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研究室》孤**寒

8、第八章

　　穆青刚轻轻推开尹思远办公室的门，看到那人将脸埋在双手中一动不动。
　　正当穆青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到那人闷闷的声音问道："你怎么进来了？"
　　“英姐不放心你，让我进来看看。”穆青刚算是照实回答了，其实就算不是华英提醒，他也会过来，只不过现在有了一个借口。
　　“有什么不放心的。”尹思远抬起了头，神情有些疲惫，因为王玲的案子和靳驰野所说的MR系统出现的问题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有人要对付他的“九研”。
　　“你感冒还没好吧？”穆青刚自顾自地去饮水机那里帮他接了水放在桌子上，又关切地问道：“早上吃药了么？要不要睡一会儿？”
　　“我没事，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出乎意料柔软的语气却显得声音的主人疲惫不堪。
　　“你在担心什么，发生什么事了么？”穆青刚觉得尹思远这样反常的表现一定是有什么事自己心里藏着。
　　尹思远没有回答，双手抱拳紧紧地交握着并且颤抖着，好像是在恐惧什么，又像是在压制某种情绪——真正的GOD是谁？对方有什么目的？是报复？是挑衅？还是另有所图？而这些是否和一年前的那件事有关？一连串的问题和感冒发烧带来的不适让自己一向清醒的头脑有些混乱。
　　穆青刚不放心离开，只好走到他的身边，温暖的手搭在了单薄的肩头，轻声说道：“思远，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
　　透过衣衫，感觉到肩头传来的温暖，尹思远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道：“陪我去看他的记忆吧，我想在那里找到答案！”
　　对于这个请求，穆青刚很高兴，他终于同意自己的陪伴了。

　　旧时的情景一幕幕地在眼前的屏幕上重演，通过齐刚的眼，穆青刚看到了另一个尹思远，常常带着自信而阳光的微笑，就算是生病的时候，那笑容也坚强地绽放着，有时会有一些任性的小脾气，却也很善良，见到可爱的小动物也会流露出孩子一样的快乐--穆青刚被这样的尹思远深深吸引的同时心里也揪痛着。
　　这天是尹思远接到命令查看高浩大脑的那一天，在齐刚眼中已经见惯血腥场景的尹思远刚开始看着屏幕的时候就皱着眉头，好像很难受的样子；于是，齐刚就让他离开，自己替他看了下去。
　　在即将重现杀人场景的那一刻，穆青刚按了暂停，他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尹思远--略显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用颤抖的声音说：“我没事，看下去！”
　　尹思远的呼吸随着血腥的画面渐渐粗重起来，心口感觉不到痛，却有些喘不过来气。
　　高浩对着镜子说着：“尹sir，你真是善良，我很喜欢你，想和你做朋友。”
　　高浩对着镜子说着：“尹sir，我住在你的对面，你怎么那么忙？平时也不回来，我想见你都见不到。”
　　高浩对着镜子说着：“尹sir，我发觉我爱上你了，你为什么不注意到我呢？我可是时时刻刻注意到你。”
　　高浩对着镜子说着：“尹sir，我知道你可以查看到别人的大脑，我多么想让你看看我的大脑，让你知道我是多么爱你！”
　　高浩对着镜子说着：“尹sir，我决定了，用我的方法让你注意到我，让你看到我的大脑！”
　　高浩抱着被杀害的少年对着镜子说着：“尹sir，你觉得这个少年像你么？我觉得很像呢！”
　　。。。。。。
　　直到最后高浩在监狱里自杀时面对着盥洗室的镜子一遍一遍地说：“尹sir，我爱你，我要你永远记得我。”
　　这样疯狂的高浩让尹思远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他摇晃着站起身来，踉跄地后退，后退，一直到脊背碰上冰冷的墙壁，一时间退无可退，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在变形并模糊，最终一片漆黑。
　　穆青刚也被画面中恐怖的表白和变态的做法震惊了，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一时发怔，直到听到尹思远倒地的声音才惊醒。
　　“思远。。。。”穆青刚几乎乱了方寸，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扶起尹思远的身子大声地冲着门外喊道：“英姐，老陈你们快来啊！”
　　在办公室里的人听到着喊声，立即推开审查室的门冲了进来，华英一看这情形，秀眉一拧，却也不是很慌张，蹲下身从尹思远的口袋里摸出了急救的药，给他喂了下去。
　　“不送去医院不要紧么？”林天地担心地问道。
　　华英看了看尹思远的脸色和唇色，不像是很严重，于是摇了摇头，说道：“他是太累了，又有些发烧，才会晕倒，你们放心吧，应该不会有事的。青刚送他去休息室休息一下吧。”
　　老陈看到屏幕上还在回放齐刚破坏MR系统的情景，叹道："最终还是要过这一关啊！"说罢，抬手把屏幕关闭了，他们谁也不愿再去看下面的一幕。
　　“他们这又是干什么？明知。。。。”靳驰野有些不解地问道，从刚才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很不解，只是没有插话，现在看到这种场景，不由心里也有些难受。
　　“也许思远发现了什么秘密，想要确认吧！他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不记后果的事。”华英看着穆青刚抱着尹思远出去的背影，叹息地说道： “大家都去干活吧。”
　　“那个，今天不用再加班了吧，我下班有点事！”林天地小声地问道。
　　“和朋友去玩啊？去吧，应该不会有事了。”华英笑着说道，心想，还是年轻好啊！
　　林天地轻轻地笑了笑，满怀心事地离开了。

　　尹思远其实在穆青刚把他抱起来的时候，就有了意识，想挣扎这起来却没有力气动一下，离开工作室的时候，他攒够了力气对着抱他的人说了两个字：“谢谢。”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穆青刚的脚步顿了一下，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带着温暖的笑容说道：“我说过会陪着你的。”
　　尹思远不再说话，反而安心地由他抱着闭上了眼睛，穆青刚以为他累了睡着了，到了休息室轻轻地将他放在床上，自己便坐在了床边没有离开的意思，发呆似地看着窗外。
　　“他不会因为这个就破坏系统，然后自杀。。。不会。。。一定还有其他什么事情发生。”尹思远好像是在自语。
　　穆青刚以为他在说梦话，转过身却看到尹思远早已睁开了眼睛，说着就要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穆青刚有些急了，伸手压住了准备起身的人。他实在不理解眼前的这个人为什么这样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甚至说是生命。
　　“你不觉得我们看到的那些情景里缺点儿什么吗？”尹思远根本不顾穆青刚的反对，坚持说道：“我刚才一直在想，如果高浩的记忆是完整的，我相信他看到的一定也应该是完整的，可是从高浩被捕到他自杀这期间我们什么也没看到，甚至不知道他自杀用的刀片从何而来；野人说系统有漏洞，所以我怀疑有人利用后门漏洞侵入了系统数据库删除了关于这段记忆的数据，出于什么目的我不清楚，但是这里面肯定和他破坏系统和自杀有关。。。。"边说边手上用力想挣脱穆青刚的压制，只不过实在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不由皱起了眉头，怒道：“你放开我，我必须去证实我的这个想法。。。”
　　“够了！你不要再这样强迫自己了！”穆青刚也怒道：“你非要把自己也赔进去么？！”
　　尹思远放弃了挣扎，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穆青刚带着怒气的脸，忽然流出了眼泪，低低地说了一句：“我想知道真相。”
　　“你。。。思远？！”尹思远此时的眼泪让穆青刚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把他搂住，轻语道：“你好好休息一下，数据丢失这件事我去和野人说，让他去查，你放心。”
　　尹思远终于不再固执地坚持，点了点头，任由穆青刚把他再次放到床上。
　　疲惫至极的人终于昏睡了过去，穆青刚在确认他真地睡着之后轻了脚步离开后便去找靳驰野了。

　　天色暗了下来，审查室里只剩下穆青刚陪着靳驰野忙碌着，他们关注着屏幕上的数据记录，谁也没发现已经有人进来了。
　　“怎么样？”尹思远的声音毫无预警地在耳边想起。
　　“你醒了？”穆青刚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准备接受上司的白眼，却没想到尹思远回答道：“嗯，感觉好多了，放心吧。”
　　这个回答让靳驰野也吃了一惊，什么时候听尹sir会这样答话。
　　尹思远没有温情的戏码继续下去，正色问道："查到什么没有？"
　　靳驰野指着屏幕上的数据记录，说道：“看这里，确实有数据被删除的痕迹。”
　　“能恢复么？”尹思远皱眉问道。
　　靳驰野摇了摇头，答道：“恢复的话很困难，可能需要很长时间，不过还有一个途径。”
　　尹思远皱眉等待下文。
　　靳驰野郑重地说道：“青山教授是一个很严谨的人，MR系统并没有因为我们和日本的使用而结束研究，青山教授的研究室所的地下室里还有一个执行数据备份的人工智能，会对这些MR系统数据库做原始数据的备份，因为怕泄漏秘密，这件事除了在教授研究所里工作的人员，教授只告诉了我和在日本第九研究室工作的师兄。”
　　“这么说，我们可以用备份库的数据来恢复原来的数据？”穆青刚兴奋地问道。
　　靳驰野点点头，答道：“那我明天就跑一趟日本，专门去找青山教授，后天晚上就能把数据带回来。"
　　“那就好了。”穆青刚突然感觉到很轻松，也许这件事圆满地解决了，找到了齐刚自杀真正的原因，尹思远心头的结也就解开了。
　　尹思远并没有明显的情绪变化，只是接着问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被侵入的？”
　　“在系统被破坏重建之后后门就有了，有多次被侵入的痕迹，却没有实质性的破坏，可能只是查看了秘密，最后一次侵入是在五天前，侵入者删除了那段数据。”
　　五天前？就是自己交调查申请的那天，不会这么巧吧！尹思远的脑子飞快地转着，整理着自己的思路：“这么说，当时在重建系统的时候就留下了便于非法入侵的后门。”也许这里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让齐刚破坏系统就是为了在重建的时候留下后门便于以后的侵入。这幕后的黑手究竟是谁呢？难道真是法政司高层的人？
　　“当时重建系统，教授派宇原师兄和我一起做的，莫非？”靳驰野表情紧张了起来，而后又叹道："不过就算是他，也查不出什么来了，听说前几天他已经病故了。”
　　“现在是不是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在幕后操纵着这件事，以及入侵MR系统的目的。”尹思远沉思着说道，之后挥挥手，转身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行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野人明天就去日本，不用向行政处打报告了，争取后天下午回来。”
　　“yes，sir！”靳驰野很开心地接受了这项任务。
　　“我送你回公寓休息吧！”穆青刚紧跟了两步，关切地说道。
　　“不用了，王玲案件的报告我还没看，看完我自己会回去的。”尹思远头也不回地一摆手。
　　“回去休息吧，明天再看。”穆青刚不放弃地劝道。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尹思远转过了头，穆青刚在他脸上恍惚看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一丝笑容似一道晨曦划开了暗夜，让穆青刚以为他和他，或者说是第九研究室不久就会迎来一片光明，却不知一双无形的手将他们又推向了另一个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