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小札》二泉映月

19、战事日近

　　“蔓姐，替我给公子送茶去吧！”小亚撒娇道。
　　“来客人了？”芮芮笑问道，“这端茶递水可是你份内之事，怎的缠我去呢？”
　　“一个特矮的老头。看着太猥琐了，不想去！”小亚撇撇嘴道。
　　“敢情因为咱老爷长的俊俏，所以你日日端茶递水守夜也未喊过个累字。如今来了个猥琐老头就叫我去？什么事啊？”芮芮笑骂道。
　　“你一风流俏寡妇，又有什么关系呢？”小亚把这寡妇二字说的极响，好像是特地说给某人听的，接着一道刀子般的目光从暗处扫向芮芮，但是芮芮并未感觉到。小亚又调笑道：“我就不同啦，我可还是个未及笄的黄花大闺女。”
　　“呸！”芮芮啐道：“大闺女说这话！瞧瞧这样，真不知道是谁惯的！”
　　小亚一脸局促道：“你惯的！哈哈……”
　　芮芮也着实好奇来者何人，于是端了两杯茶就朝书房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噼哩叭啦的在说日语。日语？不是吧？又一鬼子来了？芮芮暗叹道，怎么自己不是在日本留学呢？害的自己拿这日语死活没辙。至今不能再进一步获得更多的消息，只怕也是这日语的原因。哎……芮芮刚在门口站了没两秒钟，里面的沈公子已经警觉的问道：“什么人在外面？”
　　“公子是我，送茶水过来。”
　　“进来吧！”
　　“这是樱子，她的母亲是我们大和民族的子民！樱子虽然父亲是大明的，从小也长在大明，可心却是向着她的欧卡桑的。前田君不必在意。”沈岚向那老头解释道。
　　老头闻此略一点头算是知道了。芮芮见没有留她下来伺候的意思，便服了个万福退了出去。也不敢躲在外面偷听，当然了，即使偷听也听不懂。

　　老头何时走的，没人知道。但是老头走后，沈岚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须臾，便招了芮芮去书房。
　　“你把府里所有的银两清算一下，明日全部提来给我。”沈岚有些踌躇道。
　　“全部？现银？”芮芮愣道。
　　“是！”
　　“可是……府里好些都是银票，有些面额颇大，若是全部今日去提现，恐怕钱庄也拿不出。再者，若全提了，那今后府里开销可怎么办？”芮芮破为难道。
　　“你尽力去提吧。”沈岚无奈道。
　　芮芮只能应了声：“是”。

　　这小日本到底安的什么心？难道现在就要揭竿而起，对付我们大明朝子民了？可看情形，似乎又太仓促。一时间芮芮也不知从何下手，只能按照沈岚的吩咐去各处钱庄取钱，到了傍晚倒也取得差不多了。
　　“老爷，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所有的银子提了出来。只有五千两未提出来，只因城西那家钱庄今日翁主家办喜事，停业一日。”
　　“一共有多少银子？”
　　“四万零七十六两整。”
　　“只有四万零七十六两？”沈岚有些吃惊，“府里的现银也在里面了？”
　　“是！”芮芮不卑不亢回道，“揽月楼的‘外借’这项开支实在太多了。府里这些时日能攒下这些已是不易。”
　　沈岚有些颓废的坐在椅子上，无力的看着窗外的夕阳，红的像血一样的日暮照在他的脸，异样的妖媚。缓缓道：“让小亚伺候我沐浴吧。”沈岚的声音竟带这些无奈、凄凉和一种力不从心。
　　芮芮不由心头一振，心道：这人的心境只怕是苦不堪言，只不知是何事让其如此。芮芮小心的开口道：“老爷可是嫌银子少？其实也不少了，这些银子都够几十户中等人家过一辈子了！您若想拿它再做些买卖也是够了的，我们府还有揽月楼和……”
　　沈岚无奈的扯了一下嘴角道：“杯水车薪！”过了一会才道：“汪直反了……”
　　芮芮不解的皱了下眉，道：“上次在揽月楼听老爷说起过此人。这人究竟是何来历？”
　　“一个商人！”沈岚道，“一个有经商天赋的商人。”
　　“这与我们何干？”芮芮又道，“我们大和民族这百年来饱受战祸，如今无奈之下才想在大明另辟蹊径。一个商人到底有何用？”自从樱子和沈岚认上亲后，沈岚便陆陆续续教了她些日本话，也告诉了她好些日本国内目前的时局。原来日本现在正处于飞鸟战国时代，战乱极其严重，手里有个千把人就能出去占城为王。
　　“他可不是普通的商人！”沈岚冷笑道，“他是有着自己船队专门进行海外贸易的商人！”
　　“那又如何？”芮芮嘴上虽然还在装着糊涂，心里却已是明镜一片。原来这是个有武装，有钱的土皇帝啊，怪不得日本人要敬他三分。
　　“忘恩负义的畜牲。”沈岚咬牙切齿道：“他以前只不过是个普通的船商。自从我们扶植了他，他就开始了海外贸易。你可知道这海外贸易的赢利有多少？嘿嘿……本金的千余倍都不止。大明可是严令禁止海上贸易的，为了可以让他继续出海经商，我在京里给了做了多少手脚？如今他翅膀硬了，居然扣了我们向红毛人买的一批火器。”
　　“什么？如此不要脸的人都有？”芮芮心里却道，活该你们日本鬼子窝里斗。“难道这笔银子就是他向我们索要的？揽月楼之前的那些‘外借’也是为了让官府对海上贸易睁只眼闭只眼，才花费的打点银子？”
　　“正是，这个无耻之徒竟敢向我们索要十万两白银，才肯把火器给我们。”沈岚气的眼睛都有些红了。
　　“那我们为他出了那么多银子，他不但不给我们回报，还要扣我们的火器，老爷这可如何是好？”芮芮问道。
　　“他赚的这些钱倒是都在我们日本。他在日本建了个‘宋国’，这些银子都用来给‘宋国’重建家园了。当务之急还是先要回这批火器，他既然要银子就给他吧。”沈岚无奈道,“没有这批火器，我们就无法打仗。”
　　芮芮心想这个叫汪直的真是绝啊！不愧为经商奇才，先是利用日本人给他上下打点官场，然后赚了钱，又跑到日本去搞个基础建设，让日本人对他感恩戴德。切……这所谓的“宋国”估计也是他老人家的私人财产，才没这俩日本傻冒啥事呢！忽然又想到一个馊主意，道：“老爷不如这样，我们先把揽月楼盘给别人。等有钱了再赎回来？揽月楼招牌响，名气大，盈利也高。若盘出去，只怕是几十万两银子都下不来。”
　　“盘出揽月楼？”沈岚愣了一下，道：“这……”
　　芮芮心里是这么想的，揽月楼是你们倭寇现在最大收入所在，把这只鸡都给杀了，看你们还怎么下蛋！“我们现在只有背水一战了！将揽月楼盘个高价后，一部分向汪直购买火器；剩下就作为军饷，我们纠集沿海所有兵士，务必打下闽、浙几个州府。然后以此为据点，突破福建、浙江、江苏这三大省，大明每年过半的钱粮赋税皆出于这三个省。我们若占了这三个省，还愁不能平定日本的战乱？”
　　打战的事，芮芮不懂，可馊主意却是一肚子，先哄的沈岚卖了揽月楼。至于什么占三个省，切……纯粹放屁。以前不知道沈岚这伙人的底细，陆炳他们不好下手。如今看来也是些乌合之众，而且里面的财神爷还反了。差不多是让陆炳痛下杀手的时候了。
　　可这个馊主意在沈岚看来似乎未必可行，过了许久道：“揽月楼不可以卖！”
　　靠！郁闷！芮芮问道：“为何不可？”
　　“揽月楼至关重要。以后若起事，少不了还要上下打点那些官员。揽月楼好不容易有了现在如此隐蔽的关系网，万不可断。”沈岚又道，“此事容我再想想，你先下去吧。让小亚来伺候我沐浴吧。”
　　芮芮蹲了个万福便出去了，心里却有些迷茫不知这沈岚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不管如何，她都需要尽快联系到陆炳。

　　芮芮到了后院，一看小亚、狗剩全在。芮芮一脸坏笑道：“小亚，老爷叫你去伺候沐浴。一会若见了美男出浴可别忘了多看几眼啊！”小亚小脸一红，啐道：“蔓姐好没正经，你就不怕别人说你‘寡妇门前是非多？’真是没个正形！”芮芮笑道：“既然是寡妇，就说明我男人他死了。大明律可没规定寡妇不可再嫁，我可从没想过给我那死鬼男人守身。”芮芮说的一脸没心没肺样，没办法这个角色进入的太久了，好些谎话都成了自然而然的话了。哎……这人哪，真是不能多说谎。
　　“哼……不理你了！”小亚俏脸含嗔，一脸似笑非笑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哼……”
　　忽然旁边的狗剩阴森森道：“蔓姐，你怎么可以说出如此不知廉耻的话？”
　　芮芮继续胡诌道：“怎么就不知廉耻了？老爷长的貌胜潘安是人人皆知的事，美男出浴，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这说的都是大实话。哪里不知廉耻了？再说了，这贞节牌坊本来就是世人束缚女人追求幸福的东西，只要自己过得快乐，守不守妇道又有何关系？我就这么调笑了小亚两句，你就不乐意了？哟，敢情我们狗剩看上小亚了？”芮芮一看他那傻样愈发的笑道。
　　“你，你……”狗剩忽然薄怒道：“不要脸！”
　　“切……你撒什么疯呢？不知所谓。”说完，芮芮懒得理他，便径自走了。

　　当晚，芮芮睡的特别香甜，并且还做了个春梦，当然对象还是她家小煊啦。做春梦不奇怪，奇怪的是醒来后，身体的感觉却告诉他这个梦似乎无比真实。
　　一早恹恹的去厨房吃早饭，看见狗剩神清气爽的在劈柴。有气无力的道了声：“早！”
　　“蔓姐，身体不舒服？”狗剩笑的傻傻道，“要不要去看大夫？”
　　芮芮气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道：“我昨晚遭报应了，梦见我那死鬼男人了。你开心了？”
　　“早说了，这女人家那还是要恪守妇道。”狗剩有些得意道。
　　“屁话。”芮芮气的暴粗口。
　　“蔓姐，昨晚都梦见些什么了？”狗剩不怀好意道。
　　“哦！也没梦见什么特别的，就梦见那死鬼还跟以前一样咳嗽，病的连洞房花烛夜也不能人道。”芮芮坏心道。
　　狗剩脸上闪过一股青气，道：“蔓姐，这敢情是个春梦啊！”
　　“去，去，去，你懂个屁！”芮芮一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就心烦。
　　狗剩看她一会捶肩一会揉腰，便轻轻走过来给她按摩了起来。芮芮吓一跳，拍开了他的手道：“别碰我！男女授受不亲。”芮芮嘴巴上最是图快活的人，可内心却是很传统的。既然跟小煊已结了婚，而且目前心里还是喜欢他的，所以根本不愿意和别的男人有什么接触。
　　这次狗剩倒是不怒，笑嘻嘻道：“原来蔓姐也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啊！”
　　“去，去，去！劈你的柴去。”芮芮白了他一眼就径自离开了。

　　芮芮借着去胭脂铺收账的机会，偷偷溜去找了陆炳。把所探之事都汇报了下，让陆炳再去清查徐海、汪直等人的身份，以及彻查与揽月楼有关的官员。陆炳觉得事情越发严重了，这倭寇只怕不日就要发动重大战役了。于是嘱咐她，如果有危险就立刻回来，放弃卧底，活命第一。芮芮觉得无比窝心温暖，觉得这些天来自己为大家做的这些是有回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