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研究室》孤**寒

6、第六章

　　究竟是什么样暗示，而又有哪些少年被暗示了——这一点在几位受害人一年前的记忆中渐渐地清晰起来，对比这几个自杀少年的大脑记忆，相同的情形在一年前时有发生：自杀的少年曾经常常在一个街心花园前聚集，而这个花园对于尹思远来说很眼熟。
　　“思远，这不是你们家附近么？”华英惊呼出声，回头看到尹思远只是抿紧了嘴唇，目光紧紧地盯着屏幕。
　　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从心底滋生，这让尹思远觉得心跳开始加快，呼吸也有些急促，右手不自觉地扶上胸口，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难道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孩子们有说有笑地走近花园附近的写字楼，这个写字楼就在自己公寓的对面，怎么会这么巧？
　　孩子们进了一间不大的会客厅，拉着厚厚的窗帘，即使外面阳光明媚，进了这间屋子都觉得说不出的压抑。一个高大的男人手持一个香薰炉慢慢走近，香蜡昏黄的光只映在一个人嘴上，让人看不清面貌，直到他让孩子们在他面前坐下，他让每个孩子都点起了面前的香薰蜡烛，光线稍强了一些，可以看到那人嘴角露出了一丝恶质的笑容。
　　“看着我的眼睛，放松。。。”一个简单的口令，他开始进行催眠的过程。。。
　　大家都被屏幕上的这个人惊到了，而穆青刚却是不知，还在复述着催眠者进行催眠的“咒语”，突然改变的气氛让穆青刚感到很不自在，他的余光感觉到所有的人都紧紧地盯着屏幕，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究竟怎么了？
　　“高浩！”华英、老陈和靳驰野三个人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林天地和穆青刚一脸差异，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屏幕——这就是一年前自杀在死牢中的杀人犯？就是看了他的脑，那个叫齐刚的人才自杀了？
　　高浩的突然出现给尹思远的刺激无疑是巨大的，他以为他不去回忆这段往事就可以逃避这个魔鬼，可是他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就像是突然出现的魔鬼扼住了自己的喉咙，一时间无法出声，无法呼吸，只剩下莫名的恐惧。尹思远不自觉地站起身来，甚至他想伸出手呼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潜意识里想要逃却无法动弹，胸口的巨石也越来越沉重，几近窒息。
　　“思远！”华英最先回过神来，她知道这个人的出现会给尹思远带来什么样的痛苦，转过身，只见尹思远急促地喘息着，嘴唇已经发紫，双手紧紧地攥着胸前的衣服，紧盯着屏幕的双眼充满了恐惧。
　　“野人，关掉屏幕！”老陈出声喊道。
　　屏幕一黑，尹思远似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睛里顿时失去了所有的生气，眼看就要倒下，穆青刚似乎是出于本能地抢先一步接住了他的身体。
　　“丫头，打电话叫救护车。”华英对一边被惊得呆若木鸡的人喊道。
　　“啊？”林天地听到华英的呼喊，立即回过神来，答道：“是！”
　　穆青刚看着怀中的人惨白的脸色、紧皱的眉头以及因为汗湿而贴在额头的短发，心里竟也有了不安的恐惧，他怕他不会再醒来，就这样陷入自己的魔魇。
　　“思远，没事的。。。”穆青刚不由自主地小声安慰道，这句话已经失去意识的尹思远可能没有听到，但是离得最近的华英听到了，而且很清楚——青刚，希望你能将思远从他自己的魔障中救赎出来。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阳光正足。穆青刚推开病房的门，便看见尹思远抱膝坐在靠窗边的病床上，怔怔地看着窗外，就像一只受惊无助的小鹿，完全没有平日的干练。
　　“思远，好些了么？”穆青刚带着微笑放下手中的花束和饭盒，又轻轻地坐在他的身边，生怕惊吓到他。
　　尹思远转过头，脸色依旧很苍白，眼神也暗淡无光，这让穆青刚直想把他拥入怀中，给他以安慰，但他没有这么做，轻声地说道：“我给你倒点水！”
　　“谢谢！”有些暗哑的声音却拨动了穆青刚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这让穆青刚倒水的手微微地一抖，又满怀笑意地说道： “谢什么？”
　　将水杯递到尹思远的手中，看着他喝下一口，穆青刚长出了一口气，然后问道：“不吃点东西么？”
　　尹思远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窗外，像是在回忆——“我很早之前就认识高浩。”这句话很轻，却很清楚地送到了穆青刚的耳膜。
　　穆青刚什么也没问，只是把水杯从他的手中取回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然后坐下来，静静地听他说。
　　“五年前，就是我刚回国进法政司准备筹建第九研究室的时候，在我家附近的超市，高浩偷了东西被老板抓住，老板认识我知道我是警察，便把他交给了我，出了门我却放了他，因为他偷的只是过期的食物，那时候我觉得他很可怜，还给了他一百元钱。。。他感谢我，问我在哪里住或是哪里工作，说以后要报答我，我当时还处在成立第九的兴奋中，随口告诉了他我的工作性质。。。。我以为我拯救了一个人，可谁知道。。。是我放了他，他却去杀了一个又一个的人，究竟是为什么？我放了他，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为什么刚死了，我却还活着！为什么！”说着说着，尹思远又渐渐激动起来，陷入无限的自责中。
　　“没有，思远，你做得没有错。”穆青刚伸臂抱住了尹思远颤抖的身躯。
　　“刚，别去看高浩的大脑，他不是人。。。。”尹思远开始无意识地说胡话，紧紧抓住了穆青刚的衣襟，穆青刚不得不腾出手来按了铃，叫来医生，替他打了镇定的针剂才安静下来。
　　打过针的尹思远昏睡在病床上，穆青刚又替他擦了额头的汗才出门。
　　“医生，尹sir的身体究竟怎么样？”穆青刚掩饰的自己焦急和不安，拉住尹思远的主治医生问道。
　　“嗯，怎么说呢？”见医生的脸上不是那么紧张，穆青刚暗暗松了口气。
　　“他有心脏病，你知道吧！”医生本着客观的原则叙述道：“不过，器质性的病变不是很严重，但是劳累、剧烈运动、精神刺激都会加重病情，严重时会导致休克，那就很危险了。他现在需要休息，放松心情，能做到的话，配合一定的药物治疗，不会有事。”
　　“谢谢医生。”穆青刚勉强地笑了下——让这个人放松心情休息简直是不可能的。

　　林天地叹了一口气：“真是无法理解，这个高浩到底为了什么啊？”
　　“他就是变态中的变态！”靳驰野有些气愤地说道。
　　“从专业的角度来说，高浩是一个智商极高，精神和心理却极度扭曲的人。”华英苦笑着说道：“他一定是执着于某件事物。”究竟执着于什么，华英从齐刚自杀的时候开始就有些隐隐的不安，只是她也不愿承认自己的预感。
　　“可是，他已经死了一年了。”老陈叹息道：“当年他以残忍的手法杀死了十个孩子，连小刚都是因为看到他的脑像而。。。”老陈说到这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又不忿地说道：“没想到他都死了这么久，还能杀人！”
　　“他的催眠术的确是厉害，只是他的动机真是让人无法理解。”穆青刚尽量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愤懑，客观地说：“而且他从那时就把所有都计划好了，雷鹏跟我透露过，高浩曾当过他们的网络游戏顾问，三周年庆典的事也是征求了他的意见，所以才造了这个银甲战神，没想到他是有他自己的目的。”
　　“果然是智商很高啊！他居然还曾经住在尹sir对面的楼上，想起来都后怕。”林天地摇了摇头，又问道：“他究竟有什么动机呢？”
　　“他的动机？”华英本来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忍住咽下了：“谁知道呢？估计看了齐刚的大脑就知道了，可是那个数据已经被加密封存了。行了，不说这个了，青刚，你去看思远，他好些了么？”
　　“医生说没有什么大碍，就是以后不要太劳累，不要受什么刺激，多休息。”汇报完，穆青刚又自己低语道：“他那个脾气啊！”
　　“这个案子的报告我已经写好了，我有空拿到医院给思远看看，差不多就可以结案了。”华英站起身，回到电脑旁，想起高浩曾经住得离思远那么近，不禁摇着头自语道：“高浩这是从开始就想逼死思远啊！”
　　“英姐，把这个案件的报告拿给我看。”一个有些飘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思远，你怎么回来了？”华英听到尹思远的声音不禁皱起了眉头。
　　“尹sir，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下。”林天地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意外地将桌上的一个水杯打翻在地。
　　穆青刚想说些什么，却没说出来，反而帮林天地收拾摊子。
　　“我没事了。”尹思远留下了这句话便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主犯高浩利用“魔域”论坛召集本市受害者方晓元等十人并对其进行催眠术导致这次集体自杀事件。。。。。。”
　　尹思远看着华英带来的报告，一直皱着眉，看完淡淡地说了一句：“死了七个，一共是十八条人命了，真是一个“恶魔”。”说完把自己的脸埋在的双手之间。
　　华英的手扶上尹思远的单薄的肩膀，叹了一句：“思远，过去的都过去了，这些也不是你的错，不要这样，你自己要保重身体啊。”华英知道自己劝也是白劝，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他太累了，那个恶魔的阴影在这一年里折磨着他：一共十八条人命，当年的十个和这回自尽的七个无辜少年，以及那个给与他温暖阳光的男人—齐刚，对于他来说都是心里的负累，他并不健康的心脏该如何承受。
　　“帮我交上去吧！”六个字从指间闷闷地传了出来，尹思远缓缓抬起头，淡然地说道：“英姐，我没事。”
　　“好，你放心吧！”华英笑了笑，临出门转过头来又说了一句：“青刚挺关心你，你不要总对人家那么凶。”
　　尹思远苦笑了一下，道：“我哪有？”
　　出了门，华英发现穆青刚就在门口，一脸紧张的样子，于是华英笑了笑，道：“你进去看看他吧！”
　　“我？”穆青刚有点尴尬，看到华英的坦诚也就放开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他需要有人和他分担痛苦！”华英给了穆青刚一个信任的眼神和笑容离开了。

　　穆青刚没有敲门便推门进了尹思远的办公室，他声音很轻没有打扰主人的忙碌。穆青刚每次看见尹思远的时候都会心疼，即使他毫无表情地忙碌着，就像现在这样。他知道他在强撑，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这让穆青刚很想了解发生在他身上的过去，特别是曾经在他身边的齐刚和关于他们之间的事，甚至包括那个恶魔——他认为这并不难，齐刚的大脑数据就在MR系统的数据库中存储着，那里有齐刚和尹思远之间的记忆以及齐刚自杀前看到的高浩大脑中的秘密，只是没人敢去看，就没人知道，包括尹思远本人，就在那一瞬，穆青刚做了决定。
　　“思远，”穆青刚此时正站在尹思远的办公桌旁，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尹思远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他这个略显亲昵的称呼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淡淡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申请查看齐刚的大脑数据。”
　　尹思远听到这句话，低下了头，像是在思考，半晌，然后抬起头来问道：“理由？！”
　　“一年前齐刚单独查看高浩的大脑影像后破坏系统和。。。”穆青刚没把自杀的两个字说出来，顿了一下接道：“我怀疑和催眠有关！而高浩的动机究竟是什么，我们并不知道，或许这里有什么秘密。”
　　“他要对付我，他是为了对付我！”尹思远有点控制不住的激动，站起身竟然拉住了穆青刚的手，摇着头求道：“不要，不要去看，刚，不要不看。”
　　穆青刚看到眼前的人不住地发抖，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不自禁地伸臂抱住了他，安慰道：“好，我不看，你放心，我们忘记过去好不好，忘记这个人。”
　　在穆青刚的安慰声中，尹思远平静了下来，他推开了穆青刚的胸膛，走到饮水机旁倒了两杯水，递给穆青刚一杯，道：“对不起，我失态了。”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默不作声，穆青刚猜不到尹思远在想什么，只是时不时地转头看看他，一直到各自喝完杯子里的水，穆青刚觉得自己没有借口再呆下去了，便要起身告辞。
　　“我会准备重新调查的申请。”尹思远终于说出了一句话，却令穆青刚有些惊讶。
　　“还需要申请么？只是看看，有了问题再汇报呗！”穆青刚一直觉得查看齐刚大脑的数据是很简单的事，随口说出来后就后悔了，也许又要挨骂了。
　　“丫头没告诉过你么，结案以后的大脑数据都在行政处同事的监视下加密封档了，只有调查申请批准以后，才会被授以开启数据的密钥重新调查，这个和日本的相关规定不同吧。这也是为了防止秘密的泄漏，因为很多人都对MR调查手段不满，认为侵犯了公民的隐私权，我们只能最大限度地从制度上去完善。”尹思远不同于平时的平和和超乎寻常的耐心让穆青刚有些不能接受。
　　“明白了，不过请让我陪你去看。”穆青刚郑重地说道。
　　尹思远没有做其他回应，只是淡淡地说道：“你可以出去了。”
　　出于对社会舆论的考量，申请调查的大脑，包括以往案件中大脑的数据都需要经过法政司司长，也就是张海的批准。尹思远把重新调查齐刚案件的申请交到张海面前的时候，这位高级警司明显楞了一下，之后露出担忧的神色，关心地说道：“思远，不要逞强啊，再去看这段记忆你能受得了么？”当时尹思远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事关重大，我要好好想一想。”在第三天拿到的批复之前尹思远一直在担心申请被发回，如果这样他会怎么样，找个黑客攻击MR的数据库，自己也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真是邪恶啊——看着张海犹豫了三天写下的“批准”这两个字，让尹思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