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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订婚仪（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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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瞧瞧是谁来了，是司马析的小媳妇！”
“小媳妇！小媳妇！”
太学门口安国公府的马车刚刚驻足，高玖容从帘内探出头来：“叶子华，你再胡说我便撕烂你的嘴！”
少年拥簇围成一团，其中一人趾高气昂，瞧着高玖容气冲冲跑下马车，朝几人眼神示意一番，为首的那个正是高玖容指着鼻子骂的叶子华：“怎么，我怎么胡说！”
“要不把司马析找来，你们当面对峙！”
众人哄笑。
“都围堵在门口，是在等老师的戒尺吗？”
又来了一辆马车，挂的薛府的旗徽，郎君打帘款步而下，气质周正严肃，一手提着书箧，一手正握着语意威胁中的戒尺。
见着薛珈，叶子华缩了脑袋，躲在中央那个华服少年身后。
崔松今日特意收拾一番，端的是芝兰玉树，扮的是清贵公子：“子华，我们也该走了。”
临走不忘冷冷扫过她一眼，高玖容瞪着眼珠子，不屑一顾翻了个白眼。
“珍珍，要不你回家去，反正新学也只学些字画章句，骑射之术等我休假带你去京郊练习。”
“他们嘲笑我惯了，我没事。我答应阿耶会好好念书的。小舅舅也别担心我了。”高玖容扬着笑脸，“你记得明日要带我去跑马！”
“你呀！”薛珈替她整理了一番衣衫，“要是想回家，就去云楼找我。阿愈最近要准备明年的院试，少打扰他。”
“知道了！我先走了！”
联姻之事过去大半个月，太学学子又正关注明年的人才选拔，除了新学那些无忧无虑的小少年，其实很少人故意提及此事。崔松一众人是故意找茬，她心里清楚，自然也不会真的生气。
入了学斋，顾钟与裴媞还没来，高玖容也没告诉他们自己来太学的消息。阿娘不在，安国公府与安定侯府鲜少走动，加上自己订了婚，高玖容想着日后与顾钟的联系交际怕是由此开始了断。
晨间诵读是新学所有弟子一起，她遇见司马析并不稀奇。
崔松一行人不知去了哪里，许是逃课，在场之人顾及二人身份，只敢暗中观察她二人的互动，不敢声张，亦不敢起哄。
司马析站在前门，看见高玖容的一瞬间有些窘迫，定在原处不知该看哪儿。高玖容知道这些人看戏的心思，索性大方摆明态度。
“你们都听好了，安国公府与会稽王府的联姻已定，没错，我与司马析一纸姻媒，两姓同好。日后谁欺负他便是欺负我，欺负我便是欺辱会稽王府！”
“我来太学只为完成学业，各位若是要看笑话，我这没有，安国公府与会稽王府也没有。”
她从未用身份压人。
“彼此专心念书，尚有同窗之谊，若是故意挑衅……”高玖容解下腰间的红玉，随手一掷，玉佩稳稳落在几尺开外的一张课桌上，是崔松的位置，“也可以比试比试！”
鸦雀无言，屏息一片。
崔松等人一直等在窗外看戏，看见对方下的战书，少年跃上窗棂，居高临下：“行啊，高玖容，我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他说的不仅仅是崔松与高玖容，还是彼此背后的家族。权势之争，这是他们自小耳濡目染的生意。
“高珍珍！”远远传来顾钟的大嗓门，他自然错过了这出好戏，一头冲入学斋，见司马析杵在门口，将人一把推开，奔到高玖容前面的位置坐下，“你瞧瞧，你几日不来，我可是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给你擦着桌子呢。”
他用指尖用力划拉两下，笑得明朗：“你看，一点灰都没有！”
后面裴媞也跟着进来，冲她颔首，两人打过招呼，并未言谈。
等人到齐，讲师方进来布置了诵读作业。
“高玖容，这段时日落下的课业要补上，诗经前一百篇手抄一遍。”
冷酷无情的魔音降临，高玖容霎时变成霜打的茄子，她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主动要求来上课。
“顾钟，你别帮她啊，你们的字我能看出来，被我发现是你帮她，就再罚一遍。”
这回高玖容彻底心死了，梗着脖子瘫倒在课桌上，双目发直。
熬过上午的经学课，高玖容将将抄完十篇，她自小练的薛氏书法，端正，但她这个年纪笔力不够，自然写得慢。
顾钟扯着哈欠，学斋内没什么人，角落处的身影还在，他问得大声：“珍珍，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高玖容正抄得烦呢：“随便你。”
“要不还是我帮你吧。”
高玖容瞪了一眼：“算了吧，你那个字，虚虚晃晃的，夫子一眼就能瞧出来。”
“我们薛家的书法呢，讲求力透、行正，你还是去买点吃的来得切实。”
“行，我这就去！”
他拉起右手边的裴媞：“裴媞，我们走！”
裴媞瞄了一眼专心奋笔的高玖容，声色低柔：“那玖容，我们先走了。”
“走吧走吧！”
学斋寂静片刻，下午的课程大家并不相同，如高玖容选了骑射，便要去太学的马场上课，下午可以不回学斋。
她念着去郊外跑马的事，太学的马场狭促，自然比不上郊外的马场宽阔自在，难得一次机会，她自是想早些处理完这些作业，明日痛痛快快玩一场。
“给你。”
阴影落下，正挡住她的日光。
“这是什么？”
对方递过来一沓素纸，字迹端正，有几分书法之意。她便更糊涂了，司马析才念了多久的书，便认识这么多字！写得这般好！
“我从后往前抄的，中午应该还能抄二十篇。”
高玖容震惊：“你抄的！”她比对字迹，他的字竟然和自己的字迹有五分相似。
“是你和薛愈给我的那篇书，《诗经》，借给我看的。我当时觉得上面的字好看，就跟着练了练。”
司马析已不似早晨那般局促，仍是有些不好意思：“写得不太好。”
“我见过你的字，应该有几分像的。”
高玖容骄傲挺胸：“这是我阿耶的字，我们薛家人的字都是学习他的书法。”
司马析微微笑：“是吗？你阿耶的字很好看。”
少年捏着衣角，音色随之紧张：“不管怎么说，你这几日没来太学，也是考虑我的原因。”
“希望能帮到你。”
她的杏眼澄澈又灵动，染上笑意时又像冬日的暖阳：“谁说我是考虑你？你少自作多情。”
“我本来就不喜欢念书。”
“这些便够了！”高玖容将他送来的纸墨抚平折好，压在最下层，“你去做你的事，剩下的我能写完。”
“我再写一点吧，反正我下午没事。”
“嗯？”高玖容看他，“你不是也选了射术吗？”
司马析乖乖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揽袖执笔，举止仪态已有文墨之风，绰约风雅，更衬其清秀之姿，高玖容恍神，偏巧一束光透过窗栏折射进来，落在他的手上，莹莹如玉。
她揉了揉眼。
“不去了。父亲给我找了武士，那样学得比较快。”
两人隔着整间屋子的距离，声音轻盈，但因回响又有些连绵意境，高玖容心底那股烦意平息许多。冬日午间，是少有的宁和。
“订婚仪的事，你父王同你讲了没有？”
司马析手中的笔一顿，晕开指甲大的墨团。他遥遥看向对面的未婚妻，做少年装扮，是浑然天成的自由恣意，那是他在其他人身上不曾见过的东西。
“好像是下月初三。”
她并未抬头，边说边写：“是下月初三，地方还没定下。”
“不是将军府吗？”
“陛下驳了，我也不清楚。”
谈话中止。太学的铜钟被奏响，高玖容撩袍起身：“我得去上课了。”
“可是顾钟还没回来，你还没吃饭呢！”
“你不也是！”她匆匆收着桌面，“你要是写完了，就放在最下面，注意别让夫子抓到！”
“知道了！”
她翻窗而出，几步轻功，人已经奔出院门，脚下生风。
司马析望着，笑了笑。
他和高玖容终于恢复到刚开始的时候。少年心底一股浊气就此化开，指间弄墨更加快疾沉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