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小札》二泉映月

2、及笄成年

　　转眼已是大年三十了，天空飘着鹅毛大雪，虽然空气很冷，但也挡不住过年的红火气氛。家里面的仆人都忙开了，祭祖用的器具一样样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宝莹也忙的没了影，反倒是芮芮一个人显得很清闲，既然到了年关自然是要置办些年货，家家都买了好些东西，芮芮也开始蠢蠢欲动想去街上走走。趁着家里乱，芮芮便一个人出了门，漫无目的走在街上，街市虽然也繁华，但自是不可与21世纪的灯红酒绿媲美。想想来这里都大半年了，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那些东西似乎已经离自己很遥远了。只是不知道爸爸妈妈怎样了，想起爸妈心口又一阵阵的发疼。
　　芮芮对着这些商铺并无太大兴趣只是一味随性而行，铺子里卖的都是些寻常货色，也没什么特别吸引她的。“啊哟……”芮芮不知被什么拌了一下，低头一看是条人腿。只见墙角处蜷缩着一个人，衣衫褴褛，面容凄惨。大过年的，看到这么一个人还真是让人心酸。
　　“这位兄台刚才不好意思踢到你，您没事吧？”芮芮问道。
　　那人并不答话，只是冷冷得看了芮芮一眼。芮芮看他可怜，一时心中不忍，便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他。“兄台想必不是此地人士，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会沦落如斯！人生在世，温饱二字最为紧要。这里有些银两，兄台拿去当盘缠先用着吧。”
　　那人定定的看了看芮芮，徐徐说道：“何朝宗，谢过了，来日必报此恩！”声音低沉，磁性十足。芮芮暗暗惊道，看不出这个衣衫褴褛的人声音居然那么吸引人，也没多想，便回了个微笑算是作答。那乞丐站了起来，往芮芮手中塞了件物事，便径直走了。芮芮抬手一看，竟然是个白瓷雕的降龙罗汉，雕的极细腻，罗汉面部狰狞，衣服褶皱处行云流水。芮芮又细细将这瓷雕打量了一遍，这瓷雕并非普通的白瓷，颜色呈象牙色，阳光下，又透着淡粉红。毋庸置疑，必是德化窑的白瓷！何朝宗，他居然是何朝宗，芮芮忽然想起了他是谁，明代最出名的瓷雕大师。看来自己处在明朝中后期，这个社会不是那么太平，自己以后可要多加小心了。想到此，芮芮决定还是先行回家！
　　回到家中，已是未时三刻，刚好晚饭前到家，没人发现她偷跑出去。晚饭的时候，爹语重心长的对她说：“芮芮啊，过了年，你就及笄了，是大人了！不可以再这么不懂事了。这两天，城里的李媒婆，王媒婆也都上门替你说亲了。”啊？！说，说亲……天哪，我咋忘了这茬了，古人都嫁的早，看来我的逍遥日子快到头了。
　　那一晚，芮芮一夜未眠，思前想后，逃跑吧，倒是容易，但是以后靠什么营生呢？在这个家除了每月一两的月利银子，自己啥油水也没捞到。不逃吧，留下来就要嫁人，先不说对方长的是方是圆还是扁，虽然自己灵魂已经二十五有余，可这具身体才十五，自己实在是无法接受这一事实。哎……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小姐，该起了！”
　　“噢！知道了！对了，宝莹今天可是大年初一？那今年该是哪年了？”
　　“我的好小姐啊！看你糊涂的，今天开始就是嘉靖十一年了。老爷，太太还等着你去磕头呢，您可快着点。”
　　“噢！”芮芮闷闷的应了一声。嘉靖十一年，果然跟自己猜测的一样，明中晚期，不过接下来的几个皇帝虽然昏庸，但是在位时间极长，看来时局相对还算稳定，好过乱世罗！

　　又过了几日，正月初八。芮芮认命的从寅时便爬起来梳妆，只因那老爹说今天要去走友，必须穿的隆重点。累的宝莹也不得好睡，宝莹这个丫头手脚麻利，不多话，长的也清清秀秀，绝对是丫头中的典范！
　　芮芮让宝莹给她梳了个双髻，髻上各簪几粒白色珍珠，余下的头发如瀑布般披在了身后；选了件鹅黄色的对襟穿花上衣，上绣浅绿色蝴蝶几只；下着紫色裙褂，外罩白狐镶边披风。细细一打扮，这个叫陆芮芮的孩子还真不是普通的好看，十五岁的外表本是俏皮可爱的，怎奈灵魂却是二十五，所以眉眼间尽是妩媚。芮芮不禁暗自得意，看来借尸还魂，这尸还挺不错的。
　　须臾，芮芮便随了父母一起出了府，二娘快要临盆了也就没有一起去，大哥去了京里准备来年开春的武试。马车走了有半个时辰，总算到了目的地，下来一看，竟是座极大的宅子，匾上写着“杨府”二字。门口站着两个家丁，长得极清秀。哎……怪不得，都说江南人杰地灵，贩夫走卒皆冰玉。只见大门大敞着，可门里的风景却一点也看不到，一座假山做起了天然照壁。走进一看，真是让人瞠目结舌，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园中，换个角度却可以看到完全不同的景色，真可谓十步一景。假山全是整块的太湖石堆砌而成，明明是经过严密设计过的，却完全不落痕迹，仿佛浑然天成，看来这个院子比起苏州的拙政园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陆老爷，这边请，我家老太爷已在花厅中备下了酒席。”一位小厮恭敬的说道。
　　“麻烦小哥带路了。”
　　走过九曲桥，便到了花厅。“请陆老爷，陆夫人，陆小姐宽坐，我这就去请我家老太爷。”那小厮揖了揖，便出去了。芮芮环顾了一下花厅的陈设，布置的极其雅致，但样样价值连城。家具样子虽然简单，但全是紫檀木的，尤其那张桌子，桌面竟然是独块楠木瘿做成的，且花纹极其特别，可见这块楠木瘿非比寻常。瘿木，又称影木，并非一种树种名，而是树瘤子。什么树的树瘤子便叫什么瘿。南方多用枫树瘿，北方多用榆树瘿。楠木瘿本来就很少，大块且花纹独特的存世量更为稀罕。堂中挂的是杜甫的那首《八阵图》，一手的行草，龙飞凤舞，另有几分味道，落款人竟然是鲜于枢，如此名家的作品都能找到。看来这户人家定是世代书香门第，且极其有钱。
　　“陆大人，几日不见，愈发的精神了！”一个神采奕奕的老头走了进来。
　　呃……不就是那个亭子里教下棋的老杨头？！芮芮一愣！
　　“丫头，怎么几日不见，便不记得我了？”老头调笑到。
　　“芮芮，给杨爷爷请安了！”芮芮赶紧道了个万福。
　　“乖，乖，乖……芮芮还是那么乖巧啊！陆老爷，好福气啊，有个好女儿。”
　　“杨老先生说笑了，小女顽劣的紧。”老爹宠溺的说道。
　　“来，来，来，都入席吧。砚清，去把大少爷，二少爷也都叫来吧，让他们见见陆世伯！”杨老头说道。
　　不一会，那个叫砚清的小厮便领了两位少爷进来了。
　　啊……这个世上还会有这样的人？！那位看上去稍长的男子，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面如冠玉，眉若朗星，且眉长入鬓，一双眼睛总像是含着一汪清泉水，闪闪亮。鼻若悬胆，嘴唇极其性感，嘴角微微往上扬。老头介绍道这两个一个是他的长孙杨逸煊，而另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则是他的次孙杨逸煌。大人们照例寒暄着，芮芮却一直偷眼看着杨逸煊，觉得他眼中有着与年龄不负的冷然、不屑和叛逆。

　　隆冬过去了！阳春三月，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桃花，柳树也都开始发芽了。芮芮端坐在书房却发着呆，看着窗外满目的春色。宝莹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进来，倒是很少见这个丫头这么失态的。
　　“小姐，小姐，快去书房，老爷找你。”
　　“爹找我？所谓何事啊？”
　　“似乎是小姐的婚事吧！您快去吧，去了就知道了！”
　　我的婚事？天哪，该来真的是逃也逃不过？芮芮只得硬着头皮去了书房。
　　“爹，您找我？”
　　“芮芮啊，有户人家向你提亲了！呵呵……”看着老爹喜形于色，芮芮不禁一阵头皮发麻，觉得自己好像被卖了一样，看来还标了个好价钱。
　　“爹，到底是哪家的公子？”芮芮问道。
　　“说来你也认识就是杨家大少爷杨逸煊，今年十七了，比你大两岁，批了八字，说是天作之合。芮芮，你意下如何啊？”老爹这一问，自然也是象征性问问的。
　　杨逸煊，他？芮芮呆住了。虽然自己谈不上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真要嫁过去，觉得再变扭不过了。但转念一想，好歹自己婚前还见过自己的夫君，也算是幸运了。婚姻不是爱情，自己以前经历了那么多感情的风波，周围又有那么多的感情事件发生，其实自己对婚姻已经看得很透彻了，婚姻是现实的，以物质为基础，柴米油盐酱醋茶，夫妻嘛，无非就是搭伙过日子。算啦，既然杨家家境不错，杨逸煊似乎还可以，那就嫁吧，以后自己好好对他，相信他也会喜欢自己的。
　　“女儿但凭爹爹做主！可是女儿不想那么早就嫁过去，可否缓几年？”芮芮为自己最后的那点一点自由争取着。
　　“爹也不舍得你啊！但是女大不中留，再说杨家祖上官至极品，世代书香门第，那么好的人家，决不会亏待你的。逸煊那孩子你我也都是见过的，长的一表人才，又有杨老太爷这位文坛泰斗的指点，想是亦是位文采风流的贵公子，将来若从仕，必然前途无可限量。我看过了三个月后的十五是个好日子，芮芮就那天出阁吧！”
　　“既然爹爹已有了决定，芮芮自当遵从。”芮芮觉得一阵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