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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14.

      “妈,你快下来,要找什么我帮你取。”

      林宜夜心惊胆战地扶着白婧巧从人字梯上下来,“你这是干嘛。”

      白婧巧乐呵呵的,“你李叔,说想看看你小时候的照片。”

      林宜夜痛苦地咬紧后槽牙,“那些照片那么丑。”

      李叔挥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半个脑袋,声音被抽油烟机的声音掩去了大半,“你妈妈说你小时候可漂亮了,洋娃娃似的。”

      “李叔,”林宜夜扯着嗓子,“我妈眼神不好。”

      白婧巧啧了一声拍她后背,“说啥呢!”

      她拗不过老母亲,只能从吊柜里把积了三层灰的一摞影集拿出来擦干净。

      白婧巧兴高采烈地抽出一本最厚的打开,第一页就是林宜夜流着哈喇子的百天照。

      “你看看,多可爱!”

      林宜夜逃避现实地闭上眼睛,嘴上答应得流利,“可爱可爱,可爱死了。”

      白婧巧心情好,没追究她敷衍的态度,继续往后翻,“你看,这张是你14岁生日的时候拍的,那个时候可流行这种白色的公主裙了,去影楼还要排队呢。”

      林宜夜嘴上应着,心思却不由自主地飘远了。

      这个照片的质感,这个泛黄的裙子……

      总觉得最近在其他地方见过。

      反正闲着也是听白婧巧讲她的黑历史,林宜夜干脆摩挲着照片仔细回想起来,电光火石间,她猛然想起高文书桌上的那张合照,然后脑海中女孩漂亮的五官和一张小二寸的照片重合了起来。

      “难怪。”

      白婧巧吓了一跳,“什么难怪?”

      她没注意到自己出了声音,面不改色地指着一张照片搪塞道:“你听错了吧,我说难看。”

      白婧巧哼了一声不再理她,捧着相册到客厅去找刚闲下来的李叔。

      林宜夜舒了口气,想起陈鸥眠说起他姐姐时脸上露出的那种罕见的柔和表情,也就大概能猜到他那天晚上打电话的原因。

      高文书传说中的初恋女友是陈鸥眠的姐姐,所以高文书才一直替他打探金焰的消息,但现在高文书要和别人结婚了,所以陈鸥眠才会问她那个问题。

      想到这儿,林宜夜忍不住打了寒战。

      陈鸥眠这人透着说不出的奇怪,姐姐的前男友要和别人结婚,而且还是个已经分手好多年的前男友,结果他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她想了想,摸出手机发消息,“陈曦姐,你知不知道高总那个初恋女友是什么情况啊?”

      过了几分钟,手机震了一下,“我去,我没看错吧,你居然会有八卦的时候?”

      林宜夜愣了一下,手机弹出新的消息,她点开。

      “不是特别清楚,我只知道已经去世了。”

      这个回答完全在林宜夜意料之外,她握着手机好一会儿才回复了谢谢两个字,心里有点乱糟糟的。

      床上散落着几本白婧巧看到一半的相册,她随便扯了一本,翻了两页就顿住了。

      每一页都有林沛山。

      每张照片的背后都会写上拍照的日期,这是林沛山多年来的习惯。

      只要是放进相册里的照片,总要在后面写上日期和拍照的场合。

      她突然想起来八年前的那个下午,满脸是泪的自己踩着椅子把这些相册一本一本塞进吊柜,甚至想过要买把锁子把柜子门锁住。

      客厅里白婧巧咯咯咯的笑声比电视里主持人的声音还大,院子里已经有闲不住的小孩子开始放炮,不是摔炮就是二踢脚,声音一个比一个响。

      李叔过来叫她,“小夜,马上十二点了,出来吃俩饺子吧。”

      林宜夜合上相册点点头,“好的李叔。”

      林沛山的遗照就挂在餐桌对面,林宜夜吞下一个饺子,抬起头看到照片上的人笑眼弯弯地望着她。

      他听不到这些声音,听不到笑声,听不到炮声,他什么也听不到了。

      也许真的有一天,她会像忘记那些相册一样忘掉他,或者只有在看到遗像的时候短暂的想起他,但他永远都会这样笑着看她。

      她好像有点理解陈鸥眠了。

      主持人开始倒数,白婧巧嚷嚷着要下楼去放烟花,林宜夜拿出手机,拨通了陈鸥眠的电话。

      接到林宜夜电话的时候,陈鸥眠是有点惊讶的。

      他刚从家里出来,正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走,突然接到一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打来的电话,语气有点茫然。

      “林小姐,我们说好的可是年后,你怎么这会儿打电话啊?”

      林宜夜的声音带着点鼻音,比平日里听起来多了点温度,“我打电话不是为了那个事。”

      “哦,”陈鸥眠换了右手拿着手机,把左手揣进兜里,“吓死我了,以为林扒皮的年后是从十二点钟声敲响开始算的。”

      “那个你工作日的时候给我就行。”

      陈鸥眠被她一板一眼的语气逗笑了,“知道了,那这会儿打电话是?”

      “没事,想祝你新年快乐而已。”

      他站在结了冰的河边,风从对岸呼呼地刮过来,吹得他眼睛发涩。

      他知道林宜夜不是那种会在过年的时候专门打电话祝别人新年快乐的人,但这会儿他实在没什么力气再猜东猜西了。

      “林小姐,没记错的话你应该也是原涧人?”

      “是的。”

      “现在在家?”

      那边停顿了一下,“嗯。”

      “那,”他揉了揉眼睛,“这会儿有时间出来走走吗?”

      原涧不大,他在河边等了十几分钟,就看到河对岸路灯下面过来个穿着呢大衣的女孩。

      他定睛看了看,确定是林宜夜没错,大冷的天,肩膀还是薄得纸片似的。

      刚想喊她,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我看着你了,别乱动,等我过去找你。”

      她哦了一声,也没问他要从哪儿过去,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陈鸥眠失笑,远远看见她在河边的长椅上坐下了。

      他从桥上下来,她正抱着膝盖在长椅上坐着,身体前倾,缩成了昏暗的一团,灯光照在一只手上,那只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掌心向上,指尖夹着一只点燃的香烟,火光勾画出她每个手指的轮廓,黑色的毛呢料使手显得光洁漂亮。

      林宜夜听到了脚步声,抬头看他。

      灯光反射到她的眼睛里,浓密的、挂着湿漉漉雾气的睫毛上闪着一串儿潮湿的火花。

      陈鸥眠小跑两步到她旁边坐下,“新年快乐。”

      林宜夜抽抽鼻子把烟掐灭,“新年快乐。”

      “你会抽烟?”

      “不会,就是点着。”

      陈鸥眠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只是点点头。才发现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原涧市中心不允许烟花,他只能听到渺远的夜空边际传来隐约的炮声。

      “还挺安静的,”他扭头看身上笼了一层灯光的林宜夜,“说实话,没想到你真的会出来。”

      “啊,你说这个啊,”林宜夜收了收手臂把自己抱得更紧,“因为我发现自己之前自以为是地乱说了一些话,想当面和你道歉。”

      “什么?”

      林宜夜起身,“虽然不是故意刺探你的隐私,但我还是要先和你道歉,可能无意间发现了一些你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事情。”

      陈鸥眠沉默几秒,“我劣迹太多了…一时间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意料之中的,林宜夜并没有笑。

      陈鸥眠看着她湿漉漉的眸子,都忍不住想为自己不认真的态度道歉了,他笑了笑,“我知道,你是猜到我姐姐的事情了吧?”

      “嗯,因为正好在高总办公室看到了一张照片,所以猜到了一点。”

      “林小姐真是一如既往地聪明啊,”陈鸥眠轻轻叹了口气,白色的雾气凝固在睫毛尖儿上,他眨眨眼,“但我觉得你那天晚上说的也没错。”

      林宜夜沉默着。

      他低头看自己的脚尖,认真反省似的,“是我太苛刻了,对高文书,我没理由干涉别人的选择。”

      “你确实挺苛刻的,”林宜夜突然出声,“但不是对高文书,是对你自己。”

      陈鸥眠错愕地抬眸,路灯昏黄,林宜夜有一半侧脸没入黑暗,但他依然能看到她嘴角的弧度。

      平直的,看上去没有情绪的,但说出来的话却一个字一个字锤在他的心上。

      “我那天晚上说不论是什么结果,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和我没有关系所以不是我的错。其实这话是我用来安慰自己的,但如果拿这话来安慰别人,就太无情了,”林宜夜声音渐渐变轻,“因为仔细想想,这种想法已经是对自己毫不在意了,所以才强行把悲伤脆弱这些情绪都厌恶地排斥,可是有时候我们真正需要的只是一个允许示弱的世界而已,你只是希望多一个人记得她而已,这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应该被苛责。”

      她声音轻极了,几乎要被风声淹没。

      “谢谢你,”陈鸥眠觉得自己的眼睛又开始发涩了,但他不太想承认这莫名其妙的感觉是因为一个小姑娘,于是有点生硬地转移话题,“你知道吗,你这个人最难搞的地方就是我总分不清你什么时候是认真的,有时候看着冷冰冰的,有时候又好像有点人情味,你肯定也知道,我已经观察你有段时间了,可总觉得你一直带着层面具似的,但有时候又坦诚地让人有点发怵。”

      “当然是分人的,”许是为了配合他,林宜夜答得很快,“对于有些人来说,伪装是没有意义的,反正会被看穿,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直接一点,大家都能节约时间,也都能感到被尊重。”

      “从来没看走眼过吗?”

      “当然有看走眼的时候,但试错也是我人生轨迹上的一部分,所以没关系。”

      陈鸥眠嗯了一声,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赵凡波。

      他曾经那么急切地想让林宜夜看清楚她为之努力付出的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可现在听她轻描淡写地这么说,居然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太过心急。

      “我明白试错是要付出代价的,”林宜夜接着说,“但因为都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代价我也自然也都必须承受。”

      陈鸥眠沉默地望着河对岸的黑夜,远处大厦的霓虹灯已经熄灭,天边只剩下幽幽的月光勉强把七零八落的几块碎云边缘镀上了深浅不一的蓝色,模糊的阴影不断扫荡着天空,然后又消失。

      “但我们真的有过选择吗?”他说,“比如,你是因为什么进入了金焰呢?”

      林宜夜啧了一声,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因为我父亲和赵凡波是老朋友……然后……”

      她说得断断续续,突然停住。

      陈鸥眠看她戛然而止,挑起一边眉毛,“但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公司,根本不需要通过走关系这种手段吧。”

      “我父亲车祸去世之后,赵凡波一直很照顾我和我妈,所以毕业的时候他和我说自己下海时间太短,身边缺个人能照应帮忙,问我能不能去公司帮他,我就答应了。”

      她一带而过的语气实在太过平静,陈鸥眠错愕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不起啊。”

      林宜夜摆摆手,“没事,都已经过去七年了。”

      七年前,车祸。

      路灯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陈鸥眠被自己神经过敏的联想吓到,使劲抿了抿嘴才控制住自己的颤抖,“林宜夜。”

      林宜夜扭头看他,“你的脸怎么突然这么白,哪里不舒服吗?”

      “你父亲,是姓林吧?”

      林宜夜眼神茫然,“是啊。”

      “你刚刚说你父亲七年前,因为车祸去世了?”

      “是的。”

      “你的父亲……“他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是个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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