的又是甚麽手段?哼哼…你是南宗的后人,自然明白!当年要不是南宗抵死不肯将吸星剑诀交给他,他会往甘草谷求药?!结果如何?药他是求来了,但是毒王不也叫他活不下去麽?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陆十三心里不知为何一痛:“你说甚麽?!”
那人皱皱眉头:“这些,你不是都晓得麽十三少?!”
陆十三面上一冷:“是,所以你——”
“我不帮任何一边!”那人咬牙道,“我堂堂昆仑威武!怎能和北侠这种假仁假义的伪君子称兄道弟?!若不是看在他儿子年幼的份上,我早将他扫地出门了…”
“可你实际上…也是这麽做的吧…”陆十三喃喃道。
那人呵呵笑了一声,面上扭曲:“李伦比他爹还无耻!居然当杀手!而且愚蠢之极,想巴结上你…不过他这麽久不见,想必早就被你杀了吧?陆十三,你心狠手辣不在南宗之下,不愧是他的儿子。”
“是这样麽…”陆十三指尖那朵花已经揉碎,抬起头来眼睛和剑光一样冰冷,“既然我心狠手辣,那不妨偶尔仁慈一点儿。那你选一把吧,你手上的剑,还是我手上的剑。”
“啊?”
“选哪一把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