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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乐极生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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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吐?不是吧!芮芮有些担心的想:自己跟小煊结婚一年多了,圆房也数月有余,小煊跟她还不是普通的恩爱,算算日子自己也是该有了,现在吐成这样,那个也没来好久了,怕是已经中标了。赶紧叫琥珀去城里抓了个大夫来诊脉,在白胡子大夫笑眯眯的一连声“恭喜”中,芮芮不得不承认自己中标这一事实。自己心里有些乱,欢喜也有、失落也有、还有些茫然;欢喜的是自己要做妈妈了,母性的光辉圣洁而又耀眼;失落的是,自己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难道真的要在这里生根落地了?茫然的是自己以后的人生就这样掩埋在这个深宅大院里了?丈夫不是不爱自己,自己也并非没有能力生存下去,只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也许是少了点激情吧,平淡的婚姻生活有时候会让人觉得乏味。
在琥珀同志的大喇叭广播电台作用下,全家上至老杨下至花匠没有不知道的她怀孕的。至于他家小煊真的十足十的成了个名副其实的火山“孝子”(孝敬儿子),傻笑到现在。芮芮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坏心的踹了他一脚,说:“去,给我倒杯水。”“好,好,好……”小煊一迭声的跑了出去。天哪,火山孝子的图画活生生的出现在芮芮眼前。琥珀同志除了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外还积极做好宣传工作,从此杨家上下一片混乱。老杨身先士卒,大量购入补品,芮芮真是欲哭无泪!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好羊出好毛,好毛纺好线;这老杨花钱买的补品还不都要从芮芮这里入账?家用已经紧张了,还这补品那补品的,如果适当买些也就算了,可老杨是不做老大很多年,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什么贵买什么,不求最好,但求最贵。芮芮只能前脚收补品后脚拿自己铺子里卖了,或者托其它商铺转卖,要不留着送礼。三姨娘、四姨娘之流的也略表示了些心意,芮芮自是做出千恩万谢状。
数日后,却发生了一件让芮芮极生气的事,小煊居然到老杨那撺掇的把她主母的位子给剥夺了,美其名曰:安胎!芮芮气的不行,她在明朝沦落到一个深宅大院里,手里就那么点权势,居然还给剥夺了,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女人可以依靠男人,但决不可以依赖男人;做小女人是个不错的选择,芮芮也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或是一个热衷权势的人,但是手无任何权势,让她没有安全感。
芮芮一路想着,一路就到了小煊书房。 “相公,你这是何意?”芮芮力求声音平板。
“娘子如今有了身孕,应当好好休养!”小煊温柔的说。
“是吗?你敢说你不是为了你自己?”芮芮有些气急。
“娘子,这话何意?”小煊似乎有些不明杨。
“杨逸煊,你敢说你夺我当家位子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芮芮有些破功的大声问道。
“照顾自己的老婆孩子,何来私心?你可是不满被我夺了当家的权利?” 杨逸煊有些后知后觉的说,“我会照顾你一生的,我决不会让你受苦!”
被男人养是一回事,只靠男人养,而自己全无后路可言是另外一回事。芮芮开始有些恐惧,一种莫名的恐惧,自己在主母位子上时间不多,根本没来得及存私房,自己所有的后路只有并不富裕的娘家和尚在起步的渡海居。没有爱情的生活是可怕,枯寂的,但也许还是可以忍受;但是没有金钱的生活,恐怕最起码的生存都是问题,又何来相思或忍受这一说。芮芮绝然的说:“我不要,你把当家的位子还给我!”
“芮芮,你怎么那么傻?如今杨家已是我的了,我的就是你的,如今你有了我的骨血,我怎么会不顾及你呢?你又何苦争这些虚名呢?” 杨逸煊苦口婆心道。
芮芮似乎有些钻牛角尖,“你把当家的位子还我,否则别怪我……”一时气的说不出话。
“芮芮,别闹了;你有了身孕应该多休息,不要无理取闹;你是我娘子,我孩子的娘,我怎么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杨逸煊有些气急,不知为什么他的娘子会如此眷恋权势。
“你当真不肯还?”芮芮厉声问道。
“当真!”杨逸煊丝毫不让步。
“好!你会后悔的!”芮芮拂袖而去。
午夜总是宁静而寒冷的,杨逸煊似乎生气了,晚上并没有回房,而是在书房里过的夜。芮芮一个人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眠。扪心自问道:“自己眷恋权势?眷恋金钱?大女人主义作怪?想做职业女性?产前抑郁症?”似乎都不是!自己好像只是很不安,很没有安全感;怎么会这样?自己喜欢杨逸煊,杨逸煊对自己不好吗?似乎也不是!可是他从来没有一种感觉,让芮芮觉得他很爱很爱自己。芮芮觉得自己跟杨逸煊感情真的好像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什么是爱一个?什么是被一个人爱呢?不知道,这两个问题似乎无解!芮芮本来想拿肚子里的孩子来威胁小煊,可是忽然觉得自己好卑鄙。自己明明是喜欢小煊的,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她企盼已久的,也是她自己和在这个时代最亲密的人,自己居然想拿他(她)来做筹码,自己似乎变得有些冷血有些变态。
一夜未眠,似乎仍是无法打开自己的心结;小煊也开始跟她冷战,不进房门一步;两人如有什么事要说都是叫琥珀传话。琥珀细心打理着芮芮的日常起居生活,一盅一盅的补品端给她吃;芮芮似乎也有些麻木,一口一口的吃着,也不知道吃了些什么。不用管理杨家自然是轻松很多,几乎可以说无所事事。下人们虽然也恭恭敬敬的喊声:“大少奶奶!”可总觉得不是那个味!就好像某局长退居二线了,底下还是会叫你一声:“某局长,好!”可那味就全变了。芮芮不是贪图权势,可权势这种东西如果曾经拥有过,一旦失去时,谅谁都无法马上适应。
家里爹娘、大哥、大嫂都来看她了。爹娘似乎恩爱了许多,想必她不在的日子,两个人很多事都说开了吧;大哥去年中了武进士,如今去了京里当差,又娶了大嫂,大嫂不是宝莹,好像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长得不如宝莹妍丽,但似乎很贤惠,对大哥也十分体贴,但大哥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宝莹仍在她们家做丫鬟,标梅已过,如今也不知怎么个说法。芮芮现在是自顾不暇,也就懒得搭理别人的闲事。爹开心的问长问短,娘也贴心的做了好些小孩子的衣物鞋子,可爱的让芮芮爱不释手;大哥、大嫂还送了好些小孩玩意。芮芮越来越融入陆家了,而自己远在二十一世纪的父母的印象却开始模糊了。爹、娘、大哥、大嫂走后,芮芮却开始无休止的想念二十一世纪,想念现代化的设备、自己读书的日子、独自旅游的经历、自己的朋友;似乎一切都好遥远。杨家的生活越来越让她有了窒息的感觉,她本是天空的鸟,却被折断了双翼,这是何等的残酷啊?
所谓祸不单行,福不双降;一个月后的某个午后又发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连日来的冷战,让小煊和芮芮都疲惫不已,两人早几天就开始和好了,只是那感觉似乎已经不如以前那样了。不知是芮芮怀孕以后开始变得敏感了,还是破镜重圆后,却总觉得那裂缝无法消失。小煊好像比以前更体贴了,端茶递水之类的活,有时候都亲力亲为,芮芮不知道自己在挑剔什么,可心里面总是有些不舒服。
一日午后,风和日丽,芮芮照例在园中坐着,喝着自己喜欢的茉莉花茶,吃着可口的点心,一派祥和的气氛。“啊……”芮芮忽然肚子一阵剧痛,“琥珀,琥珀,快来啊!我肚子好疼!”说完芮芮脸上流下了豆大的汗珠。
“少奶奶,你怎么啦?”琥珀焦急的说道,“可是觉得不舒服?怎么好端端的会肚子疼?”琥珀也有些傻眼了,平时的机灵劲也全没了,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看见琥珀这样,芮芮只得自己先镇定下来,“琥珀别急,先扶我回房;然后快去告诉少爷,再去请大夫和稳婆!”
“是,少奶奶!”琥珀急急得应了一声,便将芮芮扶回了房中,就跑去禀报了少爷,又差人赶紧去请了大夫和稳婆。
杨逸煊看见芮芮如此模样,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紧紧握着芮芮的手说:“没事的,没事的,一会大夫就来了!大夫来了就好了!”一盏茶后,一个颇有年纪的大夫终于来了。大夫诊完脉后,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保不住了,叫稳婆来吧。”
杨逸煊惊呆了,不知如何是好,颤巍巍的问:“真的保不住了吗?怎么会这样?”
大夫沉吟了一会,说:“胎儿尚未成形,肯定是保不住了。夫人是否吃了什么东西?”
“吃了什么东西?吃了什么东西会这样?” 杨逸煊有些震惊道。
“具体吃了什么一时尚不可下定论,但应是些大寒或是催生之类的东西才会如此。”大夫尽职的回答道。
“知道了,多谢大夫。” 杨逸煊答得有些木然,“还望大夫继续查验到底是何物?”
“这个自然!”大夫恭谦的回答道。
芮芮躺在床上大概情况也猜出了七八分,等稳婆来帮她把未成形的胎儿拿掉时,芮芮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感受,好像失去了最亲的亲人。虽然孩子还未成形,但她已经可以感受到他的真实,他的存在。芮芮空洞的眼神望着床顶,床上举案齐眉的故事好像有点讽刺的味道。她有些绝望、有些麻木。杨逸煊来到她身边,轻轻抚着她的脸庞说:“好好休息吧,别想太多了!”说完枯坐在她身边许久,两人谁也不愿意说话,无论什么话都不想去说。
芮芮静静得在床上躺了整整十天,算是做完了小月子。这十天里,每天都像是行尸走肉般,杨逸煊也变得有些阴霾而又寡言,两人在一起也不说话。
“大夫怎么说?”芮芮终于有些忍不住问道。
“误食了一些催生的食物。” 杨逸煊没有任何表情的说。
“什么食物?”芮芮有些不可置信的听着这个答案,自己怀孕后的饮食是有专人单做的,都是有经验的妇人给指定的,怎会如此?
“查不出!” 杨逸煊依旧没有表情。
两个人的隔膜越来越大,渐行渐远……
这绝不是一个意外,必定是杨家有人针对她,是谁呢?芮芮怎么也想不出这个幕后黑手,大夫人是个吃斋的;三姨娘虽然贪婪、泼辣,但下位后芮芮对她向来毕恭毕敬,这么阴毒而又不留痕迹的手段,绝不是她的作风;四姨娘如今因为逸紫的事,对她似乎还存了些感激之情。老杨?这是他的第一个第四代,肯定不是他。逸如?完全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人与人之间,除了利益、爱、恨、情会引起仇外,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芮芮自负与她们绝无这些因素的冲突,怎会如此?遇到如此大的挫折,让芮芮有了很大的挫败感。一直以为自己很聪明的,可以游戏人间,可以欺骗世人。如今回头看看自己却是那最笨的,就好像马戏团里的驯兽师总以为自己在驯兽,又怎知不是兽在驯自己呢?其实事已至此芮芮也有些想开了,这事谁也怨不得,世上万事都是有因才会有果的;自己有意或是无意中必是种下来因,如今才会有此果。自己本来是飞鸟理应自由的飞翔在蓝天杨云下,杨家的一切束缚了她,让她迷失了自己,忘记了自己是飞鸟的本质。意外的流产让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来到古代封建的礼教是可以束缚自己做这做那,但不可以束缚自己的思想,回首惊觉自由看起来竟如此迷人。
大宅院中的恩爱情仇乍看之下似乎有些罂粟的味道,让人会有些欲罢不能。可如今她失败了,倒不如赎回自己的自由,从此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她不介意做个失败者,她只是有些心疼她的爱情、她的自由。当爱情得不到回应,自由丧失时,不知道自己还在眷恋什么?芮芮想出去走走,哪里都可以,只要出去就好,走去天涯海角都无所谓,也许别人可以叫她一声逃兵,也许也可以称她为寻找自我。
芮芮将自己所有的奢侈物全部偷偷典当了,换成银票带在了身上,并去渡海居支取了自己应得那份钱。换上荆钗布裙,避开杨家所有的人,偷偷雇了一辆马车连夜出了城,马车一路无目的南下。
留给杨逸煊的只有一封简单的信,并没有用饶舌的文言文,只是寥寥几句:
煊,
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在路上了,不用找我,因为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也不用等我,因为我未必会回来。
我厌倦了,也累了,让我一个人独自去寻找一些我想寻找的东西吧。
芮上
芮芮让自己尽量忘记爱情、找回自我、找回自由。芮芮坐在摇晃的马车里,有了一丝透了口气的感觉,人一下子觉得轻松了很多。不知自己的将来会如何,但似乎会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