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花姑娘》喜崇

7、第 7 章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的相处不温不火，在第三次叶施泽邀请她出游，又以工作为理由被拒绝后，尤露便寻思着差不多了，下班后赶紧洗了个澡，化上清清爽爽的心机妆，给叶施泽打电话。

　　叶施泽这边睡得正香，被她一个电话弹醒。

　　“阿泽，我下班啦！”小姑娘喜气洋洋的。

　　他握着电话翻了个身，鼻音长长：“嗯——”

　　“懒猪。”尤露小声道。

　　叶施泽将脸埋在枕头里嘟囔：“什么？”

　　尤露恢复元气满满的声音：“我说我下班啦，走啊，向导带你玩儿去。”

　　叶施泽撑起上半身，嗤笑：“终于想起我啦，前一阵儿约不出来，这会儿你想约我，那也先问问我有没有空呗。”

　　“啊，我太忙了嘛，你今天有事？那我……”尤露靠在车窗边，手指懒懒在窗沿滑动，刻意放慢语速，边说着边拿开手机。

　　停顿不过一秒，那边果不其然传来“啧”的一声。

　　“那你等着！”接着就是一顿悉悉索索的起床声。

　　敲打窗沿细白的手指顿住，尤露无声轻笑，“别，今天我可另有安排，我来接你。”

　　“你接我？”叶施泽撇嘴：“去哪里。”

　　尤露声音明亮：“你现在走到窗边就能看见我啦！”

　　叶施泽单手穿裤子的动作一顿，随即急匆匆套好，皮带也来不及拴，仍由裤子松垮垮的挂在胯上，几步就跳到窗边，往外一看，高耸的院落围墙外头弯曲的山路上，静静停着一辆破旧的小皮卡。

　　天高云淡，经幡飘扬。不远不近的距离里，尤露站在车边，穿了件敞开的黑色羽绒服，里面是白色毛衣。脸上的笑容隔着距离也能觉得很有感染力，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很尽力地朝他不断挥着。

　　像一只很欢腾的小企鹅。

　　他确实被感染了，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笑来，却还在嘴硬：“不是没空吗，小加油妹一天天忙得很，还想着开车来接我？”

　　“等你五分钟哦。”尤露不跟他废话，啪嗒挂断电话，笑眯眯进民宿院子了。

　　其实哪需要等五分钟，叶施泽泡妞从来是兴致起来就开着车去接人，难得有这种被妞接的体会，洗脸刷牙抹面霜加抓头发下楼，整个过程还不到三分钟，就出现在尤露面前。

　　尤露正在民宿大厅的吧台等一杯咖啡，咖啡还没上来呢，人就来了。

　　“是不是没想到我会来？”她笑嘻嘻的：“开心吗阿泽。”

　　几日未见，她一大早清清爽爽出现在自己面前，叶施泽心里感觉奇异，嘴上又说：“我一大老爷们儿，被一小姑娘大清早开车来接，面子往哪儿放。”

　　“你不懂，”尤露摇摇手指：“我是来蹭咖啡的。”

　　“您的拿铁。”管家笑容慈祥地将打包好的咖啡奉上，很见机地说：“记您账上了，叶先生。”

　　尤露得意地拿起咖啡，笑得像只狐狸：“你看。”

　　叶施泽很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行行行，还得是你。打算带我去哪儿啊？”

　　小姑娘嘻嘻一笑，指尖将钥匙转了个圈，“走着。”

　　“你肯定没坐过这种小破车。”尤露眨巴着眼睛跟叶施泽这么说的时候，两人正顺着盘山公路，离开四姑娘山镇往下走。

　　路过镇上一处坐落着特色建筑群的文化城，她念出中央演艺中心上挂的横幅：“遇见神山，就能遇见你的心。”

　　叶施泽习惯性嗤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尤露语气很认真，山风将细软发丝不断甩在脸上，侧脸在车窗快速闪过的山脚建筑群里，像一幅安静的动态画。

　　叶施泽擦擦鼻尖，忍住即将出口的嘲讽，只说：“没什么。”

　　“这话听着像是很土的旅游宣传，但其实也是开发商从村民那里听来的。”尤露认认真真看路，说：“这里是有山神的。”

　　“……”叶施泽有点无语，也有点不知怎么接话。她的语气太认真，还带点怀念似的。

　　不会是那种神叨叨的信星座和各种传说的女生吧？

　　他犹豫一会儿，问：“你见过？”

　　尤露说：“你觉得山神是什么样子的？”

　　叶施泽手指抹抹额角：“嗯……不知道。”

　　“我见过的山神，是我一个人的卓玛。”尤露笑了笑：“卓玛的意思是度母，藏族人信奉的女神。”

　　话题终于落到地上，叶施泽不知为何居然松了口气，看她终于开始提起自己，来了点兴趣：“哦？那你的度母是你母亲？”

　　“嗯……”尤露犹豫了一会儿，摇头：“算是养母，我没有母亲，是她把我带大的。”

　　此后她开始讲述养母如何将她带大，一人打几份工供她读书的事，叶施泽其实有点失去兴趣，太老套了，这样的故事在那些冲他贴上来的女人之中，起码听过十次。

　　于是便没有注意到，尤露在他百无聊赖望向窗外的时候，冷凌又很迅速地扫了他一眼。

　　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周围已尽是山壁与悬崖，皮卡与正在修建的山路结合，差点没把叶施泽屁股抖散架，但小姑娘身上清悠的气息随着山风不断传来，竟然让从小养尊处优的叶少心旷神怡。

　　但再往前开，尽头处出现几辆运土车，超大型的车身占了路面几乎一大半，叶施泽出口提醒：“要不等——”

　　话刚出口，后半句半被猛然压回肚子里，他上半身忽的往后一扯，狠狠贴在了椅背上，山风呼呼拍打在脸上。

　　尤露嘴角还挂着笑，眼睛盯着前方，就这样踩着油门自停靠山壁的箱车旁斜插了过去。

　　与运泥车擦身而过的瞬间，山风齐齐鼓噪地涌来，叶施泽听到被挤压成尖啸的风声，还夹杂着路边工人几乎变形的惊骂。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从小经历过不少刺激时刻的叶施泽，只能双手紧紧巴住车门的凹槽和破烂椅背的边缘，惊慌失措地偏头，入眼只是尤露那张无辜的侧脸，和嘴角那丝与表情不太协调的，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叶施泽心情复杂。

　　“呼——”尤露长出一口气，脸颊鼓囊囊又瘪回去，“吓死我了，最怕这种大车，跟他们一靠近就紧张得手心冒汗呢。”

　　说完，她还将握方向盘的右手放到裤子上蹭了蹭。

　　语调带点娇，但叶施泽竟然听出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你有驾照吗？”叶施泽神思恍惚，车已经开出好几公里，这才想起来问。

　　尤露笑着不看他：“你猜。”

　　“？！”叶施泽有点怕：“你不会没有驾照吧？你以前开过车吗？”

　　尤露侧头打量他一眼，忽然很清脆地笑起来。

　　顿了两秒，叶施泽反应过来了，这小姑娘，逗他玩儿呢。

　　他气的，伸手狠狠掐了掐她颊侧的嫩肉，如愿惹来吃痛的叫声。

　　打闹间，周边建筑变多，山间土路也变成了柏油小道，尤露打了个响指，“到啦。”

　　选了个小坝子停好车，叶施泽双手插兜四处打量，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小坝子边缘坐着一圈小摊贩，身着嘉绒藏族服饰，面前摆放手编的竹篮或藏蓝长布，卖些特产，松茸、贝母、小苹果。再远处三两游客在向本地人问路，不过一个普通的藏族县城。

　　“这儿是小金？”距离四姑娘山五十多公里，本身也没什么特别，在进州的旅客中，都算不上一处景点。

　　尤露开了一个小时的车，伸着懒腰答：“对啊，我可好不容易进一趟城呢。”

　　叶施泽盯着姑娘微微弯曲的细白脖颈，插在兜里的手指无意识捏了捏。

　　“阿泽，”尤露忽然倾身靠来，踮起脚用气音道：“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耳际被湿湿热热的气息小小沾了下，又很快暴露在寒风里，叶施泽喉头动了动，心想着这破地方能有什么惊喜的秘密基地，身体却很诚实地跟着尤露走。

　　一直到走到熙攘的长街上，碉楼寒房鳞次栉比，显出尽头处连绵的远山山巅，尤露念叨起来：“当时刚到咱们加油站，蹭了车下来办银行卡，办完也没什么可玩的，就到处乱走，发现了一个地方……回去的时候因为修路堵了好久，我就第一次看见四姑娘山的星空……”

　　她说到星空，声音里都是愉悦和憧憬，像一个少见自然的普通城里姑娘。

　　叶施泽明白了，这肯定是来基层锻炼的。

　　路上忽然飘出一股甜腻的香气，前方连着有两家奶茶店。

　　“喝奶茶吗？”叶施泽双手插兜，内心对这种山里小县城的奶茶其实很看不上，但这条街一眼就看到底，看样子实在不会再有另一家奶茶店了。

　　尤露偏头看看他，绽出笑容：“喝！”

　　奶茶店的小姑娘见到他眼前一亮，操着卷舌的川话说：“帅哥，喝点什么？”

　　叶施泽也学着她的口音，冒出一句蹩脚的川话：“来杯最好喝的。”

　　尤露噗嗤笑起来，顺手捏住叶施泽插兜的手腕，冰凉凉的手指激得叶施泽心脏缩了一下。

　　买完奶茶，尤露带着叶施泽继续走，越走路越窄，尤露带着他在尽头一处小山包前停下来，“往上走就到了。”

　　山上有一条被人踩出的小路，两侧绿意绣织，尤露抱着奶茶静静走着，饱满的侧脸弧度流畅，叶施泽忽然想到，自己在干什么？

　　怎么莫名其妙一整天就跟着她的节奏来了，自己想干的事儿一件没干成，倒是像陪着女朋友瞎逛的小男生似的。他心中一股气，长腿一跨上前捏住了尤露的手。

　　尤露惊了下，倒是没挣脱，软软说了句：“快啦。”

　　她乖顺的样子和手里捏着的触感一样，软乎乎带着凉意，像他母亲从清晨花园里刚摘下的清新柔软的小白花，叶施泽下意识就松了点力气，怕将柔嫩的花瓣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