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小札》二泉映月

12、一代名医

　　马车摇摇晃晃，芮芮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旅游，口袋里的钱虽然不是很多，但也足够她吃喝好几年的了。人不是为了钱而活着的，芮芮并不急于开创新的事业，只想乘此多看看自己不想错过的美丽景色。扬州的繁华、杭州的秀美、无锡的灵气让芮芮看到了古代一个又一个天然而又纯净的美景。在二十四桥独自吹箫，有些寂寞，但活得很随性；在西湖独自泛舟，有些突兀，但活的自在；在二泉独自品茶，有些孤单，却活在当下。芮芮有些开始好奇为何自己居然可以做到心中了无牵挂，这边的爹娘大哥对她是很好的，但她始终无法忘记自己远在二十一世纪的爸爸妈妈，不真实的梦才是最美的，何况爸爸妈妈养育了她那么多年。杨府的一切似乎成了过往，至于杨逸煊……芮芮有些沉吟！不知道自己应该喜欢还是淡漠，anyway，如今走出了那个围城就要好好享受生活，要让自己活在当下。有美景岂可无美食？一碗地道的扬州炒饭，配以刀工独道的扬州干丝，简直就是人间绝配。其实不需要鲍参翅肚，简简单单的一碗炒饭才是最显厨艺的地方。杭州的龙井虾仁、宋嫂鱼羹、西湖醋鱼，其新鲜的程度都可以感觉到鱼在嘴里跳动。无锡的酱排骨，精选的排骨配以浓郁的百年老汤熬制，堪称浓油赤酱的最高境界。各地的特色美食让芮芮再次庆幸逃家的成功，鸟儿还是适合生活在天空中，连空气也分外的可人。
　　走走游游的将近半年，江南一带算是游了个遍。芮芮开始考虑自己的下一步了，当见识过江南的繁华后，芮芮开始幻想京城了，不知又该是何等的繁华盛世，那个权力的最高处！而且哥哥陆炳似乎就在京里当差，不如去投靠哥哥吧，兴许还能在京城做番事业。在摇晃的车子中来到了武昌，芮芮是个随性的人，虽然目的地是北京，但总喜欢无目的去途经一些自己想去的地方。武昌那个有着美丽传说白秋练的城市，无疑是个在古朴的文化沉淀中又带了几份优雅的地方！芮芮开始有些兴奋了。

　　——武昌城——

　　“包子，热腾腾的包子。姑娘买个包子吧？”朴实的小贩卖力的吆喝着。除去了杨府少奶奶的身份，芮芮一派的轻松自如，随意的扎起了头发，看起来像个未婚的姑娘家。难怪小贩如此卖力的吆喝，想要来吸引她的注意力。芮芮温柔的笑了笑，继续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了起来。自从那次小产后，芮芮愈发的觉得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了，总是很容易就累，看来要早点找个地方住下来。

　　“云来客栈？！”一个不胜大却干净明亮的客栈吸引了芮芮的注意，信步走了进去。
　　“姑娘？吃饭还是住店啊？”说话的是个模样三十多岁挺干练的一个大婶。“大婶，我想在这里住一晚。”芮芮觉得这位大婶很对她的眼缘。“好啊！我这就叫小二给姑娘拾掇一间上房去！”大婶麻利的吩咐了小二去拾掇房间，又体贴的给芮芮沏了杯茶，“听姑娘口音不似本地人，来投亲呢还是路过此地啊？”大婶有些八卦的开始了第六次人口普查。
　　“我路过此地！”芮芮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道。
　　“噢！那姑娘准备去何地啊？”大婶继续问道。
　　“京城，去看我大哥！”芮芮有些受不了的敷衍了一下，“我有些饿了，不知道可不可以先给我上些吃的呢？清淡的就好！”
　　“好，马上就给您去备饭菜！”勤劳的大婶终于又跑去忙了，不一会就上来了一些清淡的小菜，倒是很合芮芮的胃口。吃完饭，芮芮就上楼休息去了，并吩咐了老板娘辰时叫她起床。

　　好热，好难受！芮芮开始出虚汗，浑身无力，觉得自己难受的快要死掉了。好像是发高烧，到了后半夜，芮芮已经开始烧得神志不清了。过了好久，芮芮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但是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了。又过了一会，她感觉到有一双很温柔很大很有安全感的手抱起了她，好像有人在喂她喝药，这个药味道有点怪，但却有些甜甜的，属于尚可以接受的中药。又过了好久，芮芮出了一身汗，开始有点清醒了，睁开眼睛后，看到了老板娘焦急的样子。老板娘急急的说：“姑娘你可算是醒了！吓死我了，大夫说你受了极厉害的风寒，若不是被及时医治，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谢谢大婶，给我找大夫治病！”芮芮虚弱的回答。
　　“哎……姑娘说哪里的话，你独自一人出门在外，既然住在我客栈，我自然要照顾你！”老板娘笑了笑继续说道：“姑娘，饿了吧？喝口粥吧，我刚熬的！”
　　“嗯，好，谢谢大婶了！”芮芮连声谢道，“对了，大婶，您又给我请医又给我煎药，到时候您把诊金和药钱一起算在房租里吧，我走的时候一起结给您？”
　　“呵呵……这诊金那，你就别给我了，这是不花钱的；单给药钱就成。”老板娘爽朗的笑道。
　　“啊？诊金不要钱，天下有那么好的大夫？”芮芮失笑道。
　　“别处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但我们武昌城还真有一位。”老板娘自豪的说，“实不相瞒，这大夫啊，也不是别人是我家那口子的兄弟。家里老爷子让他考科举，好出人头地；可他偏不，非要继承老爷子的衣钵，悬壶济世。熬了几年可算是出头了，如今在楚王府里当着奉祠正。他呀是个热心人见不得有病人，一见你病了，赶紧又是诊脉又是煎药的。还说姑娘的风寒来的突然，颇为棘手，所以要好好给你诊治。呵呵……是个地地道道的医痴。姑娘要是见了他别见怪！”老板娘笑着介绍着他家热心的小叔子。
　　“噢，那等我病好了，我一定要当面谢谢他！”芮芮礼貌的回答道。
　　“这好说，他隔日都会来这看看他哥，到时候我给姑娘引荐。不多说了，姑娘安心养着吧，若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小二去做！”老板娘爽朗的说道。
　　芮芮应了声便又昏昏睡去。再次醒来已是傍晚，要了点粥和开胃小菜吃了起来。老板娘又送来了一碗药，喝完药芮芮开始觉得病好了很多，这感冒来的快，去的到也快，芮芮轻笑了声。
　　隔日傍晚，芮芮觉得病已好了大半，正准备去大堂吃些东西，就被老板娘唤了去，说是叫她一起吃顿便饭。芮芮想起了前日的对话，想是那老板娘要引荐她家小叔子给她认识吧！呵呵……这老板娘莫不是动了相亲的念头？哎……她都是嫁了人的人了。想到这，芮芮不仅又想起了小煊，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怎样了，有点忍不住想要回去看看他的冲动。

　　“姑娘来了？这位就是我家小叔子，上次跟你诊脉的大夫。姓李名时珍。”老板娘殷勤的介绍着。
　　李时珍？一代名医，居然让她看到了本尊！芮芮有些肃然起敬的感觉。仔细打量了这位名医，三十来岁的样子，儒雅的脸说不上好看，但很有大家风范。高高的个子，却有些单薄的感觉，脸上还略为有些病容。芮芮大方的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我姓陆，叫芮芮。路过此地，谁知偶感风寒，多谢李大夫相救。”芮芮的大方，让李时珍有些错愕，呐呐道：“陆姑娘客气了。姑娘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再为你诊诊脉？”
　　“好啊，有劳李大夫了。”芮芮伸出了手腕，李时珍温热的大手轻轻的搭了上来！过了一会，李时珍说道：“姑娘的风寒已好了大半，继续再服两剂药即可。只是……”李时珍略为有些迟疑，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
　　芮芮看出了李时珍的迟疑，说道：“有什么病症，李大夫只管讲来。”
　　“姑娘可是嫁人了？”李时珍有些脸红道。芮芮猜出了他要讲的话，便大方的承认说:“嗯！我已嫁人了。前些日子还不小心小产了。”
　　“这就是了，姑娘小产后身体极虚，又长途跋涉，积劳成疾，所以才会如此容易的感染风寒。我再给姑娘开两剂温补的药可好？”李时珍温和的说着，接着就写了张方子，“大嫂照这个方子抓药给李姑娘煎了送服。”
　　“好！”老板娘应了一声，“姑娘原是成了亲的人？真是看不出啊！”明显有些失落的语气。芮芮淡笑不语，转头看了李时珍一眼，他倒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李大夫，在药里加了什么？为何是甜甜的？”
　　“是甘草，性温和。姑娘家大都不喜欢喝苦药，所以特地给你加了味甘草，还能入口吗？”说起医药时，李时珍浑身闪烁着耀人的光芒，不愧被后世誉为“医圣”。
　　“多谢李大夫了，这药果然比起以前的要好很多！”
　　正当他们说着话时，忽然楚王府的家仆冲了进来，“奉祠正大人，奉祠正大人！不好了，小世子好像有些不对，王爷命你快些去看看。”王府的家丁上气不接下气的一路喊了过来。
　　“小世子到底怎么？你慢慢说。”
　　“哎……我也说不清楚，您去了就知道了。”家丁是个二愣子兮兮的人。
　　“那好，我这就随你去！”李时珍说完，就对芮芮作了个揖，说了声“失陪！”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看着李时珍焦急的背影，芮芮有些失笑，这位医圣可真是个工作狂。

　　几日后，芮芮再次遇到了一脸病容的李时珍，似乎又多了些忧愁。
　　“李大夫数日不见，怎清减了几分？”
　　“噢！是陆姑娘啊？姑娘双颊红润想必已是康复了！”李时珍有些答非所问。
　　“李大夫，可是遇上了棘手的病人？”芮芮淡笑道。
　　李时珍长叹一声，说道：“哎……不瞒姑娘，确实如此！”
　　“噢？”芮芮倒是来了些兴致，“李大夫不妨说来听听呢？奴家虽然不通岐黄，但曾经因为一些机缘巧合见识过一些疑难杂症。”其实芮芮并不懂医术，只是好奇是什么疑难杂症可以难倒一代名医；希望自己能以二十一世纪的人来凑下热闹罢了，于是便随口胡诌了那么一句。
　　“这……”李时珍有些为难，“如果在下说了出来，不知姑娘是否可以守口如瓶呢？”
　　“这是当然！李大夫只管放心说来就是。”芮芮虽然是女生，但对八卦一向没什么兴趣。“看来这得病的应该是个尊贵的人啰？”
　　“姑娘果然冰雪聪明，确实就是王府的小世子！”李时珍微微笑了一下，“这次世子的病着实奇怪！我如今也是毫无头绪！”
　　“到底是什么病呢？”芮芮更是好奇。
　　“这，与其是说一种病，倒不如说是一种怪癖！”
　　“怪癖？怎么说？”
　　“小世子，他喜食蜡烛芯！”李时珍颇有些为难的说。
　　“蜡烛芯？什么道理？可是因为肚里生了蛔虫？”
　　“其它大夫也是这么症断的，但我觉得不然！因为从脉象上来看，似乎不是蛔虫在作怪！”
　　“那李大夫觉得是何道理呢？”
　　“这……如今尚难下结论！我需要再观察一阵子！”
　　“噢！小世子除了有此怪癖外，其它还有什么症状吗？比如在生活中有什么特征或异兆？”
　　“尚且不知！”
　　“李大夫是否可以问问平日里照顾小世子的那些个丫头婆子们，看看她们怎么说？也许能从一些细节中看出些什么端倪呢？”芮芮建议道。
　　“姑娘所言极是，我这就去问问她们！”李时珍对着芮芮作了个揖，说了声：“就此别过！”便跑开了。
　　呵，看不出一脸病恹恹的名医还是个急性子！李时珍走后，芮芮回房收拾了一下包裹，准备明早继续北上。

　　到了晚间时分，芮芮下楼准备跟老板娘结一下房钱，却又意外的看到李时珍独自一人在角落里小酌，脸上依旧像是在思量着什么。
　　“李大夫可是看出病因了，那么有兴致一个人在喝酒？”芮芮微笑的调侃了一句，便落落大方的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唉……还是没有头绪啊！下午我去问了乳娘！乳娘说，小世子虽然已经快四岁了，但还未完全断奶，只因肠胃不好，容易腹痛、腹泻、恶心、呕吐，有时稍吃点主食就不舒服。”
　　“这些症状看来也只能说明小世子肠胃很弱！王爷也过于宠惯小世子了，竟然让其四岁还未断奶，这孩子的肠胃弱也是很正常的！”芮芮随口说道。
　　“是啊！所以只能先开些健脾开胃的药先吃着，但我始终不觉得这是病因所在。”李时珍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那小世子还有其它的症状？比如喜欢咬手指啊之类的？”芮芮也是胡乱的猜测，小世子的病现在来说就叫异食症，通常是体内缺少微量元素或某微量元素过多而引起的，有时候确实很难去理解，但这绝对是一种病。
　　李时珍略微沉思，答道：“似乎是有咬手指的习惯！”
　　芮芮脑海里开始有了一个病症的雏形，接着问道：“是不是还很喜欢动、注意力也不容易集中？”
　　李时珍大惊：“姑娘怎么都知道？”
　　“这个病症似乎是……”芮芮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因为如今我们称之为铅中毒，但古时称什么还真是不知道。
　　“姑娘但说无妨！”李时珍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我觉得像是金石中毒！”芮芮胡乱按了名称。
　　“金石？”李时珍忽然顿时茅塞顿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多谢姑娘，我这就去王府下药方，姑娘宽坐！”又是一揖，飞也似的跑了。
　　这医圣！遇到病患的事比谁都急，真是个急惊风。芮芮也不去理会，付了房钱径自回房歇息去了。

　　翌日一早，别过老板娘，雇了马车就向京城出发，到了城门口就听见有人喊：“陆姑娘，陆姑娘……”芮芮下车一看居然是李时珍，他一脸的倦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本有些病态的面色更显得苍白了。
　　“姑娘，可是要走？”李时珍的眼里满是不舍。
　　“是啊！李大夫，我已在此地逗留了好几日，如今也该是上路的时候了！”
　　“姑娘可还会回来？”李时珍的口气中竟有些乞求的味道。
　　“也许吧，我自己也不知道！”芮芮有些无奈的答道，“噢，对了，小世子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您一溜烟的就跑了，害得我想了整晚也没想出个缘由来！”芮芮戏谑道。
　　“呵呵……”李时珍脸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昨日我忽的想起了病因便急急的赶了回去，真是对不住姑娘。”又略一正色说道：“王妃有服食丹药的习惯，想必小世子尚在腹中的时候便受了些丹药的影响，平日所用的器皿也多为金属材质，所以才会导致如今的金石中毒。我连夜赶了回去先是查清那些丹药的成分，又仔细研究了那些器皿材质，然后才能给小世子开相应的解毒之药，再过几日慢慢调理，想必没有大碍了。唉……这丹药绝非什么好东西，陆姑娘以后可万万不可服食啊！”说起医药，李时珍的表情总是那么慎重而又虔诚。
　　“知道了！放心吧，李大夫我终其一身也不回去服食这些丹药的。因为长命百岁是不可能的事，这人的寿命啊，就是一岁一枯荣，连轮回都不会有的！” 虽然芮芮经历了穿越时空这等怪事，但内心仍然是个无神论者。
　　“陆姑娘的见解果然不同于那些凡夫俗子！”李时珍由衷的感叹道。
　　芮芮微微一笑：“李大夫，缪赞了！此去一别，他日有缘再相见吧！后会有期！”
　　“好吧！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陆姑娘一路顺风，他日再见！”

　　再多不舍也没有理由去留下她，他只有选择放手，她就像寒冬时的阳光那样的可爱，又像盛夏时的凉风那么的不可捕捉，也许把她留在记忆里是最好的决定。也许他们会再重逢，也许永远不会，但无关紧要，因为他将永远记得她，若干年后的某一天仍然会想起她，那个奇特的陆姓女子。
　　芮芮的旅行还在继续，可是对小煊的思念愈发的严重了起来，几次都想掉转马车往回走，可是总还没有给自己找到一个回去的理由或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